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魂杖很是自豪地告訴葉劍靈:“人從無量劫以來的所有經歷,都記錄在阿賴耶識之中,我能夠從任何生靈阿賴耶識裡面讀到他們的記憶,哪怕是一隻蒼蠅,我也能夠知道他五百世之前做過什麼壞事!”
“哦,你既然有這麼大的本事,怎麼還要觀我叫主人?”
“您是菩薩,大慈大悲,法力無邊,我就算再厲害,也不是您的對手。”
葉劍靈笑嘆:“你既然這樣厲害,那就看看我五年前的今天在做什麼。”
奪魂杖嗖地一下從他手裡跳出來,三個骷髏對着葉劍靈一通嘶吼,葉劍靈只是不爲所動,他最終敗下陣來,灰溜溜地又落回葉劍靈的手裡:“主人神通廣大,遠非我能及,實在是無法看到。”
“你少拍我的馬屁!”葉劍靈童心乍起,屈指在杖端最大的骷髏腦殼上彈了一下,“你只不過能夠知道別人現在心中所想而已,在佛門中叫做他心通。你這傢伙又奸詐又狡猾,我早就向淨目法師請教過,你們天魔是天人一類,福報極大,一出生就有一些神通,你不過會些他心通的手段,也敢來蒙我!”
奪魂杖再次從他手裡跳出來,飛到蔣師捷身後,委屈地大叫:“他心通怎麼了,他心通是佛門小乘二果才能夠證得的神通,我現在就有了,豈不是跟二果高僧想同了?四果就是阿羅漢,我現在怎麼也相當於半個阿羅漢了!”
葉劍靈伸手揚聲:“過來!”
“我不!”
“過來!”葉劍靈聲音提高了八度。
奪魂杖這才一點一點地飛回來,葉劍靈伸手抓住,又在最小的骷髏腦殼上彈了一下,咯嘣一聲,聽得蔣師捷都打了個激靈:“人家證二果的高僧那是自己修出來的神通,別人起心動念他都知道,你行麼?不過只能知道些粗略的思維,就敢自吹自擂起來了?我現在才知道,天魔若要騙人,須得自騙,若要欺人,先得自欺,你就是這種自以爲是的典型!”
奪魂杖是血魂魔主的手臂骨骼所化,無比堅硬,就算是裂魂刀砍在上面,也不會出現絲毫凹痕,葉劍靈彈這兩下,自然不會對他有絲毫損傷,不過他仍然彆扭地在葉劍靈手裡轉來扭去,拼命地要出來。
葉劍靈恐嚇他:“你再不聽話,我可就要念楞嚴咒了!”
奪魂杖這才安靜下來,只是跟葉劍靈置氣,不再吭聲。
葉劍靈脫了靴子,上牀盤膝坐好,凝神淨意,進入定境之中。
他在定境裡的星象,是一團金光形成的人形,功夫越深,光芒越強。
鳳仙老祖依舊是一副癡傻的模樣,被他以佛光沐浴,又大聲唸誦咒語,過了半個多時辰,才逐漸清醒過來,回憶起當日渡劫的清淨,又見自己如今這副景象,知道這三千多年的苦修全部付之流水了,忍不住痛哭起來。
“鳳仙老祖,你莫再哭了,你今日得我佛光照耀,不再顛倒,若能迷途知返,可暫免地獄之苦,再投人道,若再癡迷不悔,可就沒有人能再救得了你了!”
大多數人死的時候,之前一段日子都會犯糊塗,躺在牀上,這一生經歷過的事情都會一一在眼前重現,甚至已經拋到記憶深處的童年小事都能想起來,便是所謂的業障現前,越到後來越是癡傻,臨死之前狀若瘋癲,或是害怕驚悸,或是打罵旁人,或是胡亂哀嚎,或是抽搐難禁。
活着的時候,貪心越重,氣性越大,放不下的東西越多,做的虧心事越多,臨死前這種症狀越嚴重,睜眼閉眼,仇人債主都在眼前,醒着的時候糊塗,睡了的時候燥悶,一刻也不得安寧。
古代人說壽終正寢,便是臨死前沒有這種情況,像睡覺一樣與世長辭。
若是前一種,稀裡糊塗地死了,那就真個隨業力流轉,不能自已,或入地獄,或入鬼道,或入畜生,便如同做了一個千百年的噩夢一般,很難再清醒過來。
修行人轉世,重入人道,必須是明明白白地走,並且生前的東西都要放下,尤其是仇恨,否則的話,怨氣沾染,感召惡鬼怨靈,乃至天地陰煞,或是直接掉到地獄裡,或是被約束在原地不能離開。
鳳仙老祖如果是自行遁出元神,清清楚楚地去轉世投胎,那麼還能在世爲人,如果像先前那般傻傻怔怔地走,那麼十有八九會掉到地獄裡去,因怨氣感召天魔,想要報復寧致遠,便能看到寧致遠,想要報復羅啓強,便能看到羅啓強,殺來殺去,便進了火焚地獄。
此時在佛光照耀之下,他真個徹底醒悟過來,跪在葉劍靈的金光法身面前,痛哭哀求:“弟子願意痛改前非,悉尊教導,懇請菩薩慈悲,送我去轉世投胎,再得人身,弟子願意在菩薩座前做個捧經童子,只求菩薩憐憫於我!”
