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榮平說起,心水還真想不起來這件事了。嵩陽確實買了很多奴婢,但這幾日一直沒見着,那麼些人好像銷聲匿跡一般,不見了蹤影。
陌然心下咯嘣一下,他怎麼也沒想到是要前陣子買的奴婢。轉過身對心水說道:“快到正午了,想必榮前輩還未吃過飯,不如先少用些飯,也盡了嵩陽的待客之儀。”
心水聽陌然這麼說,提前退場準備飯食去了。
陌然對榮平說道:“前輩曾與嵩陽交情甚好,自然也知道這些女子的用處。不是晚輩不行方便,嵩陽的規矩您也是知道的,還沒到嵩陽還有可以商量的餘地,已經到了嵩陽的人,哪有能活着退出去的呢?一步說,帶過來的人已經服過藥了,即便是前輩真的向師尊討了去,也斷斷沒有人樣,何苦兩難。“
榮平嘆口氣:“你說的道理,我自然是懂的。只是我也是昨日才知道,那紅玉,是我的親身骨肉啊......”
心水帶着佈菜的下人們到的時候,恰巧聽到了親身骨肉四個字,心中難免猜測,紅玉就是榮平前輩的親身骨肉。心水擺擺手,示意身後的人安靜站着,不要莽撞。
陌然皺眉:“嵩陽的規矩您也是知道的,此事就算是回稟了師尊,恐怕......”
榮平聽着似乎有一線希望,趕忙收起眼中的淚滴:“我就這麼一個女兒,還望他念在我們素日的交情上,網開一面。”
陌然心中只道,愚蠢,他怎麼開導都只是執迷不悟!極不想理會眼前這人,但又奈何師尊親自派他前來,實在不能甩甩袖子走人。
榮平見陌然不動聲色,安奈住心中極爲不滿,說道:“嵩陽也不是沒有特例的,穆忘塵”榮平加重了口氣:“不也完整的離開了?”
哼,陌然心裡輕哼,穆忘塵?你當人人都是他?
穆忘塵?心水想了想,覺得熟悉的很,回憶起來那天晚上的事情,大驚失色。他竟然能好端端的離開嵩陽,何其通天的本事!
爲何那般聰慧的人,卻看不通透?心中放不下的,到底是因爲還在意。一顆心,怎麼能分給兩個立場不同的人?
心水覺得自己思想有些跑偏,正事是榮平想要救女兒,一併把穆忘塵的事情提了出來。
“既然有前例,此事也可參照不是嗎?”心水只是覺得榮平甚是可憐,她素來知道陌然是不懂這些情分的,冷冰冰的跟個冰雕一般。更覺得只是一個奴婢,嵩陽多一個或少一個,本來也就不是什麼大事。
可她忘記了,這裡是嵩陽。她哪裡有資格施展自己的同情?
陌然冷冷的臉上一瞬的功夫經歷了春夏秋冬,然後瞬間石化。
榮平抓住時機開口:“既然如此,那便讓我見他一見吧。”
就算武功再提高,她還是沒有長大啊,留着那些無所謂的情緒,圖圖爲自己惹禍上身,順便還牽連了自己。陌然苦笑。
如此一來,陌然再不能拒絕,只好去見師尊。心水自然也是要去的,畢竟師尊是將這件事派給他們兩個人去做。
陌然對師尊的大發雷霆絲毫沒有見怪,直挺挺的跪了下去,任憑師尊那長長的鐵器狠狠的鞭打在他的身上。
因爲他一個人把所有的問題都攬在自己身上了。
心水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師尊,着實是嚇了一大跳。聽了師尊的雷霆才明白,師尊若是想要見榮平,何故派他們兩個人去?師尊根本不想見榮平,更別說榮平還想從嵩陽要人這件事了。
“一羣沒用的東西!”師尊通紅的雙眼終於恢復了清明,他養着他們,他們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好。心水也就算了,陌然真是令他失望。
心水心驚肉跳,其中有一鞭子,差點打到陌然的頭上,是師尊堪堪收住了力道,否則,還指不定陌然會怎樣。
心水突然覺得很愧疚很愧疚,是她說錯了話,害的陌然至此。陌然既然已經替她受過了,她也沒必要在惹的師尊不快了。
師尊甩甩袖子走出去好遠,陌然才撲通一聲倒下。
心水從沒見過陌然如此脆弱,清冷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表情,似乎連呼吸都有了困難。陌然是嵩陽最好的刀,在嵩陽的地位極高,揮揮手便可讓所有的蠱蟲紛紛退讓,曾經稍微動動手便殺光了嵩陽半數的暗衛。如今,只是捱了師尊數十鞭子,便出氣多進氣少了。
“陌然...陌然......”心水着急,淚水滾落。
不知爲什麼,一向注重效率的嵩陽,大夫卻來的如此之晚,心水派人請了好幾遍,大夫才懶洋洋的提個藥箱不緊不慢。
“這可真怨不得我,我也是奉命行事。”大夫拱拱手,看也不看心水,只將陌然周身看了看,也不細瞧。
見陌然頭部完好,便隨即寫了個方子遞給心水,擺擺手:“不是什麼大事,服了這個方子,休息幾天,便可自動痊癒了。”
送走大夫,心水叫如風去煎藥,自己一個人坐在陌然身邊。毒蠱做成的身子,本應該沒什麼大礙的。只是陌然身上的傷痕太多太深,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猛地想起以前陌然讓毒蠱啃噬自己肌膚的場景,心水又是氣又是恨,再看看渾身瑟瑟顫抖的陌然,心水又覺得感同身受。
陌然的曾經,怕是比自己苦上不知道多少,如今只是略見師尊的手段,這嵩陽的師尊,到底是嵩陽的師尊。
心水看着陌然本就蒼白的臉更是蒼白的毫無血色,眉頭時不時皺着,深藍色的稠衫染的血跡斑斑。心水拿起手邊的毛巾,輕輕拭去陌然乾涸的血痕。
心水的動作很溫柔,是一種她根本沒有察覺到的溫柔,拭去脖頸的血痕,陌然修長好看的脖頸露了出來,如同白玉瓷一般的皮膚。
心水笑着,眼眶中卻含着淚,他的脖頸,她抱過多少次,只有抱着他的脖頸,縮在她的身邊,她纔會覺得睡的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