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拜見執劍人,卦館的第一位客人(大章求保底月票)
咦?來消息了?是辛瑤光,還是“羣”裡?
季平安眉毛一挑,靠坐在店鋪內,原本留下的方正木椅上,看到道經上浮現出淡墨色的文字:
【趙元央:咦?這紙上怎麼多出了這麼些人的名字?在頂上排成一排?】
是羣裡的消息啊……季平安並不意外,露出愉悅的笑容。
辛瑤光贈予的道經,最重要的功能其實是“傳訊”。在詢問姜姜後,他發掘出了道經的新用法:
即,可以令道經自行復製出仿品,沒有其餘能力,只能當做“鴻雁傳書”來用。
且發送文字,需要消耗使用者自身的靈素。
簡單來說,季平安手持的是“道經母頁”,散發出去的,則是“子頁”,彼此間捏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個類似“聊天羣”的東西。
在離開神都前,季平安命黃賀,分別給幾個宗門的天驕送了“子頁”過去。
目的也很簡單:
通過與這些人的溝通,可以彼此交換掌握更多信息,季平安分身乏術,只在餘杭,但對於其他州府的動向,同樣需要一個渠道。
一羣人在道境中彼此建立了交集,且屬於同一個圈層。
同樣有建立一個小圈子的必要:
即使從最功利的角度談,身爲天驕,再過百十年,彼此都將成爲各自宗門的繼任者。
那麼……一羣未來的門派代表人物,單獨成爲一個圈子,也就再正常不過。
故而,在得知季平安有遠隔萬里傳訊的手段後,衆人欣然應允。
如今,整個“羣”裡,總共有10人,每派兩名代表人物。
不過這段日子,彼此或忙着趕路,或在閉關消化大賞的收穫,並沒有進行私聊。
而“羣聊”的功能,也是季平安上午時纔開通的,一羣人目前大概還沒反應過來。
果然,隨着趙元央發出第一條消息,整個簡化版“聊天羣”一下熱鬧起來。
【韓青松:莫非,這就是之前說的‘羣’?直接寫字,是出現在羣裡,想要單獨與人傳訊,則觸碰頂部的名字即可……對也不對?】
嘖,小白臉你也在摸魚啊……季平安對這個男生女相的俊俏書生印象挺深的,知道激怒他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當成女子……
【鍾桐君:不能這樣直接問,指代不明確,你要問誰,要畫一個符號,就像這樣@季平安】
女樂師比羣內男子更細心,記得當初黃賀傳達的“通訊規則”。
季平安見狀以指代筆,渡入靈素書寫文字:
【季平安:鍾道友所言不錯,以後各位可在這裡暢所欲言】
【屈楚臣:妙哉,這道門天書果真玄奇,唔,既可發字跡,是否可以勾勒畫作?】
說着,年輕的畫師很快畫了一簇燦爛的花束上來,引得衆人嘖嘖稱奇。
原始表情包……季平安笑了,心說這土味十足的花,再配一句動態的“家人們早上好”就完美了……
【趙元央:@季平安,你到餘杭了嗎,等我過去找伱玩】
小姑娘現學現賣。
她這段日子給縮在御獸宗內閉關,之後按照欒玉的安排,會前來餘杭城“歷練”。
季平安想了想,也沒隱瞞,回覆說已經抵達,但沒有報具體位置。
還是要謹慎些的,不過以御獸宗在瀾州的勢力,若真大動干戈想查他,的確也很難隱藏的住。
趙元央頓時就很開心,對去餘杭歷練愈發期待。
另外一間房子裡,同樣在默默窺屏的趙元吉一臉恰了檸檬的感覺,咬牙切齒。
【聖子:咦?這便是羣麼,倒是頗有幾分趣味,正好,本聖子如今已入了青州地界,碰巧斬殺了一頭河妖,收穫了一羣百姓的崇敬叩拜,汝等不必羨慕,斬妖除魔乃我道門修士應盡之事,不必誇讚,真的不必……】
不是……這年月又不是妖魔橫行的幾百年前,哪裡有那麼多妖物給你撞上……怕不是一到地方刻意尋找,用來顯聖的吧……
衆人心中吐槽,看破不說破。
聖子已經帶隊進入青州了?