他深知以他現在情況,即使能夠再世爲人,也肯定要昧了前因,到時候成了一凡間俗漢,無人接應,也不知道要再過多少世才能再入仙門,況且即是凡人,以後生死便再沒有了把握,匆匆百年一晃而過,死後渾渾噩噩再掉到地獄裡,聽說人間過兩千多年,地獄裡才過一天,要想再出來,可就不知道要等到幾千幾萬年之後了!因此他此時是真的害怕了,苦得十分真誠懇切。
葉劍靈想了想,說:“我可不是什麼菩薩,你莫要這樣求我。現在我只問你兩件事情,第一是東方魔教少主圖謀你的鳳仙派,你有何說法?”
鳳仙老祖哭道:“我生前爭強好勝,乃至後來道法大乘,更加目中無人,此時方知一切都不過是過眼雲煙,那鳳仙派基業,菩薩若要,盡數送與菩薩,菩薩若不屑,那便管誰得去,皆於我無關了!”他現在一心放在自己的未來上,對於鳳仙派的歸屬,還有哪有精力去操心了。
葉劍靈笑道:“魔教大勢已成,鳳仙派眼看着就要易主,你如何送我?”
鳳仙老祖說道:“那卻不然,我現在雖然已經只剩一縷孤魂,但若想取回鳳仙派,依然易如反掌。這鳳仙主峰是個大火山口,兩側各有龍脈向西北和東南方向蔓延,一接青蓮山,一入東海,綿延近萬里,彷彿鳳凰展翅一樣。我當年曾經遇到一隻被北方魔教捉住的火鳳,要煉製四靈誅仙陣,被我想盡辦法救了下來,花費不少精力幫他療傷,還在火山口裡給她建了鳳凰巢。”
葉劍靈奇道:“你當年還真有些得道高人的風範。”
鳳仙老祖苦笑:“因當年我在五行宗裡修行時,曾經不小心放跑了一隻三頭火梟,爲此受到管事師兄的責罰,不但用蛟鞭每日打我三千鞭,不需用藥醫治,還將我封存在山下地牢之中。我一怒之下用先天丙火神雷網將山炸開,逃了出來,索性叛出五行宗,當時就暗自發誓,一定要找個比五行宗裡所有靈物都好的來養,因此纔將那鳳凰救了回來,鳳凰巢築成之日,還請了好多同道觀禮慶賀。”
葉劍靈聽完也覺得好笑,這鳳仙老祖竟然是爲了跟人賭氣,就得罪北方魔教。
鳳仙老祖繼續說:“我以鳳凰巢爲中樞,在左右兩條山脈山不知鳳陽天火大陣,而控制這陣法的就是鳳陽神爐,那寶貝是我親手煉製出來的,從初入道就開始隨身溫養,一直養煉了一千年方纔成了虛靈寶器,器靈視我如父,絕不會背叛我,所以只要能夠找到鳳陽神爐,這鳳仙派就還是我的,只要將鳳陽天火大陣發動,任他是誰也要燒成灰燼!”
葉劍靈這才知道,原來鳳仙老祖還留了這麼一招後手:“那你是想再出來掌控鳳仙派了?”
鳳仙老祖趕緊搖頭,他即使出去了找到了鳳陽神爐,重新將鳳仙派奪回來,也終究還是道殘魂,到時候還是要出去轉世投胎,而他修行三千年,根本連一個可託付的都沒有,就連他的徒子徒孫都算上,趁他轉世期間落井下石都極有可能,因此還要着落在葉劍靈身上。他此時不爲魔惑,到真個精明起來,一切什麼都不要,只跪在地上誠懇地哀求:“菩薩憐憫,弟子只願轉世投胎,將來爲菩薩捧經奉茶,以報大恩,其他的什麼都不再想了!”
葉劍靈想了想,說道:“既然這樣,你將遺囑留在金丹之中,將來若是需要,我就拿着你的金丹去找鳳陽神爐。”
鳳仙老祖連忙答應,在自己的內丹裡留下一道神念,又跟葉劍靈說:“我在鳳仙山主峰上還有一座洞府,是我當年閉關修道之所,後來我爲了躲避散仙三次大劫,躲去了黑星原上,便將那裡封禁了,裡面有我當年修道時用的一些東西,雖然不是什麼太珍貴的寶物,但願能報得菩薩今日送生恩情之萬一,洞府的位置和開啓辦法我已經都留在金丹裡了,此時我一份心意,菩薩千萬莫要推辭。”
葉劍靈點了點頭,雙手合十:“現在我便送你去轉世投胎吧!”說完渾身金光大作,耀耀佛光捲起鳳仙老祖沖天而起,直送到數百里之外的天來國,正有一對夫婦行完房事,交感有孕,鳳仙老祖神魂入胎而去!
葉劍靈出了定境,下牀穿上靴子,蔣師捷過來問:“師父,您送鳳仙老祖去轉世了嗎?”他剛纔看到葉劍靈入定之中,奪魂杖便服服帖帖地躺在桌上再不動彈,過了片刻,鳳仙老祖的殘魂便一閃而逝,料想是投胎去了。
葉劍靈點點頭,伸手一招,桌上的奪魂杖一動不動,伸手再招,還是沒有反應,葉劍靈威脅道:“你又不聽話,是不是又想聽楞嚴咒了?”
話音剛落,那骨杖嗖地一下,從桌上跳起來,直飛到他的手裡,在他掌心上下蹭磨,彷彿小狗撒嬌:“主人以後再莫念那楞嚴咒了!我保證服服帖帖的,再不敢跟主人起壞心!”
葉劍靈不理會,將他收進手鐲裡,招呼蔣師捷:“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