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南宮瑾在朝堂上陰鬱地宣佈完讓於影進宮,然後沒多餘地停留,直接離開了。他不想看到底下大臣們一副勝利了的表情,讓人窩火。
納蘭惜諾今日沒有早早起牀,而是直接睡了一個大天亮。
“有人嗎?”納蘭惜諾起身,穿着裡衣坐在牀邊,輕輕地喚道,她還不習慣直接呼“來人”這種方式喚宮女。
“奴婢在。”門立馬被輕輕推開,不是鶯慧,而是桂琴走了進來,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
“本宮要洗漱,準備點熱水來。”納蘭惜諾稍微有些不自然地說道,一是因爲還不適應“本宮”這個稱呼,二是因爲,這是回來後,第一次這麼正面面對桂琴。
“是。”桂琴應了一聲,然後退了出去,輕輕地關上了門。
對於桂琴,納蘭惜諾和她之間還真的有些特別。先是看她不順眼,然後似乎又有些同情自己,不過這些納蘭惜諾都沒有怎麼放在心上,畢竟,桂琴本身並不壞,只是單純而已。
沉思間,桂琴已經端着熱水走了進來,輕放在架子上,浸溼軟帕,朝納蘭惜諾遞過來。
納蘭惜諾接過軟帕,擦起了臉。
“不知王后今日想穿哪套錦袍?”桂琴恭敬地詢問道。
納蘭惜諾來宮裡的第二天,南宮瑾就爲納蘭惜諾添置了很多錦袍,各種顏色都齊全的。
納蘭惜諾隨便指着一套鵝黃色的錦袍,不在意地說道:“就這件吧。”
“是。”桂琴乖乖應聲,然後走過去取過衣服,開始一件一件往納蘭惜諾身上套。
其實納蘭惜諾對衣服並不挑剔,對於衣服的顏色也沒有什麼要求,她覺得每種顏色都有它自己的好看之處,隨便穿都可以。
這和她的白皙的皮膚還是有一定關係的,納蘭惜諾很白皙,但是卻不是白紙那樣的蒼白,而是有種晶瑩剔透的感覺,不管什麼顏色的衣服,穿在納蘭惜諾身上,都能顯示出不同的味道。
“現在是二等宮女了?”納蘭惜諾問道。
“是,一年前升爲二等宮女的。”桂琴語氣淡然,帶着恭順的意味回答道。
“你好像變了很多。”納蘭惜諾若有所思地說道。
“時光在流逝,人自然也會變的。”桂琴淡淡地說道,語氣中有一種成熟,也是,四年過去了,成熟也很正常。
在宮裡待得這麼幾年,桂琴學會了看見的事情也是看不見的,聽到的事情也是聽不見的,一心一意坐着自己分內的事情,淡然地處理着宮裡的人際關係,曾經的浮躁,被完全拋開了,只有這樣,才能好好地在宮裡生存。
桂琴的變化,也有些納蘭惜諾的原因。
當年因爲突然聽到納蘭惜諾失蹤,甚至是會死亡的消息,她愣了足足有半個時辰。那個成天在自己眼前晃的人,就這麼不見了麼?雖然她很討厭,長了一副讓人羨慕的美貌,但是她卻很苦……受了這麼過的苦,卻還是隱忍着,不向任何人訴苦,桂琴很佩服她。在之後,很心疼她……因爲她的事情,桂琴傷心了好一陣子,也想通了很多事情,一下子成長了很多。現在的謹言慎行,也是鶯慧言傳身教,桂琴慢慢學到的。
“也是,我也變了不少。”聽到這句話,納蘭惜諾忍不住感嘆道,也不自覺地忘記了自稱自己“本宮”,物是人非就是這種感覺吧,不過幸好這樣的人非,是人性格的變化,而不是人的消失。
“王后,早膳已經準備好了。”梅秀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這個時候桂琴剛好給納蘭惜諾繫好最後的帶子。
納蘭惜諾走出去,坐下來開始用早膳,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梅秀,才發現這是一個比較眼熟的人。
納蘭惜諾和梅秀並不熟,唯一的印象只是她們住在同一個房間。但是可能因爲做着不一樣的事情,所以兩個人碰面的機會很少,就算見到了彼此,也從來沒有說過話。
納蘭惜諾靜靜地用着早膳,這過分的安靜,讓納蘭惜諾覺得有些孤獨,突然很南宮瑾現在陪在自己的身邊。
看來自己以後也得找點什麼事情做,不然南宮瑾忙着的時候,自己就真的變得無聊了。
門外傳來了有些急促,又有些沉穩踏實的腳步聲,納蘭惜諾知道,是南宮瑾回來了。
“都處理好了嗎?”南宮瑾直接走進來,繞到納蘭惜諾的身後,隨手拉了一根凳子放在納蘭惜諾身後,然後自己坐了下去,從背後抱住納蘭惜諾,有些無力地把腦袋擱在納蘭惜諾的肩膀上,納蘭惜諾任他抱着,問道。
“嗯。”悶悶的聲音從肩膀處傳來,納蘭惜諾不禁覺得好笑,明明是自己的情敵進了宮,擔心的應該是自己,他這麼委屈是什麼意思啊?
