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扒住牆壁上那條細縫,一用力上躍,沒有半刻停留,左右腳一上一下迅速蹬牆,借力往上躍。
他們這次出來的急,身上該有的配備都沒帶,只能徒手攀牆,也幸好,這二樓的高度並不高,纔不過一分鐘,任初的雙手就已經扒住了窗臺,整個人掛在窗臺下,隨後一踹牆壁,整個人晃了出去。
半空中,任初迅速將自己摺疊,雙腿已然伸到胸前,手掌用力抓緊窗臺,雙腿已然筆直穿過胸前,隨後迅速打開身體,如同一彎游魚,腰背彎成一個向下的弧度,雙腿鑽過窗戶,隨後輕巧落地,緊跟着是遲來的上半身,單膝跪地,任初的手指纔剛觸地,人就立刻竄向了附近的黑暗角落。
而後不多久,魏千城也以同樣的方式進了來。
依舊是前胸貼後背的姿勢,魏千城的前胸,任初的後背,貼近心的距離,任初全神貫注於四周的動靜,這一回同上次魏千城來時不同,大廳裡只有一個人。
冉有。
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面前三杯茶水,其中兩杯已經騰不出熱氣來了,任初和魏千城蹲在二樓走廊的角落裡看得清清楚楚。
他坐在那裡幹什麼?
任初略略皺眉,垂眸想了想,突然感覺以她目前和魏千城這個姿勢來看,似乎有點熟悉。
猛然想起,之前同一個姿勢,卻是同又霖的。
那時候……
魏千城不知道任初在想什麼,說實在話,他現在的確有點心思,雙手環着任初,一種極爲保護的姿態,也是一種極爲佔有的姿態。雙臂健壯,稍稍一收,便可將任初整個都納入懷中更深處,兩顆心貼得更近,心跳也就愈發趨於相近。任初身子一僵,魏千城自然感受到了,手略略一鬆,然後又不動聲色地收緊。
你別想跑,真的,別想跑。
魏千城心裡想着,手也就越發緊了。
任初咬了咬牙,眉頭愈深,隨後手一撐地想要起來,卻見樓下大廳冉有突然站了起來,她身子頓住,視線緊緊鎖住冉有,卻見雙手負背,面朝着大廳不知哪個角落,然後脣邊的弧度越來越大。
直覺不妙,任初一把抓住了魏千城的胳膊,然後就聽見了冉有的聲音:“本來就一直在等你們。”
任初回頭,魏千城瞪了眼睛,兩人視線一交匯,隨後都一同向下看去,冉有已經擡起了頭來,他沒有戴黑色口罩,整張臉都暴露在銀白色閃耀的巨大水晶吊燈下,明媚白皙,臉上的笑容也愈發惹眼。
緩緩脫出魏千城的懷抱,任初站了起來,一手搭在二樓走廊的欄杆上,任初向下俯視着,同仰起頭來的冉有對視着,視線膠着處,電光火石,刺啦作響。
冉有依舊在笑着,長長的眉眼完成兩道弧度,這麼看來,他的容貌倒是有幾分清秀,可清秀之中卻又帶着少許邪魅和狡詐,兩眸深邃,濃如墨漆,在水晶吊燈的映照下,似乎還暈着兩道星河。
“下來吧,茶都涼了。”冉有低下頭去,伸手摸了摸脖子,隨後又坐了下去。
任初皺着眉頭,回身看魏千城,魏千城已經站在她身後很久了,也不說話,先任初一步踏下了樓梯。
看了一眼那兩杯的確已經涼透了的茶水,魏千城坐在了冉有對面,任初並沒有坐下,只是側身靠在了沙發邊,定定看着冉有。
“秦正呢?”魏千城開口。
冉有笑了笑:“怎麼一開口就問敵人呢,怎麼不問問你兄弟在哪兒?”
“他大概不會死,所以還是問我的敵人死沒死比較好。”魏千城十足一副“我就是這麼說了我的心裡話你能拿我怎麼樣有種來打我來打死我”的欠揍表情,兩條手臂長長地擱在沙發背上,兩條長腿相互交疊,挑釁地看着對面笑眯眯的冉有,心裡卻說着這貨怎麼好像除了笑都沒在他臉上看到過其他的表情呢?是不是面癱啊?
冉有將視線轉向旁邊的任初,魏千城眼睛一瞪,立馬一喝:“看什麼看?!看我!”
