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萱陽城外, 驛館裡, 高芳華對常嬤嬤說:“我們的兩個條件, 燕侯能答應嗎?”

常嬤嬤搖搖頭, 胸有成竹, “多半不能答應,我們就要他不答應。”

高芳華有點不安, “嬤嬤, 這樣行嗎?皇帝賜婚,我們回去了, 萬一惹惱太后,我姨娘也承擔不起。”

“姑娘,太后要惱也是惱燕侯,姑娘想, 姑娘是太后的親侄女,燕侯堅持從側門擡進去,這不是打太后的臉嗎?太后把姑娘給燕侯做妾, 不等於燕侯就拿姑娘當小妾待,不看僧面看佛面,一點不給太后留面子,太后能高興嗎?姑娘放心, 姑娘跟太后好歹一筆寫不出兩個高字,一家人還能胳膊肘朝外拐。”

這個常嬤嬤跟韓氏已經盤算好了, 故意演了一齣戲。

兩人正說着, 丫鬟回稟:“侯府的章先生來了。”

“請章先生進來。”高芳華道。

章言走進去, 施禮,“在下拜見姑娘。”

“章先生,我提的兩個要求,燕侯是怎樣答覆的?”

高芳華盼着燕侯拒絕。

章言看出國舅府的人的意圖,道;“姑娘,在下請示了燕侯夫人,燕侯夫人說,榮慶伯府也是有妾的,伯府的妾都從那個門擡進去,姑娘就從那個門擡進去,這個沒什麼可爭競的,如果姑娘硬要無理取鬧,不打算做妾,我家侯爺很遺憾,只好送姑娘返回京城。”

這一番話,把責任推到高芳華身上,高芳華瞅瞅常嬤嬤,常嬤嬤來時得韓姨娘吩咐,一定要把姑娘帶回京城,此刻,便也不顧其它,“既然燕侯如此說,沒有一點誠意,我家姑娘明日返回京城。”

“姑娘返回京城,路途遙遠,還有需要章某效力的地方,儘管開口。”

章言客氣幾句,做到仁至義盡。

“沒有,那就麻煩章先生回覆燕侯,不能接受我的條件,我也只好離開北地。”

高芳華恨不得立刻就走,一日不想多待。

章言告辭出來,想燕侯要上表把事情來龍去脈奏明皇帝。

高芳華準備回京城,把想法對送親的官員說,送親的是個七品小官,嚇得一頭冷汗,“姑娘,這可使不得,聖旨賜婚,不是鬧着玩的,姑娘三思啊!”

負責送親的官員這下棘手了,如果回去,聖上震怒,頭頂烏紗不保,還可能掉腦袋,這位千金沒事,可他們這些官員倒大黴了。

送親的官員叫苦不迭,皇帝賞賜嫁妝,臨行囑咐,這趟差事務必辦好,侯府還沒進就打道回府,這不是把聖旨當成兒戲。

實在沒辦法,這位官員想起歐陽錦,急急忙忙去找歐陽大人。

歐陽錦聽了,頗爲意外,對國舅府的人厭惡,這位高姑娘太任性,不知道輕重,根本不能理解太后和皇帝的真正用心,這是把他們朝廷官員置於何地,親事辦砸了,他們一干人都脫不了干係。

歐陽錦跟燕侯熟了,住在燕侯府上,沒有住驛館,驛館空間狹窄,留給國舅府的人住,歐陽錦當即趕到驛館,面見高芳華。

“下官聽說姑娘要回轉京城,可有此事?”開門見山,歐陽錦問。

高芳華見到歐陽錦客氣幾分,畢竟歐陽錦是御史中丞,朝廷三品官員,深得皇帝信任,不便得罪。

“歐陽大人,燕侯怠慢我國舅府的人,我提出的條件燕侯一口回絕,我也只好回京。”

高芳華被常嬤嬤一攛掇,越發理直氣壯。

歐陽錦壓住憤怒,“燕侯沒有任何失禮之處,姑娘提的條件,完全是故意爲難,既然不願意做妾,爲何在京城不拒婚,牽連我等一干朝廷官員。”

高芳華被戳穿,略顯尷尬,無言以對。

薑還是老的辣,常嬤嬤在一旁道;“燕侯把我家姑娘當普通妾對待,全然不顧太后的面子和國舅爺的臉面,這樣的氣我們姑娘可受不得。”

歐陽錦心底冷笑,這高國舅之女,着實令人反感,驕橫跋扈,燕侯娶進府裡,從此家無寧日。

歐陽錦道:“妾都是做小。”

多說無益,一甩袍袖,轉身離開。

歐陽錦回侯府,歐陽錦上次來住在侯府,對侯府輕車熟路,馬車駛入侯府大門,歐陽錦下車後,直奔徐曜書房。

小廝通報一聲,“侯爺,歐陽大人求見。”

徐曜正等着他,“請歐陽大人進來。”

歐陽錦往書房裡走,腳步由開始急躁,變得四平八穩,進得書房,面帶笑容,抱拳,“下官拜見侯爺。”

“歐陽大人請坐。”

徐曜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歐陽錦撩袍坐下,第一句便道:“高國舅之女明日迴轉京城,侯爺是不是求之不得?”

