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喆中午已經喝了酒,這會面對胡紅偉也沒有表現出一點不勝酒力的樣子,每人跟前的一瓶牛欄山快要見底,胡紅偉說:“求你辦個事。”
胡紅偉很直接,馮喆點頭說:“行,只要我辦得到。”
“後店子大致情況你也瞭解,村基層組織嚴重老化,說大了,不利於開展工作,沒有闖勁,說小了,我看不慣胡德全,看不慣胡德全那一幫子人。”
“我剛復原回來那陣子,胡德全找過我,讓我進村裡做一個委員,每年下來有一千多塊的工資,我沒幹,後來我就承包了滑石礦,胡德全在很多方面都卡我,要不是和劉副鎮長熟,我那個礦可能今年就承包不了了。”
馮喆對後店子的確印象深刻,他自己還寫了八個dang員七顆牙的話,被裘樟清看到了。
“爲什麼針對你?”
“他不是針對我一個人,這老傢伙只要覺得有人會威脅到他的支書位置,就先給你點小恩小惠的籠絡你,讓你在他的手下做事,如果你不就範,他就排擠你。”
“你知道後店子這幾年發展了多少dang員嗎?”
“多少?”
“沒有一個。”
“嗯?”馮喆皺了眉:“這不正常啊?沒人說?”
胡紅偉和馮喆碰了一杯,一邊喝一邊說:“誰說?鎮上能管得着嗎?實際上村基層是最難管理和滲透的,因爲一個村裡發展新人的範圍就僅限於村,你能用命令說今年你村必須要完成幾個預備dang員的指標嗎?我要不是在部隊已經入了dang,我看在村裡一輩子也別想進步。”
“你是說胡德全已經將你們村搞成了家族式,或者壟斷式的一言堂?”
“胡德全就是後店子的土皇帝,關鍵是老傢伙因循守舊,思想跟不上形勢發展,他這麼多年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將老村挪到了新村。”
“你要幫我。”
“你說,怎麼幫?”
“實際上基層村裡的決定權還是在鎮上,鎮上又聽縣裡,鎮上管不了村裡的具體事務,但是直接的責任人還是能調整的。”
馮喆明白了,每個人現在都知道自己和裘樟清走的近,可是裘樟清已經解決了自己副主任科員的問題,要是牽扯到具體的地方事務和人員調整,怎麼和裘樟清說?裘樟清能聽自己的嗎?
“我爹的事不能怪你……其實這也就是我想讓胡德全走人的主要原因,思想老化,行動遲緩,該下來歇歇了。”
馮喆點點頭,胡紅偉舉杯說:“不管怎麼樣,我都謝謝你,我這一段想了很多,覺得你這人能交。”
“我在部隊那會就認一個理,能喝酒還不亂說話的人,都有擔當。”
“村裡有幾個人是看到你那天的表現的,如果你後來要是被處分了,我會和那些人去爲你到縣長那裡說清楚。”
馮喆再也無言,兩人將酒喝完,坐了很久,離開時已經是星光滿天。
……
張嚮明是被人舉報才倒黴的,至於是被誰舉報,雖然檢察院那邊有保密規定,可是作爲直接的責任機構,文化市場辦這邊還是能覺察到一點蛛絲馬跡。
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能保守秘密的永遠只有死人,像馮喆自己在裘樟清那裡剛剛被提及到文化市場這邊做副主任科員,沒一會的功夫市場辦的人竟然全知道了。
有些人傳播某種訊息是爲了在別人面前顯擺,表示我就是知道的多,從而爲了將自己從衆人中間“脫穎而出”,吸引眼球,達到一種虛榮的滿足感,而有些人傳播信息,可能是出於無意識,也可能就是故意而爲之。
這種故意而爲之的人,目的就很隱晦,可能是爲了自己,或者爲了和自己有關的人。
早上一上班,曹金鳳就對來到了馮喆的辦公室,她隨手將門關上,拿了一沓文化市場經營許可證的副本讓馮喆簽字,然後輕聲的說:“舉報張嚮明的人,是金典網吧的老闆,叫金鑫。”
馮喆聽了就看着曹金鳳,他一是不明白曹金鳳怎麼會知道這個叫金鑫的人舉報張嚮明,二來不知道曹金鳳給自己說這個的目的是什麼。
“總有人會關心一些問題的,張嚮明出事,也許是自作自受,但是要是沒有金鑫這個催化劑,他起碼在主任這個位置上會多呆幾年,其實這幾天咱們市場辦的人都在查誰是那個舉報了張嚮明的人,這倒不是準備爲張嚮明打抱不平,而是出於一種自衛。”
“自衛?”馮喆覺得這個詞語有些新鮮。
“是自衛,這個詞可能不確切,但是意思可以理解。你想,張嚮明就是再貪污,再瀆職,再該坐牢,他也是咱們市場辦的人,他出去代表的就是市場辦,有人舉報他,其實就是看不慣我們市場辦的行事作風,總是我們損害了一些人的利益。不管怎麼說,那個舉報的人今天能舉報張嚮明,明天呢?就能舉報市場辦的任何一個人,這種事在一定意義上,必須得到遏制。”
馮喆明白了,這其實就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能確定?”
