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孫回了東宮,很晚纔回來。
渾身疲憊,情緒低沉。
太子默默的看了半晌,見他始終沒有跟自己交待的意思,有些沉不住氣了。
“奇煥?不跟父王說說?”
“等您養好了身子再說吧!家裡的事,兒子都安排好了。”
李奇煥在東宮大開殺戒。凡是與那件事有所牽扯的,懷疑有牽扯的,都死了。太子妃,他也讓十五動了手,人沒死,但是癡呆傻了,以後,也不會再明白。
然後,他把薛瑩與太子妃關在一道,讓她:“陪伴照顧,好好儘儘孝心!”
發令的時候毫不猶豫,但做完了,心裡卻感覺悲哀。東宮還只是個花架子,什麼都沒落着呢,自己親人,就成了這樣……
他如何能跟父王說?
“既是咱們自己家的事,爲父總得知道一二啊!”
李奇煥仍不肯:“您最重要的就是靜養,兒子說的事,若引起您的不快,那這幾天,不就白搭了?”
太子笑笑:“心裡有事,如何靜養?而且,那畢竟是你母妃,與旁人不同。”
“父王……”李奇煥難過的看着太子。
太子拍拍他胳膊:“你走後,爲父也想了想,這幾年,你母妃確有變化……雖然你事事相瞞,語氣、態度、做事等,變化雖然微妙,但你們倆,都是父王最爲親近之人,又怎會無感,不知?
只是……兒子,這世上本就無完人。過高的要求別人,對人不公,於已難過。尤其是你母妃,她跟着我所經受的,要比其它王妃多得多。尤其,她生下了你……你不知道父王有多感激。就算她犯再大的錯,父王也會對她手下留情。”
“父王,兒子已經替您手下留情了。她以後錦衣玉食,有人照顧,內心平靜,喜怒哀樂都不知,定能長壽!”
“李奇煥!”太子明白了,他心一痛……
“父王……”李奇煥突然跪下:“爹!以前,兒子心裡總窩着口氣!皇上,明明知道您的身子不行,卻偏偏立您爲太子。明着說是喜愛您,器重您,還因給他擋災而格外心疼您,可暗地裡卻是因爲立您,最合他的利益。
您拖着病體……爲他當靶子!好不容易這幾年,兒子大了,能幫上您了。可他卻又開始提防了……翻手雲覆手雨的折騰好幾回!
於是,兒子心裡較着勁!他既然這麼做,那兒子就成了事兒給他瞧!”
“可是……兒子這兩年都不快樂啊。那天,看到您那樣子,差點壓抑不住自己,好想殺人!甚至,弒母弒君……”
太子嚇一跳,雖然知道旁邊沒人,但還是趕緊四處看了一眼。
“父王,現在,您緩過來了。兒子突然想明白了:就算能爭下這口氣,又如何?整個天下都不及您的毫髮重要。兒子只想單純的陪着您,什麼都不做了,只陪着您。也是擔心,再走下去,兒子會不會有那麼一天,眼裡也只有那個位子了呢……”
太子聽完,久久不語。
……
初四,宋尚給溫語去信,讓她得空來一趟。
原本,家裡祁侯的老夥計一家要來,都要在家等。溫語就跟祁五商量:“表哥找我有急事,不如你在家,我自己去吧!”
祁五怎麼肯?也不反駁,只不出聲的在後頭跟着。
溫語無法,隨他去了。
宋太太臉色有些不大好,見面兒拉着溫語,低聲說:“我心裡有些不安穩,你表哥對涵寶兒的態度有些奇怪。問了半天,他不肯說,只讓我別管,阿語,要不你再幫舅母問問?”
溫語拍拍她的手:“舅母,表哥做事,您還不放心?他什麼態度,都會有理由的。而且實話說:宋池涵的性子,也確實得改了。小姑娘這樣,別人看到可能還感覺怪有趣兒的。可姑娘大了,就不行了!您想想,我小時候在宋家莊,上牆下河的,若現在還那樣,我婆婆也瞧不上呀!”
宋太太聽得呵呵直笑。
溫語又說:“現在再不板正,定了型,改都改不了,那怎麼辦?難道,您想讓她坐家招上門女婿?”
宋太太一搖頭:“那可不成!她將來要有弟弟的!”
