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初眸中一閃,擡頭看向樓上,隨後就衝向了落地聲傳來的方向,而此時李萬里也反應了過來,兩人一前一後衝出去的時候,就只看見草叢上躺着一隻監控攝像頭。
任初當即就愣住了,她不敢擡頭,她覺得魏千城大概就站在房間的陽臺上看着她,那灼熱的視線中帶着隱隱的怒氣。他終於還是知道了個徹底,是了,任初也沒有放過在魏千城房間裡安裝監視器的機會。
李萬里舔了舔嘴脣,微微仰頭,魏千城已經走了進去,連帶陽臺的門也關上了,窗簾緊閉,看樣子這回是真生氣了,拍了拍任初的肩,讓她自求多福,隨後徑自回了客廳。
那隻監控攝像頭孤零零地躺在草叢裡,屏幕已經碎裂了,碎玻璃瑟縮在草葉子中間,反射着太陽光,一片一片碎在那裡。任初蹲下,伸手拾起,儘管小心,卻還是讓尖銳扎透了她的指尖,就只有那麼殷紅一點,不疼不癢,卻看着扎眼。
晚飯的時候,魏千城沒有下樓,任初沒有上樓,待在廚房裡做好了一桌子菜,就只有她和李萬里,相顧無言,悶不吭聲。
食之無味,索性不吃。
任初隨便扒了幾口,就坐在客廳裡發呆,偶爾擡頭看一眼樓上,那房門緊閉,一點動靜也沒有。
她不知道爲什麼這次自己的心情會受到這麼大的動盪,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傷了魏千城的心,可那並不是故意的,是任務要求組織安排,她不得已而爲之。
她錯了?
真的錯了?
任初盤腿坐在沙發上,懷抱着海綿寶寶的抱枕,那是之前魏千城買的。
“我錯了嗎?他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還很難過,我錯了?如果我道歉,他會不會原諒我?我要不要上去找他?如果他不開門怎麼辦?如果他開了門,我要說些什麼?要先道歉嗎?要笑嗎?還是……”任初雙手掐着海綿寶寶的腰,眉頭時緊時鬆,嘴巴里唸唸有詞,然後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他說過的,我笑起來很好看,這樣笑,還是這樣笑?需要什麼樣的角度?我那天是怎麼笑的?這樣?”
從頭至尾,李萬里都抱着筆記本戴着耳機坐在任初對面的沙發上,視線越過屏幕來到任初面前,然後小心翼翼地掰開一點耳機,之後就聽到了某人的自言自語,有點驚悚,有點可怕,有點……說不出的感覺,總之李萬里就在這個時候出了一身白毛汗,然後抱着筆記本慢慢挪回了自己的房間裡。
“登登登……”
幾下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任初的思緒從天外被拉了回來,魏千城下樓來了,只淡淡撇頭看了一眼任初,隨後直奔着玄關去了。
他要出門!
任初一下就扔掉了懷裡的海綿寶寶跟了過去,豈料魏千城猛一個轉身,任初瞬間停住腳步,就那麼直勾勾地盯着他。
“別跟着我。”撂下這句話,魏千城就轉了身,可這句話或許對別人有用,對任初絕對是一點效果也沒有,充耳不聞,任初還是往前跟了幾步。
“我都說了別跟着我!”魏千城有些怒了,或者說,他本來就還在生氣。
“不行。”任初果斷地拒絕。
魏千城背對着任初沉默了一會兒,正當任初以爲他不會出門的時候,卻又聽魏千城開了口:“我現在直接告訴你,你不需要再保護我了,你的任務結束了。”
說罷就要邁開步子去,任初皺了一下眉頭,可身體本能還是緊跟着邁出去了幾步,嘴巴也沒有閒着:“僱我的人不是你,你沒有資格終止任務。”
“是嗎?!”魏千城扭身質問,任初往後瑟縮了一下,她第一次見到一直以來都是笑着的魏千城會有這麼怒意勃發的時候,而且還是對着她。
儘管如此,任初還是梗住了脖子,咬着牙回了一個“是”。
那張總是晴空萬里的俊逸面龐上,此時蓄着滔天怒意,他在剋制着,很努力,不讓自己朝任初吼出來,拳頭握緊,指甲嵌入手心。
“不是我說,你們倆……”李萬里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房門,探出了半個腦袋在外面,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回去!”魏千城怒吼一聲,李萬里愣住,隨後晃了晃腦袋,擺了擺手,嘟囔了幾聲就把房門關了。
最後沒有看一眼還站在那裡的任初,魏千城擰開把手就出了門。任初只愣了那麼一下,也迅速換好鞋追了出去,先前已經接下了魏明的任務,就算魏千城再怎麼討厭她對她生氣,她也得跟着,就算去男廁所也得跟着!