也對,青州距離中州更近,再往東就是東海州,不過從打昔年定鼎江山,季平安以國師的身份平推了那邊後,東海殘餘的妖族已經很少上岸了,幾乎處於與大陸隔絕的狀態。
所以,聖子的隊伍可能是過青州,再往北去北關州的路線。
聖子見羣內一時沒了動靜,自信地認爲是這幫人看到自己的豐功偉績,自慚形穢,啞口無言,不禁大爲得意。
至於洛淮竹,雖然也在羣內,但始終沒有冒泡,季平安猜測她在專心修行,壓根沒注意到……符合“道癡”的人設。
【趙元吉:呵呵,不是說彼此分享情報?沒有半點有價值的信息,實在無趣!】
冷傲少年氣抖冷地發出嘲諷。
聖子感覺自己被影射到了:斬妖除魔,豈沒價值?
就在他準備長篇大論的時候,季平安發言道:
【距離靈素復甦,纔過去不久,接下來一段時間,恐怕纔是江湖事件井噴的階段。】
他先安撫了一句,繼而道:
【不過,在此之前也並非沒有情報可分享,闢如國師便曾與我說起過一些,關於在座諸位師門長輩的秘密】
師門……長輩の秘密?!
看到這行字,一羣人都精神了,就連故意挑事的趙元吉,以及自命不凡的聖子都豎起了耳朵。
對八卦的癡迷,是人類的天性。
尤其是親近之人的八卦……試想,誰不想聽長輩的八卦秘密?
恰好,季平安活了一千年,別的沒有,知道的秘密卻是數不勝數。
雖然大部分涉及的層次較高,且古老。
但當初晚年閉關,研究星相學時,爲了打磨“大衍天機訣”,他的確頻繁拿各大派的強者練手,通過占星術窺探對方的秘密。
當即寫字道:
【比如,齊紅棉爲何脾氣暴躁易怒?且始終穿同一套衣服?這與她十五歲那年的一次羞恥經歷有關。】
趙氏兄妹精神一震,目光灼灼。
【比如,槐院院長曾被夫人罰跪,只因搭訕了一名女修士。】
韓青松與潛水窺屏的秦樂遊呼吸急促,握着道經分身的手一抖。
【比如,墨林畫聖故居中,隱藏着一道暗門,乃是昔年畫聖張僧瑤所留,其中藏着他的真跡,那是他當年成聖一戰中,也未曾捨得擰碎的畫卷】
屈楚臣與鍾桐君霍然起身,難以鎮定。
【比如,辛瑤光少女時,在欽天監短暫居住,曾留下一本日記,其中記載着諸多內容,若公之於衆,足以令她身敗名裂】
青州客棧中,聖子興奮的眼眸冒光,渾身因激動而痙攣,打字道:
【快說!仔細說說!】
一羣人附和,開始刷屏,季平安卻淡淡一笑,說道:
【這些隱秘價值極大,豈能無償分享,各位還須竭力蒐集情報,等之後可以拿情報與我交換】
圖窮匕見。
季平安就是要用肚子裡無數的秘密,來吊胃口,讓各派天驕給自己打工。
雖然難以獲得核心情報,但以他的見識,只要這幫人給自己提供各州府的動態,季平安就可以利用過往的記憶,以及“占星術”,進行推演。
解決對其餘州府情報獲取不足的情況。
只可惜,南唐與妖蠻太遠,且分別在佛門與妖族的勢力把控下,暫時難以觸及,只能先關注大周境界。
一羣人被斷的貓撓心肝般,但也明白“公平交易”的道理,沒再糾纏,準備關注江湖動向,之後用不重要的情報與季平安交換。
一時間,整個羣聊裡安靜下來——
彼此都是天驕,日程表排的滿滿的,並不會有大把時間水羣。
“咣噹!”
就在季平安折起道經,準備收起來的時候,突然店鋪的後門被撞開了。
粉色裙子少女氣呼呼地走過來,手裡的道經“子頁”啪地拍在桌上,俞漁怒視季平安:
“你什麼意思?爲什麼就我不能說話?”
俞漁氣壞了。
身爲聖女,她同樣在羣裡,一開始美滋滋地看着衆人討論,結果想發言,發現死活發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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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平安眨眨眼,無辜道:“可能是訊號差。”
他纔不會說,是自己封了她的發言功能。
主要是擔心她腦子一抽,把自己一行人的地址暴出去。
俞漁一臉狐疑,沒聽懂,不過少女也沒糾結,興致勃勃問道:
“你說的我師尊的日記到底是怎麼回事?”
