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會長大人:你的僕人加西亞在遙遠的東方,在傳說中的神秘的東方給你寫信……”教堂裡,加西亞神父提着鵝毛筆在一卷羊皮紙上飛快地寫了起來。
“來東方已經有兩年多了,可東方的思維方式和看待世界的方式和我們歐洲卻有很大的區別……對他們來說,向他們的神祈禱,是需要獲取回報的。也就是說,他們要看到神蹟,纔會信仰你的神……上帝保佑,我來東方之前真的應該學魔術,派一個魔術師或者馬戲團來遠東或許比派一個傳教士過來更有效果……”
“事實證明,湯若望神父所走的上層路線是失敗的。在大明皇帝眼中,他只不過是一個術士,弄臣,現在,又將他當成了一個工匠。可如果走下層路線卻是不成的,明朝皇帝雖然表面上看來是個無信者,可骨子裡的做事方法卻還是儒教的那一套。上帝的歸上帝,國王的歸國王,這一點在遠東更加的明顯……對於任何一個教派,明朝的皇帝有極大的戒心……綜上所述,湯若望神夫的傳教方式註定一事無成,註定失敗……”
“親愛的會長大人,你也不必擔心。就在這一片黑暗中,一個叫孫元的人投入了上帝的懷抱,他擁有一個兩萬人的領地和一支兩千人的軍隊,這已經是一個小公國了……據我的瞭解,他的軍隊非常強大,甚至打敗了來自北方的野蠻人……我的上帝,那羣野蠻人的戰鬥力和野蠻程度甚至超過了中世紀的北歐海盜。”
“如果,我們能夠讓孫的公國信仰耶穌,未來的遠東都將沐浴在天父的榮光下。這大概就是我來遠東的意義,這大概就是主的召喚吧……”
“不客氣地說,孫的力量還小,遠東又在打仗。因此,我會動用手頭所有的力量支持他的,寫完信之後,我也將加入孫的部隊,傳播上帝的福音。會長大人,或許,多年以後遠東將出現一個偉大的基督將軍……”
“孫的軍隊還很弱小,未來的他還需要戰艦,如果大人你同意,可在歐洲招募一些有勇氣的,願意來東方冒險的水手……”
“就此擱筆,你的忠實的僕人,路易?加西亞。”
“一二,一二,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校場中,士兵們正在跑步。
天氣冷得厲害,雪不住地下着,地上一片潔白。
所有的士兵都跑得滿頭大汗,口鼻中都噴着長長的白氣。
時間已經到了臘月底,距離除夕也沒有幾日了。軍營裡貼了對聯,掛起了紅燈籠,購買了不少年貨。遠處,依稀有鞭炮聲傳來,年味開始濃起來。
寧鄉軍多是南方人,第一次北方過年,看到北地景象,剛開始的時候還感到新鮮,日子過得久了,都不覺得希奇。不但如此,還感覺這個冬天是如此難耐。
一轉眼,部隊來北京已經好幾個月,人心思動,孫元也是無奈。
就算是他,也頭疼得緊。自己身上還有說不完的麻煩,那三件案子因爲有盧象升幫着寫信給朝中的官員們說項,問題倒是不大。方日昌一案,盧象升一手包攬下來,御吏們倒不好說什麼。至於雷泰滅門案,錦衣衛那邊得了孫元不少好處,也就走走過場。只泗州楊威實在麻煩,朝廷一道接一道的命令下來,讓孫元儘快歸還借出的庫銀。
銀子到手,如何肯再還回去,孫元只能一拖了之。
不過,還有幾天就是年三十,盧都督師應該就在這幾日會來京城。到時候,自己得了新的官職,自去宣府上任,大可從容種地,積蓄實力。一切的不爽,都會煙消雲散。
自從沃爾夫和自己簽定了合作辦廠的協議之後,爲了制炮,孫元的銀子更是花得跟流水一樣。
說起來,做一門大炮或許花不了多少錢,不就是幾百斤黃銅的事情,至於人工,更是不值錢。
沃爾夫進軍營之後,孫元立即招募了三十多個工匠,又拿出了好幾千兩白銀供他使用。
可不幾天,這筆錢就用光了。
原來,製作一門大炮,需要使用大量的工具。而這些工具,市面上又買不來,需要自己製作。比如製作一跟螺絲,就得先造一個腳踏式機牀。旋切的刀具也得開爐鍛鍊。如此來,無形中又增加了一大筆開支。
沒有大炮,炮兵部隊也無從組建。
巴勃羅做了炮兵隊長之後,孫元就從部隊裡挑了四十個識字的士兵充實他炮兵部隊裡。
按照孫元的想法,在一年之內,他需要從炮廠購買四門四磅炮充實進部隊。以每門炮八個炮手算,至少需要三十二人。
四門炮或許在現代人看來不算什麼,不過,這裡是十七世紀。寧鄉軍力量又弱,目前也只能做到這一步。
