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間,一人已至屋門,冷冷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你。”
慕容御皓道:“你倒還有自知之明。”
“師尊已經派人到此了,我陌然又怎會連累別人?”陌然擡眼看着他。
“陌然我問你,你知不知道,心水去了何處?”
陌然沉默片刻,語氣淡淡:“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出乎意料,慕容御皓並沒有生氣,只挑了挑眉道:“她沒事就好。”
“什麼意思?”陌然凝眉道。
“我只是擔心,”慕容御皓道:“師尊處罰你的時候,她不在場,會不會引起師尊的懷疑。”
“你怎麼知道她不在場?”陌然冷聲道。
慕容御皓落座道:“實不相瞞,心水此次離開嵩陽,和我也脫不了干係。”
“是你害了她?”穆忘塵上前,揪住慕容御皓的衣領。
慕容御皓不解:“我就她那麼一個師妹,保護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害她?她茶飯不思,身體與日俱下,我怎麼忍心看她如此?”
“你就不知道勸勸她,反而幫助她逃離嵩陽!”陌然上前一步,用力一推。
慕容御皓險險站住,捂住胸口道:“我已經極力勸阻,再勸反而無益,與其看她難過悲傷,日漸消瘦,不如助她實現心中所願。”
“既如此,你更應該派人保護好她,怎麼能讓她單獨一人入燕國?”陌然血紅的骨笛直指慕容御皓的鎖骨。
“此事原本意外。”慕容御皓冷靜道:“我們挑選的暗衛一概都是師尊帶回來的。雖然是我們支配,卻並不知道哪些是師尊派來監視我們一舉一動的。如果我早早的將身份透給暗衛,難免會出了岔子。”
“你連你的得力暗衛也信不過?”陌然道。
“你違背師尊的意願,擅自幫東夷攻破南國,只是不想讓她一個人待在南國。如今南國已經滅了,你是不是也助她知道了她想要知道的答案?”慕容御皓道。
陌然沉默半響,不語。
“我已經獲知,夢音公主已經死了。不管她是不是知道了她想知道的,都應該回嵩陽了。”慕容御皓道:“你一向是知道師尊的,他能容人一時,也不能容人許久。天下紛爭,嵩陽正是用人的時候。”
陌然沉靜許久道:“她受傷了,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今晚。”
“受傷?怎麼會?”慕容御皓不可置信:“你不是親自來了,她怎麼會受傷?”
“她被人暗算了。而我,”陌然苦笑:“到的太晚了。”
“她一向不夠小心。”穆忘塵嘆氣道。
活的像個甘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可這世上的人,又有哪個是簡單的?
“不僅如此,”陌然冷眼看向穆忘塵道:“她本需要靜養,今日早晨卻又經歷了一場火災,差點沒了性命。”
“如此嚴重,看來一時半會是走不了了。”慕容御皓冷靜道:“讓她再穆忘塵這治傷,你同我先回去吧。”
陌然淡淡掃了一眼穆忘塵道:“我不放心她。”
穆忘塵道:“今日只是疏忽,你大可放心我。”
陌然冷冷的道:“過了今夜,她好過來了,我便回去。”
“我拖不了一夜,你不跟我回去,明天早上來的,可就是師尊了。”慕容御皓轉臉嚴肅道。
穆忘塵走進陌然,認真道:“相信我。你先回去處理你自己的事情,嵩陽真人要是來了無論是對你,對我,還是對她來說,都不好。”
慕容御皓緊跟道:“師尊現在還不知道心水早已離開嵩陽,你要是執意如此,師尊一來,便就什麼都露底了。”
“你即使不爲你自己着想,也要爲心水想一想。”穆忘塵冷靜道:“她身上的箭傷你是知道的,要是受到些什麼......”
“夠了!”陌然瞪着穆忘塵:“我走。只是,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叫你和月氏,都爲她陪葬。”
“我既然愛她,又怎麼會害她。”穆忘塵嘆氣。
“穆忘塵,”陌然向前走幾步,揮手甩開寬大的衣袖,冷冷的道:“我不需要知道,你是愛她還是不愛她。我只要知道,她再也不會有事。如果她沒能撐過今夜,我也會要你好看。”
深藍色的稠衫一閃而逝。
慕容御皓嘆氣道:“我知道她一定傷的很重,否則陌然也不會來找你。可你既然答應了他,就不發生火燒屋子的事情。要是我,我也不會放心把師妹交給你的。”
慕容御皓閃身而起,大紅色的綾羅綢緞飄舞,也消失在了清晨通紅的朝陽裡。
穆忘塵往裡間的屋子去了,心水已經重新塗了藥被包裹好,平躺睡着。
周身毫無血色,臉色蒼白如紙。毒蠱顫動的厲害,她的眉毛也跟着一顫一顫的。
“你纔不是心水,你是我的蘇丫頭......”穆忘塵擡手,撫上心水的手腕。
瑩瑩透着白光的,正是暖玉。
玉質依舊溫溫潤潤。
記憶定格在從前的某一天。
他孃親患了重病,請了不少名醫來,都搖頭不語,轉身離開。
娘知道自己氣數已盡,不過是淡淡一笑:“你爹留下不少銀子,卻狠心拋下我們母子。”
那一年,他纔不過五歲。
還記得娘褪下手上的暖玉,淚落如滾水,卻笑着看着他道:“我和你爹的愛恨,只有來世再算了。塵兒,你要把這暖玉戴在心愛的女子身上,一輩子不要褪下來,好好的,用心的,認真的,愛一個人。答應娘,永遠不要拋棄她。”
他那時候年紀還小,雖然還不懂那些,只是想到了一面都沒有見過的父親,哭的淚眼滂沱。
等他大哭一場之後再擡頭看時,娘已經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不過半年的光景,管家捲了銀子遠走高飛,他一個人無依無靠,流落街頭。
慶幸的是,穆守仁,穆老爺收養了他。
他們夫婦及其疼他,他也衣食無憂。
他們是管家,整日裡計算着銀錢開支。他們教他如何算賬,如何管理賬目,如何將一筆銀子翻翻狠賺一筆,如何四處打點,不露鋒芒。
他問,他爲何要學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