“……”
嘖,辛瑤光收的這倆逆徒,絕了。
……
……
最終,季平安也沒告訴她答案,俞漁氣呼呼走了,季平安也懶得理會。
將收拾住處的活丟給黃賀,他自己拍拍屁股,離開了老柳街。
頂着漸漸西墜的太陽,循着記憶中的方向,穿過街道,跨過拱橋,期間又放出姜姜透了個風,最終等抵達秦淮河北岸,文廟東側時,已是日暮。
夕陽大半藏於地平線下,只有幾縷陽光穿過城中無處不在的柳樹,照在他戴着斗笠的臉上。
“你要去的地方,就是這裡?這是哪?”
季平安身旁,一身巫師服打扮,畫風格格不入的姜姜漂浮着,雙腳並未接觸地面,略顯呆板的眸子好奇地望着四周,問道。
她的身軀呈現半透明狀態,而周圍街道上的百姓對她的存在視若無睹。
這是某種高明的道門幻術,可以隱藏形跡,按照姜姜的話,坐井修士才能略微感應到她,但也看不破。
只有觀天境才能看到她。
季平安“恩”了一聲,望着前方一片四方的,龐大的建築羣,感慨道:
“江南貢院。讀書人科考的地方,也是大周最大的貢院,比神都的都大。恩…科考你肯定知道吧,各大州府的讀書人,過了童生試後,就成了秀才,可以進入當地的縣學讀書,三年一次鄉試,就在各地的貢院中舉辦,通過了就是舉人,至於更高級別的‘會試’,則要去神都參加。”
姜姜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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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上說,昔年大周立國,神皇爲安撫江南各大士族,才建造了這座江南貢院,其中號舍有兩萬間。平常則用於縣學的授課。”
你個小器靈很懂嘛……季平安讚許點頭。
他專門跑這邊,當然不是爲了科考,而是找人。
準確來說,是來啓用“暗網”在餘杭城內的“隱官”,考慮到辛瑤光對自己執掌暗網大概早有察覺,也不算啥秘密。
所以,他也沒避諱姜姜。
這會邁步朝氣派的紅漆大門走,說道:“給我也隱藏下。”
姜姜瞥了他一眼,輕輕揮手,於是季平安的身體也變爲半透明,就這樣大大方方,跨入貢院內,沿途無人察覺。
入門後,兩側是清水池,一路往前走,可以看到東西兩側的號舍。
又走了一陣,前方出現一條橫着將貢院分爲前後兩部分的河流,其上橫跨一座飛虹橋。
季平安走上橋頭時,太陽徹底落山,黑暗籠罩餘杭,恰好望見前方一座四方三層木製樓閣點亮燈燭。
……
貢院爲縣學所在,而管理縣學的官員,名爲“學正”,品秩八品。
當宋學正邁步,一步步往自己的公堂走的時候,沿途一名名讀書人紛紛駐足行禮,口中尊稱“學正”。
年逾五十,眉目凜然的宋舉人揹負雙手,一身淡青官袍乾淨整潔,沒有半點褶皺,行走間微微頷首,算作迴應。
生員們並不覺被忽視,只覺正常。
須知,宋氏一族雖非豪族,卻乃數百年的書香世家,家中雖少有通天的人物,但一代代家主皆在貢院爲官。
可以說,整個餘杭的讀書人,幾乎都算其門生,而這幾百年裡,從江南貢院走出的名臣,又何止數十位?
所謂天地君親師,宋舉人只守着這一座貢院,憑藉人脈,就足以在餘杭城內躋身大人物行列。
說跺一腳餘杭震動有點過,但明裡暗裡,能動用的關係與能量,的確不俗。
然而就連最親近的家人都不知道的是,宋舉人除了“學正”這個官面上的身份外,還有另外一層官身。
甚至於,因爲太久不動用,以至於他自己有時候都快忘卻了。
“咚咚。”
當他踩着樓梯,一步步走上明遠樓,抵達自己的公堂,擡手推開房門時,瞳孔猛地一縮。
驚愕看到,昏暗的房間內,自己的那張桌案後,竟坐着一個戴着斗笠的人影,正捧卷讀書,似在解悶。
“什麼人?”
