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在鼠面人的斡旋下,我們表面上和天足觀的人達成了和解。【
這個和解很脆弱,可以說,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以讓它煙消雲散。不過,有這個和解總比沒有好。我們雖然仍然不能隨便出入,但是已經不用綁着了。
這幾天我曾經找過大郎,但是到處都看不到他的身影。好像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我問了很多天足觀的人。他們都裝作不知道。但是我明明看見他們其中的幾個曾經和大郎一塊共事。我開始懷疑,是不是大郎把我們放走,事情敗露了。
後來,我想了一個辦法,在武陵最忙的時候,冷不丁在他脖子後面喊道:“大郎逃出來了。”
武陵馬上身子一抽抽跳起來了,頭還沒來得及扭過來就迫不及待的喊道:“快去給我把他抓回來呀。”
等這小子回頭看見是我之後,臉上神色飄忽,青一塊紫一塊。
我在地上抱着胳膊站着:“這麼說,大郎是被關起來了?”
武陵定定神:“什麼大郎,沒聽說過啊。日本人?我不認識,我只是條件反射,聽見逃走就想抓。哎,放牛放出職業病來了。”
我嘿嘿笑了兩聲走了,心裡卻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大郎還活着,而且被關在某個地方了。
我每天明察暗訪,奈何天足觀的人紀律嚴明,每個人都表面上看起來很親切,一旦問到關鍵的問題上,全都是一問三不知。於是,尋找大郎的事,因爲困難重重,被無限期的擱置了。
鼠面人的隊伍曾經打敗過天足觀的人,這讓村民們心有餘悸,不敢再戰。而鼠面人不知道爲什麼,似乎很想和天足觀聯合起來一樣,所以並沒有仗勢欺人。
青龍是我們當中最快樂的人,因爲他的老大做了這裡的老大,他很快把這裡當成了自己家一樣,那神氣,幾乎超過了武陵。
鐵蛋現在可悲催了,他本來就是青龍一夥的死對頭,現在被困在這裡,想走也走不了。想翻臉也翻不成,身邊沒有一個人信得過,唯一的夥計居然癡癡呆呆。
那幾天鐵蛋沒事就往我屋子裡跑,天天曉以大義。我被問煩了,衝鐵蛋喊:“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麼?直說不好嗎?”
鐵蛋說:“大力,我只求你幫我一個忙,這個忙不傷天不害理,而且對你還有好處。”
我問:“什麼忙?”
鐵蛋很警惕的看了看周圍,然後用手指蘸着吐沫在桌上寫:“你幫我打探一下,鼠面人和天足觀的人到底想幹什麼?”
我說:“這事我也好奇,我……”
我還沒說完,鐵蛋做了個悄聲的手勢。我想起來,天足觀的人聽力非同一般,我們幾個人雖然名義上自由了,實際上,沒準現在還被人監視着呢。
於是我也在桌子上寫到:“我也想知道讓他們想幹嘛,但是我打聽不着,那些人有我認識的,但是個個守口如瓶。”
鐵蛋嘆了一口氣,在桌子上寫字教唆我:“你晚上去扒窗戶聽。”
我把眼睛一瞪:“我沒有你身手好啊。”
鐵蛋這麼心悅誠服的誇我身手好,我本該很高興,但是與這頂高帽一塊來的任務實在是太艱鉅了。
於是說,我雖然身手好,但是這件事我幹不了。
鐵蛋攔住要走的我,說:“別急,我有全套的計劃,保證你幹得了。”
我只好又重新坐下來,帶着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聽鐵蛋的計劃。
已經入夜了。天上並沒有月亮。只有稀疏的幾顆星星。天上很黑,地上也很黑。
天足觀的人住慣了茅草房。這房子燒起來容易,重新搭建也很容易。
在這一片黑乎乎的茅草房中,有一個黑影正在悄悄地移動,那個黑影,就是鐵蛋。
鐵蛋出的餿主意號稱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這已經是他第三趟上廁所了。
本來晚上起夜沒什麼。但是這小子起夜穿着鍋底染黑了的夜行衣,一步一停頓,怎麼看都像是做賊的。
果然,天足觀的人把他喊住了:“什麼人在那裡?”
鐵蛋連忙示意:“是我啊,是我。鐵蛋。”
今天當班的人都已經認識鐵蛋了,舉着火把照了照:“怎麼又是你。”
鐵蛋說:“是啊,今晚上總想上廁所。”
天足觀的人可不傻:“總想上廁所?半個鐘頭你去了兩次了,怎麼又去?”
鐵蛋一挺脖子:“怎麼?你不信?”
然後用極快的手法把褲子脫下來了,快到讓你覺得他曾經專門練過。
當班的還沒來得及制止,鐵蛋已經嘩啦啦尿出來了。
這些把天足觀的人氣的火冒三丈:“你怎麼在這就尿了?”