歐陽錦是個極難對付之人,徐曜道:“歐陽大人此話怎講,我徐曜能得皇上器重,賜婚,是我徐曜的榮耀,高國舅之女我是有心納了,既然高氏女不屑爲妾,不能強人所難。”

彼此心知肚明,歐陽錦是無論如何也要把此事圓過去,“侯爺如果有誠意,不妨給國舅府一個面子,答應此事,不然,於侯爺來說,卻是有些麻煩。”

徐曜心底冷笑,正色道:“答應條件,把我夫人置於何地?徐曜奏本,上奏皇帝請罪。”

僵這裡了,國舅府故意爲難,想把親事作罷,燕侯正中下懷,想退了親事。

歐陽錦從書房出來,走回自己住的院落,住在侯府前院一間獨立的院落裡,他在屋裡來回踱步,跟歐陽錦一塊來的朝廷副使,聽說此事,急急地來到歐陽錦住處。

“大人,不能讓國舅府的人回京,聖上面前,你我都吃罪不起。”

歐陽錦煩惱,國舅府哪裡是說不通了,燕侯這裡也說不通,一個要走,一個不留,讓他們在中間難爲。

副使看歐陽大人不說話,想來也沒主意,嘆口氣道:“以燕侯之姿,高氏女做妾,也不算委屈…….”

歐陽錦突然站住,“有了。”

副使大喜,“大人想出主意了。”

二日,歐陽大人就在驛館辦了幾桌酒席,回請燕侯及北地高層文武百官,來而不往非禮也,同時也請國舅府的人。

席面是在酒樓叫的,歐陽大人還有一層意思,明日迴轉京師,今日一聚,謝燕侯熱情款待,略表寸心。

前院熱鬧,高芳華在後院裡,聽得前院絲竹管絃之聲傳來,身旁的幾個丫鬟跑去前院看熱鬧,回來贊燕侯絕世姿容。

高芳華突生好奇之心,燕侯徐曜早有耳聞,她明日便迴轉京城,燕侯卻無緣一見,終究有點遺憾,按耐不住,悄悄帶着丫鬟走到前院,躲在帷幔後偷窺。

歐陽錦酒至半酣,人也興奮,親手撫琴,力邀燕侯徐曜舞劍助酒興。

琴音錚錚,伴着琴聲,一個一襲白袍的俊美男子,身輕如燕,宛若蛟龍,數道寒光,劍法一絕。

高芳華不識燕侯徐曜,目光一直追隨舞劍的男子,一身雪白袍子,清逸超凡脫俗,氣質內斂,高芳華沒想到北地還有如此出色的男子,令高芳華眼前一亮。

男子舞劍畢,滿堂叫好聲不斷,衆人齊贊燕侯,高芳華驚詫,這就是她要嫁的人燕侯。

高芳華春心蕩漾,癡癡地望着那個一襲白袍出色的男子,不諳世事的閨閣少女被燕侯迷住。

離開前廳,走回後宅,呆呆地坐着,後悔草率拒婚,暗想,如果回到京城,被京城一干上流圈子姑娘恥笑,人已經到了北地,又被退了回來,等於退婚,再嫁受影響,被人取笑不說,得罪太后,父親嫡母,她姨娘得寵,也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妾,以後婚事捏在嫡母手裡,嫡母對她母女不喜,她也沒好日子過。

這個男人實在出色,她一見鍾情,便心裡再也放不下,權衡再三,改了主意。

對常嬤嬤說:“我不回京城了,我要留在北地。”

常嬤嬤大驚失色,“姑娘剛說得好好的,怎麼又反悔了,姑娘不回京城,姨娘可是在京城等着姑娘。”

常嬤嬤跟韓姨娘交了不差。

“嬤嬤,我主意已定,嫁給燕侯做妾我也願意。”

高芳華手裡捏緊繡帕,語氣堅決。

常嬤嬤做蠟了,苦勸道:“姑娘,我們來時,姨娘百般叮嚀,要姑娘到北地見機行事,現在好不容易找了個藉口,老奴昨還怕燕侯答應了,以姑娘的美貌,那燕侯是沒見,如果見了,焉有不動心的,謝天謝地,姑娘跟燕侯沒見面,此事才成了,姑娘可別說傻話,燕侯府裡有原配夫人,姑娘有燕侯夫人壓在頭上,矮了一頭,日子怎麼能舒心?”