宋學正一驚,下意識後退,只因爲對方的打扮,實在不像是讀書人,更像江湖人。
然而,在他後退的同時,身後的雙扇木門忽然自動“啪”地合攏,任憑他拉扯也不動,彷彿被無形力量焊死。
宋學正心頭一凜,隱約意識到什麼,只見桌後那人徐徐放下書卷。
“啪”地打了個響指,桌案上的燭臺自行點燃,暖黃的光線照亮了筆架、硯臺、紙卷、後頭書架上的古董瓷瓶……
以及那個斗笠人,只是唯獨照不穿斗笠下那張彷彿籠罩着迷霧的臉。
而隨着斗笠人下一句話出口,這位餘杭城內的大人物,也霍然變了臉色:
“餘杭隱官,宋清廉?”
隱官!
宋清廉只覺頭皮炸開,一股麻意沿着脊椎骨,打穿天靈。
與韓八尺一般,宋清廉同樣隱藏了太久太久,更因爲身處官場,並非修行者,以至於猛地被人點破埋藏於心中,最深的秘密,整個人被巨大的驚悚懾住。
腦海中諸多念頭紛呈,不確定來者究竟何人,如何知曉自己的身份。
直到季平安將一塊玉牌丟在桌上,給燭光照亮,這名八品文官眼眸中才陡然掠過刺目精光。
幾步上前,雙手略顯顫抖地,小心翼翼地捧起玉牌打量許久,心臟砰砰狂跳,喉結滾動,壓抑着翻涌的情緒,盯着斗笠下的黑霧,沉聲念出“暗號”:
“吾兒王騰。”
……季平安沉默了下,說道:
“大帝之姿。”
宋清廉麪皮陡然漲紅,整個人因巨大的震驚而難以維持儀態,雙腿併攏,深深躬身,以最虔誠而莊嚴的姿態,道:
“餘杭九代隱官宋清廉,參見執劍人!”
暗網執劍人!
這個他只從已故的父親口中得知過,卻從未見過的“上級”,也是暗網隱官使命中,須不遺餘力完成對方要求的,暗網真正的“核心”。
宋清廉沒有想到過,會以這種方式,在這樣的場合下,平生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執劍人,一時間百味雜陳。
季平安靠坐在紅木圈椅中,雙手交疊,神色如常地審視着對方,瞳孔溢出青光,用術法窺探着對方的情緒變化。
確認這名“凡人”隱官只是震驚與敬畏,並無惡念後,季平安微微頷首,說道:
“起身回話。”
宋清廉忙小心翼翼站起,雙手緊張地垂下,問道:
“敢問大人有何命令?”
沒有詢問,沒有寒暄,直入正題……季平安頗爲滿意,直接道出來意:
“調查前日飛星墜落,可有殘骸,以及近期江湖將有變化,你等須蒐集情報,城中任何異常,無論事件亦或人物……皆須報告。”
城中異常?
宋清廉暗暗心驚,能令傳說中,數十年未曾現世的執劍人親自關注,啓動暗網調查,可想而知,絕非尋常。
“屬下謹記!”
宋清廉當即應諾,道:“屬下調查後,若有發現,該如何稟告大人?”
季平安淡淡道:“我會不定期來尋你。”
這話的意思是,執劍人會在餘杭常駐?宋清廉解讀出背後含義,恭敬應諾。
卻久久不見人聲,等他小心地擡起頭,才愕然發現,屋中早已沒了斗笠人的身影,就連桌上的玉牌,也不知何時消失了。
方纔的一切,彷彿一場幻夢。
宋清廉卻不意外,知道這乃修行界手段,踉蹌走回桌案後坐下,大口喘息,才意識到額頭、後背,滿是冷汗。
他只是個凡人,擅長的也是官場上,“白道”上的規則,與韓八尺這種地下世界的掌權者截然相反。
心驚肉跳感稍減,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和敲門聲,然後是脆生生的女子聲線:
“爹爹。”
宋清廉忙整理衣襟,恢復從容:“進。”
吱呀門開,一個年方二八,眉目清秀的嬌憨少女走了進來,挎着一隻紅木食盒,笑嘻嘻道:
“娘煲了雞湯,見您沒回家,給您送來些。”
宋清廉搖了搖頭:“是你想出來逛吧。”
送個湯,府內下人的活,哪裡用得到獨女親自來送。
學正大人一眼看破女兒小心思,不禁輕嘆:
“你怎麼整日貪圖玩樂,多學學裴氏二姐,但凡能學到兩三分,爲父也放心了。”
自家女兒與裴氏二小姐,即那名滿江南的才女關係頗爲親近,這點他是知道的。
宋小姐鼓了鼓腮,一邊放下食盒,掀開蓋子一邊說:
“女兒也不差啊,而且裴氏這兩日也不安生呢,我都沒去打擾。”
“裴氏怎麼了?”
