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自古福禍兩相依
玉琿淡然一笑,笑容竟有些悽傷,緩緩道:“你可知我爲什麼要救你,並幫你恢復容貌?”
水竹茫然地搖了搖頭,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玉琿看着水竹的目光有一種特殊的柔和,用極富磁性的聲音勸道:“你今天一定很累了,先休息一下吧,我們明天再談。”
水竹雖有滿腹疑團,卻不願違逆他,只好點頭同意。
玉琿喚來香凝和雲霓,吩咐她們帶水竹去休息。
水竹被她們帶到一間佈置得十分雅緻的房間,翠幔珠簾,玉枕紗櫥,竟全然是女子香閨的模樣。
“請小姐休息。”香凝、雲霓躬身施禮道,對水竹的態度較之先前似乎恭敬了許多。
水竹微感詫異,但卻認爲可能是自己的錯覺,沒有多想,準備休息,卻發現兩人依然侍立當地,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
“還有什麼事嗎?”水竹好奇地問。
兩人含笑搖了搖頭,依然侍立不動。
“那你們也去休息吧。”水竹好心地提醒着。
兩人再次含笑搖頭,恭聲道:“小姐儘管休息,我們就在這伺候着,小姐有事儘管吩咐。”
水竹這回再也無法把這當成錯覺了,長這麼大,她還從未被人如此伺候過,而且她也十分好奇,爲什麼兩人忽然對自己如此恭敬。
“我不習慣被人伺候,你們還是去休息吧。”水竹看着兩人,坦誠地道。
兩人只是含笑不語,卻紋絲不動。
“你們爲什麼要這樣?”水竹不解地問着。
兩人互相望了一眼,臉上的笑意更深,然後看向水竹,笑嘻嘻地道:“小姐不用管我們了,快些休息吧。如果小姐休息不好,尊主會怪罪我們的。”
水竹心道:“這和尊主又有什麼關係?”但她沒有問出來,因爲她知道問也白問,看她們的表情,應該是不會說的,於是只好道:“沒事,你們儘管下去吧,如果尊主怪罪,就讓他怪罪我好了。”
兩人又互望一眼,面露難色,看着水竹的眼神多了一層乞求:“小姐,你還是不要爲難我們了,我們是不可以惹尊主生氣的。”
水竹正要開口,房門被輕輕推開,玉琿從外面走了進來,絕美的容顏上略帶着不悅,對香凝、雲霓冷聲道:“既然水姑娘不願被人伺候,你們就不要在此打擾了。”
兩人臉上佈滿驚慌之色,似乎還有着很深的自責,躬身施禮道:“是,尊主。”然後便匆匆地退了出去。
玉琿深深地看了一眼滿面猶疑的水竹,略微猶豫了一下,淡淡地拋出一句“早點休息吧”,便轉身離開了。
水竹帶着滿腹的猶疑,躺到了牀上,直到深夜,才漸漸睡去。
清晨,當第一縷晨曦映入室內時,淺眠的水竹便醒了過來。她起身下牀,心裡醞釀着如何向玉琿辭行。
房門被人輕輕叩響,“請進。”水竹立即出聲道,心裡卻好奇誰會這麼早。
門啓處,香凝、雲霓端着盥洗用具走了進來,兩人將水晶臉盆和絲絹秀帕放好,俯身對水竹盈盈下拜道:“請小姐梳洗。”
水竹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想到自己今日便要離開,便無了探究的慾望,順從地走過去,簡略地梳洗了一番,梳洗完畢的水竹迴轉身時,卻發現兩人竟呆呆地望着自己,怔忪出神。
“怎麼了?”水竹看着兩人呆然出神的模樣,忍不住蹙眉道。
兩人見水竹蹙眉,慌忙低下頭賠禮道:“我們是被小姐的玉容仙姿吸引,所以纔會如此的,請小姐不要生氣。”
水竹見兩人對自己如此,心底無奈地嘆了口氣,好不容易壓下的疑慮再次涌出,卻只是淡淡一笑道:“我沒有生氣,我只是不明白你們爲什麼要對我這樣。”
兩人見她不是生氣,放下心來,香凝心直口快地脫口道:“小姐是尊主的人,我們自然應該……。”胳膊被雲霓的手肘撞了一下,香凝才驚覺失言地住了口。
可是水竹已經被她的話驚住了,喃喃道:“什麼尊主的人?”
