【第三卷】第四章 寄主

祖父幾人聽到雲伯慌張的聲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而朱二見到這場景早已嚇得腿肚子打轉,一步都動不了,只剩下嘴裡沒意義的乾嚎。

朱二這廝在村子裡雖是無賴成性,可對他們三人卻從沒動過歪腦筋,而且畢竟他也是一條人命,狂奔出去的雲伯三人咬咬牙,又折回來拖起朱二一起逃命。經過這麼一番折騰,耽誤不少時間,身後的青腹屍蠅已經附影而至。

時值深秋,衆人都已穿上了厚重的麻布大衣,如今看到身後嗡嗡成羣的屍蠅緊追不捨,雲伯也顧不得冷與不冷,脫下上衣就朝那些屍蠅掄去。一部分受驚的屍蠅放棄了追逐,而身後那些源源不斷的屍蠅大軍仍緊緊追隨。

沈二爺跟祖父因各用一隻手攜着癱掉的朱二,沒有辦法再脫下衣服驅趕屍蠅,只有雲伯一人苦苦支撐,僅有的幾步距離卻跑得着實漫長。

“哎呦,”跑在前面的沈二爺突然傳來一聲慘叫,祖父跟雲伯趕緊跟向他瞧去,發現一隻形體肥碩的青腹屍蠅正森森地趴在沈二爺的臉上,嘴部的一根細小吸管深深刺進了他的肌膚裡。

“二哥,別先動。”祖父匆忙上前,用袖子扇掉了沈二爺臉上的屍蠅,他痛苦的表情這次減緩了許多。

“沒時間再耽誤了!快進盜洞!”雲伯果斷的說道。沈二爺不敢耽擱,俯身率先鑽了進去。祖父跟雲伯本想先把已形同木人的朱二弄進洞去,結果那廝身子根本不聽使喚,想讓他俯身都俯不下,弄得兩人很是憋氣。最要命的蜂擁而來的青腹屍蠅早已飢不擇食,隔着他們兩人的衣服就直接刺了進去。

強烈的痛感使得本來焦頭爛額的兩人更加不耐煩,直接甩掉朱二獨自鑽進了盜洞。雲伯用火摺子把麻布上衣點燃扔到身後的盜洞裡,以堵截身後尾隨的屍蠅。再次經過綠毛糉子時,沈二爺反倒感覺有些親切,只要沒死就好。

慌忙逃出林子的三人仍有餘悸,直到一口氣跑到雲伯家裡才安心舒了一口。祖父記起雲伯曾說千萬不要被青腹屍蠅沾上,趕忙問其原因,雲伯嘆了一口氣說:“我學藝時,師傅曾跟我提起過青腹屍蠅這種東西。青腹屍蠅是由南疆傳入中原的一種蟲蠱,因其過於惡毒,極少爲世人所知。這種蟲蠱需要生前便將蠅蛹植入人體,這些蠅蛹在人體內以精血爲生,但由於長時間的窒息,便慢慢進入了睡眠狀態,即使寄主死了,它們還是會生存在寄主體內。”說到這的時候,祖父跟沈二爺各自抹了一把冷汗,世間竟有如此殘忍的蠱術。

雲伯接着說:“當寄主裡面的蠅蛹再次接觸到外界空氣的時候,蠅蛹裡沉睡已久的青腹屍蠅便會瞬間破殼而出,四處去尋找下一個寄主。”

“那我們三個..”祖父的話還沒說完,雲伯便看着三人身上被屍蠅咬傷的地方說:“沒錯,我們已經成了它們的下一個寄主。”

祖父兩人聽後已經是汗流浹背,少不更事的他們怎知道一次貪心竟闖下了如此禍端。祖父腦中還剩了一絲理智,急聲問雲伯:“成爲寄主的後果是什麼?還能活多久?”

雲伯嘆了口氣,說:“對我們無礙,只會累及後代。如果沒有治癒的話,下一代活不過而立之年,而且這種蟲蠱會代代相傳。”

祖父兩人的頭一下子蒙了,“有沒有辦法補救?”

“因這種蟲蠱生僻歹毒,至今沒有辦法破解。”

接着沈二爺又告訴我們,雲伯從銅棺裡取出的一卷帛書就是數次被沈麟提到的《物盡》,而祖父在男屍口中的取出玉石則是我佩在胸前的玉蠶。

沈二爺的故事講到這裡算告一段落了,聽到最後的時候,我大腦一陣眩暈,一種從未有過的壓迫感接踵襲來,祖父跟沈二爺還有云伯三人曾是結拜兄弟?他們曾在一處林中古墓裡身中蟲蠱?代代相傳,活不過而立之年,我如今豈不是跟沈麟一樣,僅剩下了幾年的命?祖父一直跟我說的將來的路不好走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我腦中又閃過了父親的單薄的背影,閃過了母親蒼白的面容,閃過了很多很多如塵的往事,我的腦子裡亂了,世界也跟着亂了,原來生命可以如此瞬息萬變,可以如此殘忍。

大牛看我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裡已明白幾分,安慰着我說:“生命本就是這麼多變的,誰都無法預料。”我看了大牛一眼,咧咧嘴,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其實沈麟的狀態也比我好不到哪去,他之前並不知情,如今在沈二爺的陳說下,臉色蒼白,瞳孔暗淡無光。我猜沈麟該也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命途多舛。越是沉默的男人,感情也就隱藏的越深,不過即使再深,也有被觸痛的一天。他輕聲跟沈二爺說:“爺爺,你不該瞞着我的。”

身爲局外人的大牛在衆人中頭腦還算是清醒的一個,他提出一個我們幾乎忽視了的問題:“沈二爺,您講的往事跟眼下這個珠子有關係嗎?”

“有,”沈二爺話鋒一轉,語氣誠懇的說,“在我講出之前請你們能原諒我曾經不得已說過的一個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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