高芳華截斷她的嘮叨,“嬤嬤別說了,叫歐陽大人來,我親自跟歐陽大人說。”

常嬤嬤終究是個下人,不能硬做姑娘的主。

歐陽錦被高芳華派人從前廳酒席上請出來,歐陽錦之前一直擔心高氏女如果不來前廳,他的計策失敗了,不過他有十足的把握,只要兩人見面,高氏女定然答應親事,如果安排兩人見面,倒也不難。

果然,高芳華對他道;“歐陽大人,我想過了,不回京城了,按照妾進門的規矩,明日進侯府。”

歐陽錦心裡的石頭總算落地,“姑娘想明白就好,下官通知燕侯。”

歐陽錦回到前廳,燕侯上座,其餘衆官員皆下座,歐陽錦下首坐下,眉目舒展,“恭喜燕侯,賀喜燕侯爺。”

徐曜端着酒盅,“國舅之女答應了?”

“正是,侯爺這是可喜可賀,侯爺明日就是大喜之日,今晚給下官一個薄面,下官陪侯爺一醉方休。”

徐曜看這歐陽錦得意的笑臉,真想一拳打過去。

徐曜擺手招呼三爺徐霈,徐霈走過來,徐曜道;“你回去告訴你嫂嫂,高氏明日進府。”

徐霈聞言一皺眉,“難道二哥答應國舅府的條件?”徐霈略責怪地道。

徐曜抿了一口酒,“沒有,是國舅府讓步了,你現在就回府,告訴府裡準備。”

徐霈面色不虞,走出前廳,上馬,此刻還沒關城門,徐霈帶着兩個家人,快馬回府。

侯府東院裡上房亮着燈,徐霈疾步走來,前面一個小廝提着一盞風燈,看上房二嫂沒睡,他大步穿過院子,朝上房走去,上了臺階,走到上房門口,腳步頓住。

堂屋門開着,珠簾裡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哪位?”

一個丫鬟打起珠簾,叫了聲,“三爺。”

“二嫂還沒睡?”徐霈問。

“二弟進來吧!”東屋裡傳來魏昭的聲音。

徐霈邁步進了堂屋,朝東屋走,東屋半截撒花門簾放下,又一個丫鬟從裡挑起門簾,徐霈邁步進屋。

魏昭正在看書,站起來,“三弟,這麼晚有事?”

天晚了,徐霈也沒坐,看向魏昭的眼神,帶着同情,躊躇一下,卻不能不說,“二嫂,明日高氏女進門,二哥在驛館陪歐陽大人,今晚不回府了,叫小弟告訴二嫂一聲。”

魏昭良久沒有說話,燈光下,徐霈看見她明亮的眼眸瞬間變得暗淡,徐霈別過臉,心中不忍。

“我知道了,謝謝你三弟。”

魏昭的聲音有些虛弱,輕飄飄的。

徐霈想安慰她,又不知說什麼,站了一會,天晚了,男女有別,雖說是叔嫂也要避嫌,徐霈道;“嫂子,本來國舅府不同意,我二哥已經準備送她們回京,不知道爲何又答應了,嫂子,看開點。”

“謝謝你,三弟。”

魏昭真誠地說,她知道三爺徐霈關心她。

徐霈告辭出去,走出堂屋,站在廊蕪下,深吸了一口氣,下了臺階,走了。

次日早起,魏昭洗漱時問杏雨,“東跨院收拾出來了嗎?”

杏雨給夫人挽袖子,“打掃了,一直沒住人,有一層浮灰,被褥窗紗門簾都換新的了。”

大廚房送早膳來,魏昭在裡屋聽見送早膳的媳婦在門口跟金橘說:“今兒有的忙,晚上擺酒席,前兒上頭吩咐說擺酒席,昨兒又告訴取消了,今早又告訴準備酒宴,反反覆覆的,措手不及,我們送完飯,今日看來要忙一整日。”

那個媳婦說了,急急忙忙地走了。

書香進來,“早膳送來了,夫人是現在吃?”