香凝知道自己惹了禍,一臉惶急,正不知該如何補救,“你們下去吧。”玉琿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香凝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撲通跪地,叩求道:“對不起,尊主,都是我……”
“沒事,下去吧,她早晚要知道的。”玉琿揮手製止了她的叩求,淡然道。
香凝被雲霓拉起,拿過盥洗用具,匆匆離去。
室內只剩下水竹和玉琿兩人,水竹的水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玉琿,等待着他的解釋。
玉琿卻不看她,徑直走到水晶桌前坐下,頭也不回地道:“你也坐吧,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水竹依言在他的對面坐下,靜靜地等着他說出真相。
玉琿那美得不能再美的眼眸中有着水竹從未見過的柔和,極富磁性的聲音裡充滿了溫情,緩緩說道:“天宮一直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可是天宮的人也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便會有七情六慾,所以天宮的第一代尊主與俗世的女人相戀了,然而卻釀成了一段不可挽回的悲劇。”
水竹已經聽得癡了,想不到這有如仙境的天宮,卻也難逃這俗世的情愛紛擾。
玉琿深深地看了水竹一眼,將她臉上的癡然盡收眼底,心竟莫名地一陣悸動,他忙收斂心神,繼續訴說着那個悲劇:“第一代尊主叫無天,他的性情本是極爲灑脫之人,卻無可救藥地戀上了凡塵之女鳳心蝶,並將天宮的至寶‘七色彩鳳’贈與她,還教會了她絕世的武功,兩人原本癡心相戀,生死相許,卻不料那個鳳心蝶後來竟然愛上了墨海宮的一個小小的侍衛水無痕,而且爲了他,不惜與無天徹底決裂,無天恨極了變心的鳳心蝶,卻又愛極了這個負心的女人,於是,他在百般猶疑之下,將鳳心蝶和水無痕逼到了丹穴山上,並下令永遠不許他們踏出丹穴山一步,包括他們的後人,如果有敢踏出丹穴山半步的,天宮的人必定會全力追殺,令其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是鳳心蝶變心在前,但無天的做法也太過偏激,畢竟這些後人是無辜的啊。”水竹聽得動容,忍不住說出了心底的不滿。
玉琿看了他一眼,似乎並沒有生氣,只是繼續道:“不僅如此,無天也給天宮下了一道禁令,那就是從今以後,天宮的人,不得與外界的俗人相戀,如有人違抗,便會受到最殘酷的詛咒。”
水竹心道:“這個無天還真是個性情之人,愛得瘋狂,更是恨得瘋狂。”不過,這一回她卻沒有說出來。
玉琿卻彷彿看懂了水竹的心思,解釋道:“其實無天之所以立下此天規,本心是要保護天宮的人,他怕他的後人再像他一樣受到世人的殘忍傷害,所以纔會用這樣的天規限制他們與凡人接觸,避免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從那以後,天宮之中,便再無凡人出現。”
水竹雪顏微紅,小聲申辯道:“可是人的感情又豈是一條戒律能束縛住的,若是有人真的犯了,便要被惡毒的詛咒,那豈不是又要釀成另一場悲劇了嗎?”
玉琿的美眸中有一道亮光閃過,但很快便被他不露痕跡地掩去,又道:“你說的不錯,事實上無天也想到了此點,所以他還有另一道補救的律令。”
“那是什麼?”水竹心急地問道。
玉琿卻又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色複雜,不慌不忙地道:“那就是,如果那個凡塵的女子,肯爲了天宮的男人永生永世都不離開天宮半步,那麼他們就可以相戀,而且還可以過上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水竹懸着的心終於放心,暗暗舒了口氣,臉上緊張的神色也漸漸消褪。
“你在爲天宮的人擔心?”玉琿目光灼灼地盯着水竹,脫口問道。
“是,”水竹毫不掩飾,眼底滑過一抹憂傷,“相愛的人不能相守,那是一種悲哀,所以我爲天宮的人擔心,擔心他們沒有和相愛之人廝守一生的權利。”
玉琿的心再次不受控制地悸動着,眼前的水竹讓他越來越無法忽視,這個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卻是那樣一個懂得感情的人,這世上癡情的女子不少,但卻很少有如此懂得感情、尊重感情的女子。
水竹見玉琿忽然停住話頭,愣怔地望着自己,一臉茫然,驚覺道:“我說錯什麼了嗎?”
“不,你沒有說錯,你說的很好。”玉琿由衷地讚歎着,眼底有着淡淡的哀傷,“可惜,這條天規雖然可以補救那個惡毒的詛咒,但是天宮的人,卻從未遇到過一個肯爲他們永駐天宮的女人,所以他們只能遠離世人,不讓俗世之人踏入天宮半步。歷代的天宮尊主,也認命地不再與凡人接觸。直到傳遞到我的前一任尊主時,他卻再次犯了不應該犯的過錯,所以,不可避免地釀成了又一次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