不過轉念一想,心裡又甜甜的,這都是因爲南宮瑾太過在乎她,太過在乎她的感受,所以纔會覺得不甘心,自己,真的是很幸福呢。
“好了的話,我們去小維和小荷那裡看看吧。你安排給他們兩個人的先生,今天已經開始授課了,我們去看看。”納蘭惜諾道,或許見到小維和小荷的時候,南宮瑾會暫時忘記這些煩人的事情。
“嗯,去看看我們的孩子們學得怎麼樣。”南宮瑾站起身,牽住納蘭惜諾的手,然後朝外走去。
“你們都不用跟着,把早膳撤了吧。”納蘭惜諾回頭吩咐着,然後又轉過頭,跟着南宮瑾有說有笑地離開了,那笑容十分地甜蜜,也美得讓人窒息。
“看來人的相貌還是很重要的。”梅秀看着納蘭惜諾離去的背影,掩飾不住眼眸裡的嫉妒,近乎諷刺地說道,曾經因爲有桂琴幫着欺負納蘭惜諾,她還可以保持平靜,而如今,這個和她曾經同樣是四等宮女的人,竟然坐上了如此高貴的位置,還對着他們指手劃腳的,實在是有些不爽。
此刻的梅秀完全忽略了這個時候的納蘭惜諾,既然是納蘭惜諾,那就不僅僅是當年那個和她一起當宮女的李惜諾。
“宮裡人多耳雜,你說話小心。”桂琴淡淡地提醒了一句,然後開始收拾起碗筷,不再理會憤憤不平的梅秀。
梅秀因爲一時有些憤憤不平,沒有考慮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在怎樣的一個環境下。
李公公的責任,不僅是照顧好南宮瑾,還要照顧到納蘭惜諾在這裡生活的舒適,這樣的話,自然是要向南宮瑾稟報的。
第二天梅秀就被調走了,具體被調到哪個地方去了,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問。
而梅秀的位置,由一個三等宮女升上來補上。
第二日,按照南宮瑾的聖旨,宮裡派出了一行隊伍,去接於影入宮。
於影入宮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給南宮瑾請安,然後再去給慕容熙和納蘭惜諾請安。
“王上,於美人到了。”李公公站在門口,稟告道。李公公的聲音如同所有的公公一般,有些細,有些尖銳,但是聽起來卻不刺耳,反而有些舒適,這還是很少見的。
“讓她進來吧。”南宮瑾頭也沒有擡一下,側着身子,和一旁的納蘭惜諾下着圍棋。
納蘭惜諾一直很想贏南宮瑾一次的,不過南宮瑾的棋藝太高,要打敗他不是那麼容易的。
所以納蘭惜諾算是找到了一件事情做,在南宮瑾上早朝的時候,自己就研究圍棋,南宮瑾下朝處理公文的時候,自己就如曾經還是李惜諾一般,給他磨墨,然後在他神百年陪着他,偶爾給他出出主意,分擔一些問題。
於影微微低着頭,恭順地走到寢殿外廳的中間,跪下道:“臣妾給王上請安。”有些柔媚的聲音,納蘭惜諾不禁皺了皺眉。
“平身吧。”南宮瑾冷然道,依舊沒有擡頭,而是爽快地落下一顆棋子。
納蘭惜諾不禁大驚,南宮瑾怎麼在分心的情況下,還能走出這麼強勢而又周到的一步?
看着納蘭惜諾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表情,南宮瑾的自信心就無限增大,心情也變得無比只好,帶着濃濃的笑意,看着納蘭惜諾的下一步。
南宮瑾完全無視於影,只是想給於影一個下馬威,不要以爲有那一羣討厭的大臣撐腰,就可以在宮裡爲所欲爲。他南宮瑾,可以讓她進宮,但是進宮之後,那個美人,也不過只能是一個稱號而已。
於影起身,緩緩擡頭,有些羞怯地朝南宮瑾看去,眼裡濃濃的柔情頓時化爲了憤怒和不甘,王上,居然看都沒有看她一眼,認真地下着棋。
而他身邊的那個人,居然能夠和王上平起平坐!而且還有些眼熟……
“於美人,那是王后娘娘。”正當於影晃神間,李公公在一邊淡淡地提醒道,意思是說,你該給王后娘娘請安。
於影沒有想到,自己進宮第一天請安的時候,就會遇上王上和王后在一起的時候。
“臣妾給王后娘娘請安。”剛剛起身的於影,又不敢地跪了下來。
“不必多禮。”納蘭惜諾語氣也有些冷淡,首先得把威嚴樹立起來不是嗎?不過納蘭惜諾在說話間,把目光從棋盤上移到了於影的臉上,這個動作,也不得不讓南宮瑾放下正在進行的棋局,擡眼看向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