據真實歷史記載,湯若望在炮場鑄紅夷大炮,兩年時間才制了二十門,這還是舉全國之力,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當然,紅夷大炮實在太笨重,所需耗費的人力財力卻不是四磅炮可以比擬的。
巴勃羅本就是一個不太靠譜的人,進軍營之後,也顯得異常懶散。得了錢,沒事的時候就在北京城中溜達,吃酒耍錢,找女人,這大概是南歐人的通病吧?不過,他訓練炮兵的法子,孫元還是很滿意的。
因爲沒有大炮可操,巴勃羅就將手下那四十個炮兵集中在一起從阿拉伯數字學起,接着是四則運算,三角函數。將數學公式如填鴨一樣讓炮兵囫圇吞下去。
接着又教他們如何計算着彈點,如何計算射程。
可憐那四十個炮兵,以前也不過認識三兩百個字,如今在這個洋鬼子手下呆了一個月,成天看着彎彎曲曲的數字,一個個都處於精神崩潰的邊沿。
戰爭發展到十八世紀,已經成爲了一門科學,軍隊中的兵種越分越細,士兵也越來越專業化。舊有的那一套,已經被時間證明是過時的,必將被歷史所淘汰。
在傳授基本的數學知識之後,巴勃羅有將炮兵的所有動作分解開來,讓士兵背熟。
這些天裡,炮兵甚至連大炮究竟是什麼模樣也不知道。
一開始訓練,就是一個勁的計算、背書,看起來就好象學堂裡的學生。
弄得寧鄉軍的其他將士都在心理犯嘀咕:這個鬼子究竟想做什麼?
“呼!”孫元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停下來。
衛兵飛快地將一張棉巾遞過去,孫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正在這個時候,“轟隆”一聲傳來,震得腳下的地皮都微微顫了顫。
這一聲雖然不響,也顯得很是沉悶,可穿透力卻是極強,就好象是震到骨子裡,叫人感覺一陣心血浮動。
“這是……”剛纔還整齊跑步的士兵紛紛停下腳步,轉頭朝轟隆聲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接下來,自然是軍官們一陣劈頭蓋腦的痛罵。
孫元吃了一驚:“大炮,這是大炮在射擊。”
一個衛兵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將軍,將軍,二胡老爺說炮廠的大炮已經鑄出來了。他正帶着巴將軍在後山試炮,讓小的過來請將軍過去觀摩,費將軍他們都過去了。”
所謂二胡老爺,就是沃爾夫。因爲他的名字實在太拗口,寧鄉軍將士嫌叫起來麻煩,所以將叫他二胡。
孫元精神大振:“什麼,大炮造出來了,總共幾門?”
衛兵:“只造出來一門。”
“一門也好,走,我們看看去。這個沃二胡,還真沒讓本將軍失望啊!前面帶路。”
等到了後山,就看到地上擺放着一門一米多高,亮錚錚的黃銅炮。幾個炮兵正忙碌地清理炮膛,然後將一個藥包塞進炮口。
一個炮兵提着一根長木槓子將藥包頂進炮管裡,又裝進去一顆實心彈。
巴勃羅還是那副吊兒郎當模樣,斜斜地靠着一棵小樹,將手放在花劍的柄上,滿面無所謂的神情,好象是個看客。
除了這兩人和炮兵外,崔師傅和嶽路明也過來看熱鬧。現在,崔、嶽、沃爾夫三人乃孫元軍工系統的當家人。崔、嶽二人對於製做西洋火炮一竅不通,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
相比之下,沃爾夫卻是一臉的嚴肅,面如生鐵。
除了有四個炮兵忙着給大炮裝填炮彈之外,另外幾個士兵則從牛皮挎包裡掏出新畫的地圖、指揮尺和一根小竹籤字,在地上計算着什麼,想來是要對前方的目標進行逐一測量。
遠處的山坡上已經被人用石灰畫出幾個圈子,想必就是這次火炮實驗的目標。
孫元一看,笑着對沃爾夫道:“爵士,倒像模像樣啊!開始吧,剛纔錯過了第一炮,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沃爾夫連連點頭。
可等了半天,大炮還是沒有打響。
衆人定睛看去,卻見那幾個士兵還在地上計算。大約是學藝不精,或者是有孫元在場,老半天這幾個人還沒有計算出相干數據,大冷天的,竟緊張得額上出了一層熱汗,有白氣騰騰而起。
沃爾夫眉頭一皺,立即就要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