徐曜一晚上沒回來,早晨也沒見人影,魏昭一個人坐在飯桌上,跟前放一碗燕窩粥,書香小聲說;“燕窩粥是侯爺告訴大廚房每日給夫人送的。”

魏昭端過來,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吃不出什麼滋味,主子用膳,書香、萱草、杏雨和金橘束手站着,不敢出一聲,夫人顯然心情不好。

魏昭吃完燕窩,無意識地端過一碗粥,喝了起來,書香夾菜放在她跟前碟子裡,她連看都沒看一眼,書香小聲提醒,“夫人吃菜。”

看她也沒什麼反應,整個一碗粥,沒吃一口菜,魏昭放下碗筷道;“你們吃吧!”

漱口淨手,走出房間,萱草要跟着,魏昭擺手道;“你回去吃飯,不用跟着我,我現在不出門,到東跨院看看。”

四個丫鬟看一桌子菜餚也沒動一口,就着吃了,沒去下處吃飯。

魏昭沿着東側抄手迴廊往前走,經過通往東跨院小門,走到東跨院,東跨院裡沒人,小丫鬟們都在下處用飯。

魏昭推開明間的門,屋裡煥然一新,走進裡屋,裡屋做新房,看牀上整齊地擺着八牀被褥,大紅緞百子被很刺眼,長條桌案上擺着一排龍鳳喜燭,窗扇上貼着大紅喜字,

滿屋紅彤彤,一團喜氣。

也不知站了多久,魏昭轉身,慢慢離開屋子。

走出東跨院,書香沿着東廂房急急走來,走到跟前,窺着魏昭的臉,“夫人去東跨院了。”

“我去看看新房。”魏昭往回走,“你去告訴常安把我小黑牽來。”

“夫人,今日高家小姐進門,夫人出府怕不合適。”書香勸道。

“有什麼不合適,入洞房的是侯爺不是我。”

強顏歡笑,自問做不到,還是離開。

書香不敢違背夫人的命令,走去前院找常安。

魏昭的小黑平常放在桂嬤嬤家裡,常安到桂嬤嬤家,桂嬤嬤問;“今國舅府的姑娘進府,你家夫人叫你來牽馬做什麼?”

常安邊往馬廄走,邊說:“書香告訴夫人要取馬,沒說做什麼。”

常安把馬解了下來,牽着走出門。

常安走後,桂嬤嬤越想越不對勁,趕緊套上衣裳,坐車去侯府。

魏昭穿戴整齊,帶着萱草往前院走,徐玉嬌老遠看見她,喊了一聲,“二嫂。”

魏昭站住,徐玉嬌走過來,“二嫂,你要出門?”

“嗯。”魏昭面無表情,敷衍地答應一聲。

徐玉嬌擔心地看着她,“二嫂,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魏昭沒情沒緒地說。

“二嫂,我真沒想到,原來我還羨慕你跟我二哥,看開了,男人都一樣,我二哥算好的,如果有選擇,我寧願一輩子不嫁人。”

徐玉嬌上次受到打擊,頗有點看破紅塵世事。

“玉嬌,你別太消極了,你的婚事也許比二嫂好。”

“二嫂,你別太較真了,像我之前一樣。”

人都是勸別人行,勸不了自己。

“謝謝你,玉嬌,我走了。”

魏昭朝外院走去。

“二嫂,你小心點。”徐玉嬌在身後不放心說了一句。

走到前院,常安牽着三匹馬等在哪裡,一匹是小黑,魏昭騎的,兩匹是常安和萱草騎的,魏昭上馬,常安也不問,跟萱草一起上馬。

侯府門上的侍衛和家人一看侯夫人,不敢攔阻,三個人騎馬出了府門,今日出府魏昭誰也沒告訴,連大夫人趙氏哪裡她也沒打招呼,打招呼趙氏必攔着她不讓走,侯爺納妾,夫人不在,傳出去,魏昭不識大體,讓外人說長道短。

三人剛出府,桂嬤嬤乘坐馬車就到了,門上小廝認識桂嬤嬤,笑着說;“您老來晚了,夫人剛走。”

桂嬤嬤懊悔不跌,太疏忽大意了,今兒她該到侯府盯着夫人,不能由着夫人胡鬧。

萱草和常安也不敢問夫人去哪裡,緊隨着夫人,萱陽城裡人多,三人騎馬慢行。

一出萱陽城門,魏昭急打馬,衝了出去,萱草和常安遂不及防,趕緊打馬急追,魏昭的馬匹飛也似的疾馳,萱草和常安也是寶馬良駒,比魏昭的馬稍差,魏昭又不顧一切沿着官道飛馳,萱草和常安被甩在後頭,只能看見魏昭的馬影子,兩人拼命追趕。

魏昭縱馬飛奔,耳邊呼呼風聲,小黑像飛起來,馬蹄看不見落地,一口氣跑出三十幾裡地。

前方官道上有幾個人策馬奔馳,魏昭的馬像一道閃電,從他們身邊經過,馬上一個穿蓮青衫的公子剛感覺身側疾風,一團黑霧剎那掠過他身邊,馬上公子看着前方黑霧上的煙羅紫衫女子的影子,他過目不忘,瞬間記起西風塘划船救人的女子,原來是她,她難道有什麼急事?