“能。”
曹金鳳解釋說:“給你彙報的意思是,可能咱們的人會對金鑫那個網吧實施一些措施,比仿說未成年人進網吧是不允許的,可市場上每個網吧都有未成年人,這些未成年人還是網吧的主要消費者,說不允許其實根本禁制不了,就像盜版碟,盜版書,甚至盜版文學作品,屢禁不止,爲什麼,因爲總有利益在裡面,打擊一批總會再冒出一批,就像割韭菜一樣。”
“還是以未成年人進入網吧來說事,如果我們限制了這一點,看的緊一點,那些網吧的收入就會大打折扣,這就是一個度的問題,關鍵是看這個度的掌握尺寸是多少。”
“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有些人可能會自鳴得意,而且,咱們的人心裡會很不舒服。”
張嚮明被查,自己纔有機會到市場辦來,但是坐在了這個位置上,馮喆就不能不考慮曹金鳳所說的話。
曹金鳳說的有道理,市場辦其餘的人已經在議論這件事,或許,已經在商量着怎麼着手對付金鑫了,因爲市場辦的人在別人面前就是一個整體,金鑫舉報張嚮明,大家就同仇敵愾,他們之所以不給自己說,恰恰就是因爲自己其實和張嚮明之間的這種承接關係。
馮喆一邊簽字一邊想,曹金鳳車開了話題:“你的字真的很漂亮,我覺得簡直就像是印刷版一樣。”
“嗯,是有些古板。”
“我可不是那個意思,反正看着賞心悅目的。哦,明天縣裡要召開會議,裘縣長做代li縣長的正式見面會,按照傳統,全縣fu縣級以上領導幹部,鎮、鄉、縣直各單位黨政正職,縣紀委派出紀檢組組長,縣委巡察機構和部分垂管單位負責人都要出席會議,聽說市裡翟副書記也要來。”
馮喆猛然問:“明天是星期五?”
“對,今天星期四。”
“是個好日子。”
馮喆說着,看着曹金鳳,曹金鳳不知道馮喆什麼意思。
這時,有人敲門,馮喆說聲請進,曹金鳳就過去開門,門口站着張長玉和一個女人,曹金鳳就問什麼事。
張長玉說:“這人找主任。”
曹金鳳心說我知道,可是關你什麼事?她找馮喆需要你陪着?你急什麼?
可這女子長的還真是不錯,曹金鳳對着她微笑了一下,回頭看馮喆,馮喆正好在一堆證件後面,他擡起頭一看,就說:“你有事嗎?”
曹金鳳這一段見慣了馮喆的彬彬有禮,聽他這樣說這個女子,知道這人可能不怎麼討馮喆喜歡,於是就打算迴避,張長玉卻還站在門口,曹金鳳皺眉,心說你怎麼這樣不知死活,你和馮喆年紀差不多,可智商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門口站的是李玉,她今早上沒有去單位來找馮喆,見了面馮喆這樣冷淡,原本想着怎麼破解尷尬的話當着外人也說不出了。
這時馮喆又說話了,可是卻不是對李玉說的,而是對曹金鳳和張長玉:“曹姐,小張,這樣,明天縣裡不是開會嗎,等那個會議完了後,我們市場辦是不是也開個會?”
“嗯,好,這樣正好集體學習一下縣裡的會議精神,再者,主任你也該和我們正式的見個面,說幾句了。”
“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馮喆點頭,曹金鳳出去徑直的走到對面屋裡,張長玉也沒覺得馮喆叫自己小張有什麼不妥,其實他比馮喆還大一些,但是等李玉進到了馮喆屋裡,張長玉終於還是拐了回去,坐在位子上還在瞄對面美女的身影,可是李玉一會就將門關上了。
“瞧什麼呢你瞧!”曹金鳳皺眉,張長玉對曹金鳳沒有畏懼,嘻嘻笑着說:“大姐,你認識的人裡,有這樣的女孩嗎?”
“嗯……”曹金鳳一副沉思的樣子,然後肯定的說:“有。”
“哎,那,給我介紹介紹吧?我請你吃飯!”
“你不前兩天小秦剛剛給你提了一個嗎?”
“吹了,看不上我,我兩沒有共同語言,尿不到一個壺裡。”
“說什麼呢?”
張長玉就笑:“是說不到一塊!怎麼樣,給我說說?”
“行啊,不過……等她離婚?可是人家和老公的感情很好啊?這怎麼辦?”
張長玉一聽坐下就不吭聲了,曹金鳳嗬嗬的就笑個不停。
李玉見門口沒人就將門關上了,說:“挺忙?”
馮喆點頭:“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