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豆的話引起一陣鬨笑.
衛訟師氣得發抖,指着黃豆道:“你……你……”
黃豆衝他翻眼道:“我,我咋了?玄武將軍昨日打了二太太是沒錯,她當時不是忍着沒死嘛!後來回家,再到死亡這段時間內,胡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沒人瞧見。你怎敢斷定二太太是因爲不堪羞辱而自殺?更離奇的是還先殺親子。她要是能下得了這個狠心,母豬也能上樹了!胡家也不會護胡鎮到今日,早死了八百回了。”
他不等衛訟師反駁,就轉向汪正鬆道:“若照這樣推論,學生也能舉出幾條來。”
汪正鬆沉聲喝道:“說!”
“一是昨日散場後,胡家大房指責二太太,養了胡鎮這樣不成器的東西,連累整個胡家,二太太不堪親人羞辱,因此憤而殺死親子再自殺;二是胡御史以養大二房孫子爲條件,逼二太太顧全大局,棄親子,保住胡家;三是胡御史一不做二不休,先答應保全胡鎮,逼二太太自殺,暗地裡卻毒死胡鎮,嫁禍二太太。”
衛訟師嘶聲道:“無憑無據,爾敢血口噴人?”
黃豆翻眼道:“我這不是在推論嘛,只是假設,又沒說一定是這樣的。倒是你,還沒弄清真相,就斷定二太太是因爲不堪玄武將軍羞辱而死,實在太可笑了。”
他還疑惑地追問了一句:“你一向都是這麼推論案子的?”
那目光好似在說“這麼白癡,你都是怎麼混的”一樣。
衛訟師瞪着黃豆,恨不得親手掐死他。
幹訟師這一行,哪還能不結幾個仇人,可他從未像恨黃豆這樣恨過一個人。
圍觀的人見黃豆輕描淡寫地把衛訟師氣得直喘氣,都忍不住開心笑。秦湖等人更是樂瘋了,彷彿是自己在當堂對辯一樣。
也不知怎麼了。明明是胡府死了人,可大家都心向鄭家。
瞧瞧人家那邊:一個少年長相俊美,一個少年機靈聰慧,還有一個更是英姿颯爽的女將軍,看上去就舒坦,一點也不像壞人。
反觀胡家這邊:衛訟師脣邊兩撇鼠須,黃眼珠滴溜轉,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盯着黃豆的模樣像要吃了他,真乃奸猾之徒也!便是胡家的管家和下人。雖然沒有過分言行,哪比得上人家少年丰神俊朗。
所以,百姓們就是看鄭家人順眼!
黃豆對汪正鬆抱拳道:“學生雖然提出幾點推論。卻不敢斷言就是如此。因爲沒有確實的證據,學生也不能隨意污衊他人。”
汪正鬆也對這小子無奈:你不說?
這都已經當衆說了,還要怎麼說?
衛訟師怒道:“二太太分明就是被逼死的,還敢狡辯?”對堂上抱拳,“請大人覈查。昨日散場後胡家一切情形。”
小蔥冷笑道:“你倒是有恃無恐啊!要大人查?恐怕要害大人費一番心思了。該死的人都死了吧?比如那送飯的、做飯的、端飯的,還有丫頭婆子等下人,關鍵的人肯定會死那麼一兩個的,胡家不會連一個下人都沒死吧?”
圍觀的少年中立即有人大喊道:“死了。死了兩個呢。”
衆人都贊,玄武將軍真聰明啊,其他書友正在看:!
衛訟師頓時面色憋得紫漲,因爲二太太身邊死了一個丫頭一個婆子。
他深吸一口氣道:“那是二太太……”
黃瓜打斷他話。意味深長地對汪正鬆道:“此事不難猜測。然就算大夥都明白內情,沒證據也是枉然。恐要勞煩老大人費心詳查了。”
汪正鬆肅然道:“此乃本官分內職責。”
他暗道老夫辦案無數,沒有證據。從不敢稱明白內情,你們兄弟一般狡猾,卻在這裡誤導人心。
黃豆道:“雖然沒有證據,但學生卻能證明二太太不是因爲玄武將軍打罵而死。”
汪正鬆和嚴知府都把目光轉向他,要看他如何辯駁。
黃豆便洋洋灑灑說了起來。無非三個意思:
一是二太太昨天跟他爺爺奶奶當街對罵,那架勢比清南村的潑婦還要潑婦。根本就是個臉皮厚的,這樣人不可能因爲被打一巴掌就自殺;
二就是剛纔說的,二太太回家後到死亡前不知發生過什麼事,需詳查,很可能死因就在其中;
三則是二太太是非不分、護子如命,她是不可能毒殺親子再自殺的。她要有這個志氣,早八百年就把胡鎮這個混世魔王用繩子勒死了。
這一番話惹得衆人大笑,胡家人悲憤地控訴:死者爲大,鄭家人這樣污衊一個死者,實在有失厚道。
黃豆道:“什麼污衊?這不都是衆所周知的事嘛!你家少爺混賬名聲滿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胡家難道不是一直護着?昨天二太太跟我奶奶吵架難道不是真的?”