鐵蛋一臉無辜:“你不是不信嗎?我尿給你看。”
當班的:“你麻痹的!”
鐵蛋裝傻:“明明是你逼的。”
當班的不想和鐵蛋胡攪蠻纏,但是並沒有打算放過他,盤問道:“你上廁所就上廁所,穿這麼一身,還走的鬼鬼祟祟的,什麼意思?”
鐵蛋說:“你不知道,我那個地方有病,尿頻。而且我還沒結婚呢,這事宣揚出去,肯定得打一輩子光棍,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當班的不耐煩的擺擺手:“這裡沒人給你宣揚,你放心吧。”
鐵蛋一邊繫褲子一邊說:“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點肯定是有好處的。”
五分鐘之後,他又來了。這次當班的在屋子裡沒有出來,喊了一嗓子:“又是你?”
鐵蛋說:“是啊是啊,要不要出來看看,我真的有尿。”
當班的罵了一嗓子:“滾蛋。”
鐵蛋嘿嘿的樂,徑直向廁所走過去了。
一個過於信賴聽力的人,往往會忽略別的感官。
其實當時我就在鐵蛋身後。用的當初王天驕那一招。和鐵蛋邁着相同的步伐,相同的力度,兩個輕輕的聲音同起同落,幾乎沒有任何破綻。
或許,當班的仔細分辨,能聽出來這個聲音比前兩次有些加重,但是鐵蛋在今天晚上已經成功的給他製造了一個條件反射。所以,我們成功的矇混過關了。
鐵蛋說的沒錯,這件事,也只有我這種身手好的人做得來。夥計現在癡癡呆呆,就算是神志清醒,他也做不到。
我被留在了鼠面人的窗戶外面,我趴在地上,儘量僞裝成一大塊泥土。
鐵蛋妝模作樣的上了廁所。實際上,也不算是妝模作樣,他把剛纔緊急喝進去的幾大杯水全排出來了。然後,他回到了屋子裡,經過當班的天足觀人房間的時候,甚至輕鬆的打了個招呼。
我趴在鼠面人的窗戶下面,把一口氣憋得特別長,長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胸腔甚至不再有劇烈的起伏。
那個修煉成神像的人,幾天前進了鼠面人的房間,後來就沒有出來過。連飯都是讓人送進去的。
很難說他們密謀的事到底有多麼緊迫,以至於這兩個人通宵達旦的商量。
我趴在牆根底下,起初的時候什麼也聽不到。只覺得心臟在胸腔裡撲通撲通的跳。
後來,我的心神漸漸安定下來,這才聽到屋子裡面斷斷續續傳來一些說話聲。
我聽見鼠面人的聲音說:“青龍肯定沒問題。只是剩下的三個,恐怕有些爲難。”
然後是神像的聲音:“爲難又有什麼辦法。少不得用一些計策。”
然後是一陣沉默,很久沒有說話。
我心想:“怪不得這兩個人要說上好幾天。商量個事情都斷斷續續的,難不成是睡着了?”
我在心裡嘲笑了這兩個人一會,忽然間心裡猛然驚覺:他們兩個不是真的沉默,恐怕是像我和鐵蛋一樣,正在桌子上寫。難道,他們已經料到了,會有人來這裡偷聽?
我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等了一會,並沒有什麼異樣,我想站起來,從窗戶縫裡看看他們兩個到底在幹什麼,但是又沒有這個膽子。
鼠面人的身手我見過,着實不咋地,但是那尊神像不同。這個人能把自己修煉成一座好像銅鐵一般的神像,功夫是何等了得。恐怕我一露頭就被發現了。
我正在猶豫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陣輕輕的聲音由遠及近,慢慢的飄過來。
這聲音很耳熟,但是我一時間想不起來。直到一雙腳停在我的臉旁邊,我擡頭看見那串銅錢爲止。
我心裡打鼓:“這個人發現我了嗎?發現了他怎麼不聲張呢?要是沒發現,怎麼偏偏停在這呢?”
這時候,我覺得腰間一緊。
我扭頭,看見一雙手把一串銅錢掛在我腰間了。
我不明白什麼意思,忙擡頭,藉着屋子裡透出來的一點燈光,覺得這個人的臉有點熟悉,但是這個人到底是誰,我又看不大清楚。
那人輕輕拽了拽我,把我拽了起來。然後示意我跟他走。
我狐疑的看着四周,然後嘗試着和他使用相同的步伐。但是這和鐵蛋不同嗎,我事先沒有同他商量好,而且此人的步子跟怪異,我根本沒有辦法跟上,拖泥帶水,弄出了不小的聲音。不過,奇怪的是,當班的並沒有出來。
我心裡暗暗奇怪:“沒道理啊,天足觀的人聽力這麼好,即使是睡着了,我這麼從院子裡走過去,他也肯定能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