“你有什麼好看的?”冉有破天荒地反口了一句,但嘴上笑意仍舊未去。
見他仍舊不管不顧將視線投向任初,魏千城幾乎要從沙發上跳起來,任初原本環抱着的雙臂從身前垂下,隨後慢慢走到魏千城身邊坐下,面上一直沒有什麼過多的表情,眼神已恢復成了從前的淡薄。
“人呢?”任初開口,簡單的兩個字,卻彷彿盛着千斤重。
冉有略略收了收笑意,然後看了一眼魏千城,說:“不想我嗎?”
任初眉眼一皺,這男人……
冉有微微一笑,魏千城重重一皺眉,袖中雙手瞬間抓住自己腿側的褲子,然後小拇指輕輕一伸,觸到了任初的手掌,還沒等他有更多的反應,任初已經一個毫不掩飾的動作將手掌覆上,手心微涼,可魏千城卻生生感覺出了比太陽還要更爲火熱的溫度。
“我想你死。”
任初的眼神筆直射向冉有,不冷不熱,卻如箭一般,直戳冉有心臟,而冉有倒也很配合地伸手捂住了胸口,然後做了一副痛苦的表情,身子象徵性的往後仰了仰,但嘴角仍舊上揚着。
只那一刻,任初眼神驟變,鬆開魏千城的手,身形暴動,五指在胸前成爪,直撲冉有大開的脖頸。
而後,魏千城緊隨,冉有哼了一聲,隨後伸手抓住沙發背,擡腿一踢,任初扭身,原本朝着他脖子而去的手指立刻轉變方向按住了他的腳腕,狠狠向下一壓,冉有另一條腿立刻踢將過來,任初擡手一擋,魏千城的拳頭也跟着揮了過來,帶着狂風,狠狠砸在冉有的腳心。
一股痠麻立刻如電急流,冉有縮回腿,在沙發上重重一踩借力,手腕同時用力,整個人便倒飛了出去。任初豈會讓他就此脫逃,一手抓住沙發背也跟着躍了過去,冉有單膝落下,穩穩跪地,狹長眼眸一眯,粉色薄脣一抿,並不準備同任初和魏千城正面相較,猛一閃身,便從剛纔一直虛掩着的客廳大門竄了出去。
魏千城剛要追,越過任初的時候,胳膊被任初一把抓住。
“怎麼了?”
任初不語,咬緊的牙關在不斷髮出“咯咯”的響聲,魏千城心下一緊,聽着那輕微的摩擦聲不由得有些心悸牙酸,任由任初抓住自己的胳膊,那力道彷彿要把他捏碎,可任初卻只盯着剛纔冉有逃脫出去的方向,一言不發。
“啪嗒!”
一記輕響,從頭頂傳來。
任初迅速擡頭,眸光似冰錐,寒而銳,緊緊盯着剛纔發出聲音來的那個角落,可半晌,那裡卻安安靜靜,似乎剛纔那一記小小的動靜只是某隻老鼠跑動發出來的而已。
然而,事情怎會如此簡單?
冉有在這個大廳裡等着他們,一早就知道他們會來,肖安進了這別墅之後就再沒出去過,衣領裡的耳機沒有半點動靜。任初拿起魏千城的左手,擼起他的衣袖,他們進來半小時多了,李萬里和虎頭應該已經在門口了,他們沒有進來,代表着這棟別墅對外面的他們來說一切安靜和平。
是啊,自他們進來之後,只發現在那個地下室附近有人守着,而這客廳裡,只有冉有一個。
秦正不在,肖安也不在。
更重要的是,沒有孫婭如的味道。
難不成……
不能再任由自己的想象力天馬行空,任初狠狠一晃腦袋,拉住魏千城的胳膊就往外走,伸手去夠客廳大門的門把,只差那麼幾毫釐就可以夠上,任初卻又停住了。
直覺告訴她有危險,哪裡有危險,心臟開始快跳,呼吸開始急促,任初開始猶豫不決。
握,還是不握?
走,還是不走?
耳機裡面沒有一絲動靜,她忘了,這別墅裡有屏蔽設備。
“阿初,別怕。”看到任初的反應早已察覺出周邊情況不對勁的魏千城,只能反手緊握住任初,輕聲說着,然後將任初往自己身後拽了拽,而他自己,則伸手去夠那門把。
任初靜靜看着,眼睛越瞪越大,瞳孔越來越小,最後……
“別碰!”
她驚呼出聲,卻爲時已晚,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魏千城的速度可以這麼快,不,或許是她的反應原來也可以這麼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