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火海。
滔天的火海。
她被困在火海之中。
熊熊的大火之中,一株一株盛放的海棠,浴火不滅,反而瀰漫的更加鮮豔。
“恨是不是可以累積,知道有一天,她可以不顧他皇子的身份,殺了他?”
他拋棄了你,你還猶豫什麼,殺了他,殺了他啊......長劍執在手中,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她握着劍,一步一步逼近那人。
直到看清了臉。
是陌然的臉,冷冷的冷若冰霜。
那人同時也看清了她的臉,冷冷的臉轉眼變得溫溫潤潤,回過來一記淺笑。
那張臉......是周玉畫冊上的蕭國七皇子,蕭梧憶的臉。
梧憶,蕭梧憶。
“宮中新進貢的狐裘,穿上好比四月天,既不會冷,也不至於過熱,極舒服的。”
十二月的霜雪天,坐在輪椅上的少女,不經意的笑了。
海棠花一日比一日多,少女的心事一日比一日煩雜,卻不再是頹敗的模樣,偶爾也能見她愁眉不展裡有一絲的期待和笑意。
“殺了他,殺了他......”
腦中的聲音有如雷鳴。
身體被蠱惑,不停使喚,一步一步逼近那人。
刀口擱在了那人的脖頸上,隱約可見猩紅的血留下來。
刷的一下,那張臉瞬息萬變,又變回陌然的臉。
陌然不可置信的握住劍道,你爲什麼要殺我。
我沒有殺你,沒有殺你,她倉皇無措。
大紅的海棠四下伸展,遮天蔽日,紅的瀲灩無比,那人的身影隨之不見。
“既然你不殺我,那我就來殺你。”
海棠花叢中一人黑色勁裝,拔劍而來,劍鋒高亮,晃的眼睛生疼。
“啊——不要啊——”她大喊。
血紅的朝陽亮起,彩霞通紅,蕭梧憶騎着驍勇的戰馬,在清晨的紅陽中,朝着客棧的方向而來。
閣樓上還是那個十三歲的少女,她知道她,蘇沁月。此刻蘇沁月拄着鐵拄杖,踉踉蹌蹌的站着,熱淚盈眶。
她不禁也熱淚盈眶。
等到回國神來,才發現哪裡有什麼蘇沁月,不過是自己站在閣樓上,看着飛馳而來的駿馬,哭的熱淚盈眶。
手邊是一個包裹鼓鼓囊囊,打開來看,是蕭國七皇子送給蘇沁月那件狐裘。
場景驟換,她怏怏的躺在一間屋子裡。
蕭梧憶拿着長劍而來,滿臉的鄙夷和不屑。
她曾經做過這個夢,只是夢中的女子不是她,而是斷了腿的蘇沁月。
可換成自己,只覺感同身受,悲從中來。
“於你而言,我究竟是什麼?”她長長的出口氣,只覺得麻木不仁,萬籟俱靜。
”呵,一個貪心、惡毒又卑賤的傻子罷了!”
“蕭梧憶,從今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從此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淚落如滾水。
她不由自主走上前去,握住那長長的劍,玄鐵鍛造,一看就是一柄好劍,她笑着看他。
他執起劍,毫不留情的刺向她的胸膛。
“不——”心水大喊一聲,從夢中驚醒。
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她喘着粗氣,試圖從剛纔震驚恐怖的夢境中走出來。
一抹紅陽越了越,擦着天際,亮出大紅的托盤。
天亮了。
穆忘塵潤溼了帕子,擦去她額頭上的汗,欣慰道:“你醒了。”
對面的人面色蒼白,眼中血絲通紅,心水道:“你守了我一個晚上?”
穆忘塵也擦汗道:“你醒了就好。”
他多害怕她醒不過來。
心水定睛飲了幾口水道,認真想了許久道:”我對你有印象,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你的名字了,陌然呢?“她記得,自己被紅玉暗算,是陌然將她從亂箭之中救下。
穆忘塵擡手推開椅子,眉峰蹙成一條線道:“陌然已經回嵩陽了。”
他費盡心機救她一命,苦苦的守了她一夜,換來的竟然是我不記得你的名字了......昨日的毒蠱受到重創,如果挨不過昨夜,只能死路一條。只要能捱得過昨夜,便能比想象的更快的醒過來。
“他就把我一個人留在了這裡?”心水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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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海正巧從屋外進來,聽到她說的話,笑道:“他自然是捨不得你,只是他自己惹出了亂子,也就由不得他自己了。昨日嵩陽真人親自派了慕容御皓前來,接他回去了。”
心水擡手揉揉眼,陌然就是有心要瞞着師尊也不大可能瞞得住,動用毒蠱之術殺遍人海,除了陌然還能有誰呢?也不知道師尊會怎麼責罰他。
玉石明晃晃的晃了一眼,月如海眼尖,並未錯過。
穆忘塵道:“既然已經醒了,好好調養幾日也就沒什麼大礙了。”
心水思索了半響道:“我要回嵩陽。”
沒等穆忘塵開口,月如海道:“我知道你擔心他受罰,可你要知道,他昨日就已經回了嵩陽,一日的功夫該受的罰也已經受了,此時你回去,對你和對他都並無好處。你安心在這裡養幾日,忘塵也說了,調養上幾日就沒什麼大礙了,那個時候你在回去,豈不是正好?”
心水難過道:“師尊向來出手毫不留情,我怕陌然撐不住。”
穆忘塵道:“你想做什麼?現在回去,向嵩陽真人坦白一切,將慕容御皓和花莫紫也連累進來?”
月如海緊跟道:“不管原因如何,陌然違背了老頭子的意思,早晚都是要受罰的,你又何必賠上自己又牽連別人呢?”
心水面色煞白。
腦海中迴盪着花莫紫的話,她說不會連累我們,又怎麼可能不連累我們?
大義總是這樣冠冕堂皇,犧牲一個人,成全一羣人。
她能有什麼辦法。
不能牽連慕容御皓和花莫紫,只能委屈陌然備受師尊責罰。
“我要養幾日?”心水問道。
穆忘塵看向她道:“最少要用藥三日。這三日不能間斷用藥,三日過後,我便不會再攔你。”
月如海看向穆忘塵道:“我記得上次我有個荷包落在你衣櫃的最下方了,今天想戴,你去去給我戴,好不好?”
穆忘塵蹙眉,愣了愣道:“心水的藥膳還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