宋清廉詫異,他並未聽說消息,“莫非是裴三公子又如何了?”
裴錢前不久從神都返回,在餘杭權貴圈子裡引發了一波小轟動。
沒人想到,初次行走江湖的裴三少,竟在大賞中混到最後,與五大宗派的天驕們搭上了線。
要知道,裴氏雖乃大族,族中也蓄養許多修行武夫,並不弱於一般的門派。
但和五大宗門一比,就完全不夠格了。
宋小姐碎碎念道:
“不是他,說是裴家主外出許久,至今都未歸,也沒了信,具體就不清楚了。”
宋清廉眯起眼睛,暗暗記下這點,準備之後通過暗網下達命令調查。
“咦?”宋小姐面露詫異,“爹你怎麼出了這麼多汗?衣服還皺了。”
雖乃盛夏,但今日並不熱,尤其以自家老爹堪稱強迫症的性格,平時衣裳半點褶皺髒污都沒有的。
宋清廉拿起勺子,喝雞湯掩飾:“沒什麼。”
宋小姐狐疑,嬌憨少女心中嘀咕:爹爹今天好生怪異。
……
……
沒有約定傳達情報的方法,一是季平安尚未想到合適的渠道,二者,則是他也需要對宋清廉進行考察。
畢竟,有當初韓虎截殺他這檔事,季平安也無法確定,餘杭暗網是否也需要修理一番。
返回老柳街時,夜色已深,經過幾個人一下午的努力,整個小院說不上煥然一新,但住人也沒問題了。
接下來幾天,季平安與俞漁分頭行動,整日在城中閒逛,熟悉這座城,黃賀與沐夭夭留守,對店鋪進行裝修。
三日後,修葺一新的店鋪正式開張,“卦館”的名字,是季平安取的,名爲“一靜齋”。
同街的街坊們前來祝賀,其中一名開書畫鋪子的,酷似林永健的小眼睛老闆感慨道:
“李老闆年紀輕輕,不想竟有卜算的本領,還是個玄門高人,失敬失敬,只是這鋪子名字怕是有些曲高和寡了。”
高情商的說法:曲高和寡。
低情商的翻譯:垃圾。
書畫老闆對季平安的鋪子不看好,原因有三。
其一是位置,整個店鋪有些偏,但考慮到是卜卦館,吃的也不是人流,倒也問題不大。
關鍵是人太年輕,正所謂“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年月百姓尋卦占卜的需求還是很旺盛的,但季平安過於年輕了,就很難令人信服。
反之,若是一個長鬍子老頭子,再穿個道袍,仙風道骨的,一看就覺得有本事。
其三,則是這店鋪名字,不解釋的話都看不懂,不夠清楚明白。
就和寫話本小說一般,書名起的莫名其妙,誰看的懂?相反的,書名直接是:戰神歸來,發現女兒住狗窩……
絕對賣爆。
季平安笑而不語,對生意好壞並不在意。
甚至,他巴不得生意差,然後每次有生意上門,都涉及修行者,那纔好。
若是生意太好,引來一堆雞毛蒜皮的小事,他煩也煩死了。
一掛鞭炮放盡,就算開張,季平安邁步進了店內坐堂。
黃賀則將一卦臺桌搬出來,放在店門口,其上擺放插着卦籤的籤筒,底下鋪着繡太極圖的布,中書一個大大的“卦”字。
這叫“實物幌”,就是說,讓人遠遠看到這東西,就知道鋪子是給人算卦的。
說來有趣,季平安分明是個星官,占卜使用的是星盤推演,但這年月星官是朝廷專屬,所以爲了掩飾身份,他明面上是個道士,用的道門的看相卜卦的法門。
但說回來,星官體系的“占星術”,的確是他當年根據道門的卦術演化的,同出一源,但占星術更準確,玄妙。
“公子,我先去後頭忙了。”黃賀說道。
季平安點頭,第一天他決定親自坐堂,結果就看到門口走進來一個老婦人。
不是陌生人,也是老柳街的街坊,隨夫家姓王,丈夫早死,獨子前兩年才娶的小媳婦。
“王大娘,怎麼?來照顧我生意?”季平安笑着招呼。
王大娘是典型的小老百姓模樣,頭髮花白,坐在他對面的凳子上,神色拘謹:“小李先生,你真會算命?”