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魏千城沒吃晚飯,還空着肚子,但他不想吃也感覺不到有多餓,只是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後面跟着任初,一聲不吭,唯有熟悉的腳步聲讓魏千城知道她一直都在跟着自己。
當夜色降臨,華燈初上,魏千城和任初仍舊一前一後保持着公共距離,下班高峰期已經過去了,可大街上還是有那麼多人三三兩兩地行進着,或快或慢,或低聲耳語或高聲大笑,他們都在自己的世界中,在這難得可以放鬆自己的時間裡。
慢慢地走着,最後路過之前同任初幾人一道來過的那個酒吧,魏千城停下腳步扭頭看了一眼酒吧的招牌,隨後餘光瞥了一眼身後,任初也站定了腳步,見魏千城似乎要進去,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果然,魏千城還真就進去了。
咬咬牙,任初也是隻能硬着頭皮跟進去。
還是之前那個卡座,魏千城點了幾瓶啤酒,咬開瓶蓋就直接往肚子裡灌,任初看了直皺眉,可又不能說什麼,只點了一杯白水,坐在魏千城不遠處。
她想勸他別這麼喝酒,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身份呢?她現在只是一個保鏢,咬了咬牙,任初不敢有所動作,只拿了白水一口一口地喝着。
驀地,魏千城站了起來,身子晃了幾晃,任初的注意力迅速跟上,卻見他臉色不善,毫無顧忌地用袖子用力擦掉嘴邊的酒漬,晃着不安的步子走到了吧檯前,期間甚至都沒有將眼神落到滿目擔憂的任初身上。
任初沒有跟過去,她怕他更加反感,只是握着杯子的手愈發緊了,玻璃的寒冷滲透過任初的手心,像毒一樣,順着經脈,慢慢流淌進她的心臟。
“帥哥,一個人嗎?”
還不等任初心疼,魏千城那邊就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他被搭訕了,還是一個低胸熱褲的女人,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紅脣火焰,眼影深濃,一雙雪白藕臂堪堪搭在魏千城寬闊的肩膀上。
臂如玉,指如蔥,一下一下點在魏千城的脖子上,撩撥着魏千城薄弱的心絃,也在挑戰着任初的忍耐。當那女人的嘴脣幾乎要貼上魏千城脖子的時候,任初一下就握緊了被子,腳下發力就要站起來,整個人都已經往前傾去,卻在那時,魏千城一個眼神掃了過來,任初一下頓住,眼眶竟然在那一刻有些發熱,最後只能咬住了牙關逼自己又坐了回去。
黑暗之中,沒有人看到,任初整個人都在發抖。
那個幾乎要將自己整個陷入魏千城懷抱的女人之後並沒有被留下來,而是被魏千城幾句話就打發走了,只不過臨走之時還是在魏千城臉上輕輕印了一吻,留下兩片火紅的痕跡,看得任初只想立刻通知組織成員去劫殺了那個女人。
可是走了一個,還會來第二個,誰會放過一個看上去憂鬱到那麼有魅力又有錢的男人呢,長期混跡於酒吧的女人沒點眼色怎麼過生活呢?
也不怪魏千城今天心情不好,一瓶一瓶啤酒灌下去,一點醉意也沒有,女人倒是一個接一個的來,跟來了一場曠世車輪戰一樣,纔剛打發走一個,緊跟着另一個就接了下一輪,每一個都想帶他回家,每一個都想從他身上得到些什麼。
濃到吐的香水味,誇張得讓人看不清真實面目的妝容,還有油膩的口紅,魏千城抹了一把脖子和臉,手心裡全是那些鮮紅色的油狀物體,魏千城也不在乎,隨便往褲子上擦了擦,又向酒保要了一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