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嬸挺身而出,攔在老麻頭身前:“你還想幹什麼?”
我敏銳地抓住這句話,問道:“還想幹什麼?難道說老麻頭已經被審過了?”
老麻頭一臉陰鬱。i^顯然很不想談這個話題。
我想了想,剛纔老麻頭和八嬸一塊失蹤,八成是被鐵蛋綁到一個角落受審去了。被自己兒子盤問,這種感覺,恐怕不大好吧。
青龍提議說:“現在既然是在地面上,咱們快走吧。”
鐵蛋搖搖頭:“楊謝仇不是已經說了嗎?想要離開這裡,唯一的辦法是走長生河。”
青龍一副知道內情的樣子:“我們來的時候曾經從一間空曠的宮殿裡穿過去。只要我們原路返回,肯定不難。”
鐵蛋用嘲笑的眼神看着青龍,就像是再看一個白癡:“你以爲你能原路返回?”
青龍張牙舞爪:“我肯定記得,先是向下走,然後一直向前走,重要的地方我都做了標記。放心,我記性好得很,你們要是忘了,就由我帶路。”
這次,我基本上可以確定,青龍是在故意裝傻了。一個人裝傻無非是一個目的:讓別人放鬆警惕,然後偷襲。
我看了看青龍,青龍悄悄得對我做了個手勢。示意一切交給他。讓我放心。
這時候,鐵蛋揮了揮手:“都跟着我下去。你們來的時候那條路,只能進不能出。咱們還是老老實實得下去,在水裡漂着吧。”
青龍不同意,一定要上去看看。但是還沒等他動身。上面忽然掉下來一條一人長的蜈蚣。
嚴格的說,這隻蜈蚣只剩下了半截。雖然它身負重傷,但是行動仍然迅速。
青龍哎呦了一聲,跳到一旁。
鐵蛋說:“如果我沒有猜錯。地面上全都是蜈蚣了。你想從上面走,可得掂量掂量。”
其實不用鐵蛋說,我們也全都看出來了。已經有很多蜈蚣正在探頭探腦得想下來。
我忽然想起楊謝仇臨死前對我說:“謝謝。”
看來,她已經知道。蜈蚣已經把空無一人的村子佔領了。接下來,她面臨的將是活活被蜈蚣咬死。
我想起泡在血水裡的蘋果和楊碗。鐵蛋說,她們兩個會稱爲新一代的楊家族長。我不禁替她們捏了一把汗。
青龍推推我:“還不快走?想什麼呢?”
我看了看,衆人已經跟着鐵蛋在向下走了。i^
我對青龍說:“我在想。楊碗和蘋果從禁地走出來。能帶着楊家人把那些蜈蚣趕出去嗎?那些楊家人從來沒有走出過禁地,恐怕不能勝任。”
青龍撓撓頭:“你不覺得你操心的有點多餘?”
我嘆了口氣,跟上衆人。
藉着手電的光。我看見牆上的肉蘑菇已經乾枯,看來,楊謝仇一死。他們也支撐不住了。
身後有越來越多的蜈蚣聚攏過來,形成一陣沙沙聲,像是海浪在跟着我們。
我表面上走得從容不迫,其實心急如焚。我從來都是個不喜歡裝的人。之所以今天這樣。只要是因爲這個通道很窄。前面的人擋着我,即使想快點走也走不了。
我回頭想看看那些蜈蚣追到哪了。但是回頭什麼也沒看見。只看見一臉焦急的青龍。看樣子,青龍比我還着急。
我對青龍說:“我覺得咱們走的有點慢。”
青龍哭喪着臉:“豈止是有點慢啊。你們在前邊倒是不怕。我每走一步都覺得蜈蚣快咬住我的屁股了。”
我這時候再無猶豫,衝着前面喊:“你們走快點行不行?那些蜈蚣殺過來了。”
最前面傳來鐵蛋的聲音:“沒關係,那些蜈蚣個個帶傷,怕它們幹什麼。”
我和青龍在後面罵罵咧咧得催促。但是鐵蛋走的閒庭信步,好像是在故意逗我們兩個。
直到青龍大喊了一聲小心。我下意識得蹲下身子來。只覺得一陣陰風從頭頂上刮過去。走在我前面的是楊念魂。頭也不回,一拳打過去,把蜈蚣釘在牆上。
我和青龍看着那個腦袋被砸扁的蜈蚣。紛紛央求楊念魂換位置。
楊念魂看了我們兩個一眼。然後讓在一旁。
我們連個像是撿了錢的財迷,連滾帶爬得逃到前面去了。
之後,後面噼裡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楊念魂一路把無數的蜈蚣釘在牆上。
前面的鐵蛋終於歡呼了一聲:“到了。”
我們歡呼一聲,你推我攘得衝過去。
石階的最盡頭是一個死衚衕,頭頂上是一個圓圓的洞。
我們從洞裡爬上去,看見鐵蛋推着那塊圓石站在一旁。
等我們所有人都爬上來之後。鐵蛋鬆手,那塊圓石悠悠滾回去,正好壓扁了一直探頭探腦的蜈蚣。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總算是從剛纔那黑乎乎的衚衕裡逃出來了。
但是,我並沒有坐多久。那塊圓石居然開始晃動。
鐵蛋叫了聲:“快走,這塊石頭一會就被頂開了。”
我恨恨得罵了一聲,爬起來。開始抓住竹竿向下溜。
竹竿不細。顯然是人爲改造過的。不僅把它加長,更去掉了旁枝。
我們一路滑下來。這個過程很快。我們已經能看到下面黑乎乎的水面了。
鐵蛋拿手電向下照了照。身子忽然猛地頓住。
我心中一片冰涼。船,沒了。
我趴在竹子上,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憤怒,又是無奈,又是擔憂。
這時候,撲通一聲,有人落水了,緊接着青龍的腦袋從裡面露出來,他抹了一把臉,大聲的衝上面問:“哎?怎麼沒船?”