衛訟師大怒:“尋常人家,誰不護兒女?便是有錯,也會護着,此乃常情。有幾個人會大義滅親?”
黃瓜亦大喝道:“誰說要大義滅親了?管教子女誰不會?誰家像胡家這樣養子不教、縱容胡鎮?”
小蔥冷冷地盯了衛訟師一眼,對黃瓜搖頭道:“休要跟他多言。全憑大人處置。”
汪正鬆能怎麼處置,一團亂麻似的,不理出頭緒來,這案子就成了懸案了,還影響前面張家的案子。
只好宣佈退堂,待查明內情擇日再審理。
看熱鬧的人見這會工夫堂審就結束了,十分不捨。
他們冒着大雪趕來瞧熱鬧,還沒看過癮呢!
趙翔見退堂了,不再顧忌,急忙湊到黃豆身邊,道:“黃豆哥哥,怎麼就這樣算了?胡家人污衊玄武將軍逼死了二太太,怎能就算了呢?”
秦湖等人急忙跟着點頭。
應該跟衛訟師繼續辯駁、對吵,就跟剛纔那樣,說胡家爲了殺人滅口,殺死了胡鎮和二太太,不弄清楚絕不罷休纔對呀!
黃豆眨眨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神情有些迷糊:這到底是誰呀?還叫自己哥哥,他們認識嗎?
小蔥忙道:“這是石頭叔的大公子,叫趙翔。”
黃豆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人!
他立即換上笑臉,拉着趙翔胳膊熱乎乎地說道:“是翔兄弟呀!嗐!你不知道,是這麼回事……”
一副要說秘密內情的模樣,卻轉臉一掃衛訟師和胡家人,把話又咽了下去,拖着趙翔的胳膊就出了刑部大堂,邊走邊低頭跟他嘰嘰咕咕,。
引得秦湖等人如同被磁石吸引着一般,朝他二人身邊粘過去。
小蔥目光犀利地掃了衛訟師一眼,和黃瓜並肩出了刑部衙門。
眼下不能心急,等二叔進京再說吧。
他們兄妹幾個,看似聰明強勢,到底年輕,官場閱歷還是太淺了,否則不會逼得胡家棄了胡鎮和二太太,反咬一口。
纔到大街上,白胖子來報:老太爺他們從東華門進京了。
小蔥大喜,立即和黃瓜黃豆飛奔去迎接,並派人去將軍府告知外公和大舅等人,去侍郎府等候相見。
***
流放的張家人終於進京了,引起各方人和百姓關注,連永平帝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
皇帝命人密切關注張楊父子一行,只要一踏入城門,就立即來報。
他爲何要如此重視張家?
首先,自打張家平反後,香荽告狀鬧一場,小蔥金殿求死鬧一場,玄武候等人在如意樓暴打胡鎮又是一場,鄭家進京更是大鬧了一場,這張家進京還能沒事?所以他得先準備着。
其次就是因爲白虎將軍和玄武候的親事了。
再次,這胡家謀害張家子女、霸佔張家財產、欺凌鄭家親長,一樁樁,一件件,張家進京能放過?
可想而知會掀起多大的風浪,他這個做皇帝的當然要關注他們一舉一動,絕不能像之前那樣,被一系列的事變弄得措手不及,以至於尷尬下不來臺。
他昨日還特地跟虎禁衛副將軍打了招呼:若發現張家進京,一定要派人暗中護持,嚴禁再出現鄭家被襲擊的情形。
當張家一行人迎着飛揚的雪花從東華門進城後,立即吸引了無數路人的眼光:二十多個面色黧黑的漢子,騎着形瘦不一的馬兒,清一色戴着斗笠,身上全是灰色粗麻布衣衫,或有人胸前裹着一兩塊雜色動物皮毛,簇擁着二十多輛老舊破車,牽了長長一串,“咿咿呀呀”一路行來。
還有些漢子和小子跟在車邊,都是面色黝黑,穿着麻衣。
這是玄武候家的親人?
這分明就是一羣難民嘛!
雖然有人騎馬,但那模樣跟難民真的差不多少。
若說有區別,那就是他們精氣神還不錯,當頭幾個騎馬的人一直說說笑笑,對街道兩邊指指點點,全不管百姓看他們的異樣目光。
小蔥看見這一行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打頭的黑漢好生面熟,依稀有些像……是二叔!
天哪,曾經那麼儒雅的二叔,如今倒跟馬幫的販馬漢子一樣!
她愣愣地停住馬,站在大街上,看着那羣人頂着風雪慢慢走近,眼光掠過一張張臉孔,漸漸跟記憶中的孫鐵等人一一對上號,禁不住淚水就涌滿眼眶。
再不能思想其他,當即滾下馬去,在雪地裡對着張楊跪拜道:“小蔥見過二叔!”
下更晚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