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漪珠收了劍勢，隨手挽了一個劍花。把鬢髮掖到耳後去，踏着緩步子走向厚顏無恥卻還笑意盎然的百里調笙。
“怎樣？不後悔來瞧瞧吧。”百里調笙說。
“是，確實萬分精妙。”蕭易寒的精神還留在剛剛江漪珠如虹劍式裡面，還留在江漪珠一瞬間將一枝頭老秋花斬落千點裡面。
江漪珠瞧一眼蕭易寒，眼角雖還有些青痕，但也好了很多了，五官也算是端和，眉目間的書卷氣讓人瞧了很舒服。
“有什麼事兒麼？”她目光轉向百里調笙，收了旋宮劍入鞘。
“沒什麼，就是九師妹走了，今天怕是沒什麼飯吃，問問你這裡開沒開火，順道帶着蕭易寒瞧瞧你的劍法精妙無雙。”百里調笙一抖摺扇，氣定神閒的蹭便宜。
“我這裡剛送了一份飯菜上來，人還沒走，應叫他們送一份給你。”江漪珠看一眼蕭易寒，“你當先告訴他怎麼回曉胥殿的路，上回是華檸薇送他回去的。”
江漪珠看蕭易寒看的淡然，蕭易寒卻從不敢看她的眼睛。
不是因爲害怕裡面的冰冷，而是覺得之中有太多傷心，他不忍。
這個女子，背影都是孤獨的。
只是蕭易寒不明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有天下之人不可望其項背的武功，她究竟在悲傷什麼。
“不必不必，”百里調笙笑眯眯地攔着，“我們與你一起吃飯得了。”
生怕江漪珠拒絕，他立馬又補充道：“妤兒今天也下山了，你自個兒一個人，多無趣。”
江漪珠聞言蹙眉，“她不是被子茗領去習劍法了麼？”
百里調笙：“......”
於此同時，手上拴着五六串兒手鍊兒，頭上插着三根新簪子，美滋滋咬着糖糕的公羊妤，打了個噴嚏。
桌上菜色清淡，那三兩碟不是竹筍就是豆腐，爲一見着葷腥的是一盤醋拌的蝦仁兒。
蕭易寒不禁懷疑他是在少林寺吃齋飯，旁邊坐着的也不是江漪珠，而是手纏佛珠的老方丈。
他瞄一眼百里調笙，見着他緩慢的擡起筷子，夾了一塊蝦仁到自個兒的碗裡。
“我記着你從前最喜歡吃山下城西的陳記包子，每每和子茗兒偷着下山，都是我幫着瞞着明師伯的。”百里調笙話着閒話一般，仍是笑着，語調裡卻不住的嘆，順手夾了塊蝦仁給江漪珠。
江漪珠也沒接，百里調笙索性把那塊蝦仁轉送給了蕭易寒。
“你要是還想吃，就叫人買來，何必天天吃清湯寡水的。上次本清師太來了之後，不會是把你教化了吧。”他見江漪珠臉上不太開心，順口說了句話想要緩和緩和氣氛。
但是這話卻沒起到什麼作用，百里調笙看看左右兩個人。
蕭易寒低頭吃飯，面無表情。
江漪珠低頭吃飯，從來沒有過什麼表情。
倒顯得他是個話癆一般一直說個不停。
不過話癆也好，不話癆也罷，百里調笙也不在意。
他主要是想讓江漪珠笑笑，再不笑笑，這臉都要結了層冰了。
蕭易寒夾着筍塊，不準備說話，他本來也沒什麼說話的地方。
更別說有什麼話題了。
一時之間，飯桌上陷入了一種謎一般的死寂的氣氛之中。
百里調笙着實不喜這樣尷尬的氣氛，想着法子想要化解。
江漪珠的筷子伸向一塊百合，卻被百里調笙的筷子攔下。
江漪珠擡眼看看百里調笙，百里調笙卻沒看他，一臉的氣定神閒。
江漪珠放下百合，又去另一盤裡頭夾一塊山藥。
百里調笙夾了百合還不滿意，又去攔她的山藥。
江漪珠懶得和他計較，鬆開山藥，撩起廣袖去夾蕭易寒面前一盤山菌去。
一直默默注視着百里調笙一系列無聊行爲的蕭易寒，深深同情江宮主的無奈與不得安寧，乾脆了當地直接去攔着百里調笙一雙剛剛想要搗亂的筷子。
原本氣定神閒的百里調笙在蕭易寒提起筷子攔着他的一瞬間，怔了一下。
然後眉心跳了跳，笑了。
好他個蕭易寒，見色忘義，他到底是幫着哪一邊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