我惡狠狠得說:“這還用問?肯定是讓王天驕弄走了。”
我們幾個人像猴子一樣抓着竹竿,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青龍說:“王天驕不認識這裡的路,肯定得轉回來。不然,我們在這等一會。”
這個提議馬上被我們否決了。
我說:“這裡的水應該是安全的,我們遊着追上去吧。”
青龍在水裡泡着:“你開什麼玩笑?你覺得我這個狗刨能追上那條船?”說完,他開始在水裡轉着圈得表演他的游泳技巧。
我心裡煩得要命,衝他喊:“青龍,你能不能安生點?”
青龍不搭理我,在水裡越遊越快。四肢簡直像輪船的發動機。
老麻頭忽然喊了一聲:“青龍有點不對勁。”
楊念魂迅速得跳到水裡,然後一隻手抓着青龍,爬到竹子上。
所有的手電光都集中在青龍身上。青龍仍然在手舞足蹈,但是我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的身上多了很多突起。
鐵蛋抽出明晃晃的短刀來,把青龍身上形同虛設得衣服扒下來。然後手法熟練得一刀一刀把那些突起剜掉。
我看得清清楚楚。這些突起其實是藏在皮下的蟲子。正是大衆臉死後,從他的腦子裡爬出來的。
青龍疼得大呼小叫。直到蟲子全都被剜掉之後,才撕心裂肺得罵出聲來。
八嬸說:“看來咱們得困死在這了。船也沒了。下面又有這些蟲子。”
她話還沒說完。竹子忽然開始晃了起來。
楊念魂舉着手電看了看,聲音雖然沒有什麼波瀾,但是聽在我們耳朵裡,幾乎是山呼海嘯一樣的災難:“那些蜈蚣,爬下來了。密密麻麻,竹子上全都是。”
現在我們幾個真是無路可走了。要麼趴在竹子上被蜈蚣咬死。要麼掉下去被那些蟲子咬死。
我發出聲嘶力竭得一聲呼喊。聲音遠遠地傳出去,回聲又緩緩得飄蕩回來。
不過,這回聲有點不對勁。不像是喊出來的。反而像是什麼東西斷裂了一樣。
老麻頭最先注意到這個情況,開始壓着嗓子隨着我大喊。
老麻頭一向寡言少語,突然發了瘋似得一聲聲大叫,顯得很是滑稽。
但是我們誰也沒有笑他。因爲無論那越來越近的回聲是什麼,都有可能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楊念魂已經忙開了,正在用一雙肉拳抵擋沿着竹子爬下來的蜈蚣。
起初的時候蜈蚣不算多。她儘可以抵擋。但是之後那些蜈蚣像潮水一樣趕過來。楊念魂瞻前不能顧後,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我們全都加入進去。手忙腳亂得把那些蜈蚣清理掉。不論死活,一律想辦法扔進水裡。
直到所有的竹子都開始劇烈的晃動起來,有的甚至被壓彎,壓斷。
我驚恐得擡頭,看見一隻巨大的蜈蚣攀在三四根竹子上,盤旋着爬下來。
這隻蜈蚣實際上只不過一個成年人大小。我們之前已經見到了不少蜈蚣,比它個頭大得實在數不勝數。但是在這種地方,它足以要我們的命了。我們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兇險。更何況,這隻蜈蚣的周圍還簇擁着爲數不少的小蜈蚣。密密麻麻,那些竹子像是得了疹子一樣。
這時候,鐵蛋喊了一聲:“跳。”
我猶豫了一把:“跳下去不照樣是個死?”但是容不得我多想了。蜈蚣已經近在咫尺。我撲通一聲跳進水裡了。
大衆臉腦袋裡爬出來的蟲子並沒有多少。但是我一進水,感覺四面八方都是蟲子。我兩手亂抓,什麼也沒有抓到。看來,真是被這些蟲子給嚇怕了,出現幻覺了。
暈頭轉向中,我覺得有人在抓我的頭髮。我被往一個方向拽過去。我擡頭,看見遠遠地,骨船正在漂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