季平安笑道:“不像?”
王大娘沒吭聲,顯然也覺得他太年輕,不靠譜。
季平安上輩子就是個接地氣的性格,笑着說道:
“這樣吧,作爲第一名客人,我不收你錢,免費給你卜一卦。”
王大娘眼睛一亮,沒有不佔便宜的道理,當即從袖子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面帶憂愁道:
“這是我家兒媳婦的生辰八字,那小媳婦都娶過門兩年多了,肚子半點反應都沒,蛋都下不出半個,找了醫館的大夫看,吃了幾副藥也沒用,您看老婆子啥時候能抱孫子?還有沒有戲?”
呵……生不出孩子可未必是媳婦的問題,也可能是你兒子不行……季平安心中吐槽。
不過封建朝代就是這樣的,雖然他當年也做了許多舉措,提升女子地位,但說到底,受限於生產力和生產關係,有些事,不是他身爲國師一聲令下就能改變的。
真以爲拿出一堆現代技術,就能跑步進入現代文明瞭?難度比飛昇仙界還高。
故而,在民間對於生育問題,往往都還愚昧地歸咎於女性。
季平安絲毫不覺得這種問題與“修行者”有關係,但瞅着老婦人期待的目光,還是輕嘆一聲。
拿起生辰八字,在心中轉換爲對應的“星辰”,簡單進行了占星。
表面上擡起手腕,裝模作樣掐算了一番。
繼而輕咦一聲,意外地看了老婦人一眼,說道:
“最遲初冬,最早初秋,就能懷上了。”
王大娘大喜過望,臉上綻放笑容:“小李先生,你沒哄我?”
季平安笑着推回紙條:“若是不準,你到時候來找我。”
王大娘喜不自勝,美滋滋地連連道謝走了。
店門口的書畫店老闆搖搖頭離開了,愈發覺得這小老闆不靠譜。
算命的人他也見的多了,就連餘杭城內最有名的“周半仙”,也不敢說的這麼肯定。
距離初秋沒多久了,就算入冬,也沒幾個月,到時候懷不上,老王婆子跑過來鬧看你咋辦。
算命講究的是含糊,哪能這麼言之鑿鑿?還是太年輕。
季平安並不在意街坊鄰居的想法,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望着冷清的大門也不着急,默默閉目修行。
……
一個上午都沒其他客人,中午吃了飯,季平安回來繼續坐堂,反正也不耽誤修煉。
結果這次沒等多久,門外就走來了個小娘子,遠遠地瞧着“一靜齋”的牌匾,似乎有些不確定,猶豫了半天,才小心地走了進來。
看到季平安時微微一怔,有些退卻,季平安卻睜開雙眼,笑着說道:
“客人有事要卜算?”
小娘子見狀,也不好意思走了,只好硬着頭皮進來,坐在對面。
她年紀約莫也就二十四五,穿着常見的灰藍布裙,從髮飾上看,已經嫁人,放在這個年代也很正常。
容貌還算秀麗,有些怯生生的,屬於典型的“江南小女人”。
眉間焦躁,膚色暗沉,情緒失常,愁緒擔憂情緒濃郁……恩,大概率是遭遇變故……季平安從面相進行簡單判斷。
小娘子猶豫了下,還是軟糯地說:
“我聽人說,這邊新開了家卜館,不知尋人吉凶價格幾許?”
季平安指了指桌上的價格條目:
“生老病死、婚喪嫁娶、颳風下雨、夢境、手相……姻緣事業……十文一次,若是看宅子風水等,價格另算。此外,本店占卜看緣,若是不合緣,縱使千金也不接待。”
小娘子忽略了後面那一番話,看到十文的價格鬆了口氣,覺得很是便宜,憂心忡忡道:
“是這樣的,我夫君在城內鏢局做活,前些日子出城走鏢,說是不遠,沒幾日就能回來,可至今都沒信,我跑了幾趟鏢局,人說所有人都沒回來……我……”
接下來的話她沒繼續說,眼圈已經紅了。
鏢師……城外失蹤……季平安眼睛一亮,冥冥中意識到,這可能是自己要尋找的線索。
當即笑着排出三枚銅錢,盯着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位客人”,說道:
“卜一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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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李世樸百賞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