“是呀!要總是這副性子,哪個夫人找兒媳時不挑?就算看錶哥的面子娶了去,誰能允她這樣?那時候再改,可要受罪、受委屈了。”
宋太太嘆口氣:“阿語,是舅母把她慣壞了。”
“也不是這樣說啦!誰家祖母不寵愛小孫女兒呢!但現在,她確要開始學規矩了。”
“你這麼一說,倒也真是。如果光是這個原因,倒也還好,可是你表哥那樣……一會兒,你再問問。”
“您放心,我問。咦,滔表哥呢?怎麼沒見?”“哦,你表哥說他有事出門了!”宋家人總這樣忙碌,所以宋太太也沒意外。
過了一會兒,宋尚請祁五還有溫語,去了書房。
溫語問:“找我是宋滔的事兒?”
宋尚苦笑:“不光是。這個年過的,有意思極了!徐二要把徐娘子灌醉,我讓徐娘子將計就計。然後徐二偷了鑰匙打開庫房,和宋滔兩個人帶了東西進去,還沒等出來,就讓我關在裡頭了。快兩天了……”
溫語一聽,咯咯笑:“這可真叫做甕中捉鱉了!兩天!這麼冷,沒凍死在裡頭吧?”
“沒死,不過,裡頭什麼都沒有,也夠嗆。”
“那天咱們拿藥的時候,是他在跟蹤吧?”
“是,要不然,他怎麼能打得開庫房呢?他在府裡的住處查了,很乾淨。護衛抓了幾個,有漏網的。不過,一般這些漏網的也就跑了。外頭的宅子查了查……你看!”
他指着桌上幾包東西,“他備的東西也不少,有迷藥,有毒藥……”
溫語搖頭:“瘋子!可是,他的人如果跑了,會去報信兒吧?那背後之人就抓不到了……捉住宋滔,應該直接用刑的,關兩天太耽誤功夫了。”
宋尚看了一眼祁五,感覺好笑,這個丫頭,把行刑說的這麼輕鬆……也不怕夫君介意。但他卻發現祁五那張萬年木頭臉,什麼表示也沒有。
“他也未見得就認得正主,跟了半天,也都是拐來拐去的彎。”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放他出來?得看看他要栽贓的是什麼,接下來要在哪兒動手!”
“明天吧,關上三天再說。”
“哎呀,明天我們要去郡主家作客……那明天下午成麼?我想來看看!”
宋尚無奈:“好。你來了,我再開門!”
“那你可小心些,別讓背後之人救走了!”
“放心!還有……韋志寬到了京城,一直在挑唆宋池涵。”他指着一個小包說:“也給她備了東西的。”
溫語都無奈了:“都是權利和銀子惹的禍!你看如何跟舅母說吧,她擔心了。”
祁五和溫語出來,祁五看着溫語問:“阿語,宋尚爲什麼會找你來說這些?家醜不可外揚,他爲什麼都跟你說?還有,誰要動他?你們表兄妹,爲什麼走的這麼近?”
溫語心想,壞了!以前她與宋尚的交流方式,已經成習慣了。以前,祁五大都不在眼前的。這怎麼解釋呢?
祁五還在思考:“而且,開鋪子的銀子,股份,都理清、談好了嗎?年底,把賬算了嗎?你們……”
溫語心裡怦怦亂跳,她還沒想到要怎麼說……
“還有,你爲什麼對宋滔有怨恨?還有宋池涵,都沒聽你提以過她,你對圓圓和寶兒都很好,這是爲什麼?”
溫語心裡後悔極了,就說不該帶他來的……這怎麼說呢?
“呃……”
祁五嚴肅了,“溫語,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溫語吞吞吐二:“呃。小時候,我經常在宋家的,與表哥就跟親兄妹一樣。”
祁五搖頭:“親兄妹也不這樣。母親和舅舅們關係就很好,但也不像剛纔你們說話的樣子……”
溫語一看真壞了,他在“動腦筋”了。這個一根筋,要是搭牢了,我可要麻煩。
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其實,是這樣的……嗯……那時候,宋滔他……好像是看中我了。”
“什麼?!”祁五,一下子不“思考”了。
有門兒!溫語暗笑:“他有事沒事的,總找我,我和珠珠在園子裡幹活,他放下手裡的事,跑前跑後的來幫忙。還在半路等我,說這說那的。他是庶子,在家裡地位不高,可能是想娶我,然後扒上溫家吧。但我怎麼可能願意嘛!”
溫語看着祁五鐵青的臉,“然後,我就告訴五表哥了。五表哥就去收拾他了。他臉上下不來,可能有些恨我吧,也恨表哥。我偶爾發現,他在算計表哥。於是……”
祁五心中大怒:庶子!也敢肖想我的人!
很好……看來,明天還真得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