一會,身後有兩匹馬從他身邊經過,這男子看一眼馬上的姑娘,越發確定這兩人就是那日湖上救人的女子。

直到靈巖縣城,魏昭才慢下來,勒馬停住,跳下馬,吐出胸中一股鬱氣,等候身後的萱草和常安,讓馬歇一會。

等了一會,萱草和常安才趕到,兩人跳下馬,跑出一身透汗,萱草牽着馬,“夫人的馬跑太快了。”

靈巖縣城不大,街道繁華,魏昭爲了讓馬歇着,牽着馬在街道上徐徐走着。

三個人轉悠一圈下來,用了小半天,魏昭擡頭看天,日頭已過正中,街道小飯鋪有一家賣豆花,晌午有兩桌客人,魏昭三人進去,一人要了一碗豆花,要了幾個炊餅。

跑出幾十裡地,消耗體力,常安吃了五個炊餅,萱草吃了一碗豆花,吃了兩個炊餅,魏昭吃了一碗豆花,沒什麼胃口,炊餅也沒吃。

三個人吃完飯,付了飯錢,走出飯館,萱草憋了半天,說:“夫人,我們現在去哪裡?”

靈巖縣離萱陽城三四十里地,晚了就趕不回去了。

去哪裡,魏昭沒想過,在大街上閒逛。

官道旁一條衚衕裡,一戶人家跑出兩個人,一箇中年乾瘦的男人在前面跑,一個婦人在後面緊緊追趕,婦人一把扯住男人的衣袖,哭喊着,“你給我,那是我孃家的陪嫁,我母親留給我最後一件東西,你不能拿走。”

男人用力一甩,婦人摔在地上,男人又往前跑,婦人爬起來,在身後緊追不放,扯住男人衣衫,高聲哭着嚷道;“我的嫁妝都被你當了,這件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求求你,還給我。”

男人掙了半天,掙脫不開,男人急了,朝婦人踹了一腳,把婦人踢倒在地,男人跑出衚衕口,婦人掙扎爬起來,拼命追趕。

魏昭三個人看見,這個男人正好跑到魏昭身旁,魏昭一伸腿,男人絆了一下,

朝前撲去,來了個狗啃泥,這時,有幾個人經過,穿蓮青衫的公子極快地從男人身上翻出一個玉鐲子,遞給身後追上來的婦人,婦人拿着鐲子跑了。

男人一看東西要被家裡婆娘拿走,急了,叫罵着,“誰讓你們多管閒事。”

剛爬起來要追婦人,魏昭一伸腿,撲通一聲,他又重重地摔在地上,這一下摔狠了,男人惱怒地掙扎爬起來,撲向魏昭,沒等撲到跟前,蓮青衫的公子輕輕一擡腿,男人身子飛了出去,撞到路邊樹上,昏了過去,躺在地上,看熱鬧的路人,憎惡他好吃懶做,無人理會。

魏昭和穿蓮青衫公子同時想起西風塘魏昭救人,這位公子出手把方懷玉船弄翻,懲治了方懷玉。

相視一笑,二人兩次出手管別人家事,真愛管閒事。

魏昭點點頭,上馬帶着萱草和常安離開靈巖縣。

返回萱陽城路上,沿途魏昭三人比來時放慢了速度,趕到萱陽城時,已是傍晚時分,家家戶戶煙筒裡冒着炊煙,魏昭的馬進了城門,她不想回侯府,侯府這時候已經該接親了。

撥轉馬頭,漫無目的地走,她們三人進萱陽城,隨後穿蓮青衫的公子也騎馬進了城門洞。

看見前面一抹煙羅紫衫的女子騎馬朝西去了,他不由自主地也跟在後面。

魏昭漫無目的竟走到西風塘,傍晚西風塘比白日熱鬧,湖上無數個畫舫船,順着水面飄過來歌女低柔婉轉的歌聲,魏昭站在湖岸邊,一艘艘畫舫船,飄着透明的紗簾,船艙裡陣陣歡聲笑語,飲酒作樂。

魏昭對常安說;“租一條船,我們也遊湖。”

常安跟船家商量租船,船家道;“租一晚,還是幾個時辰?”

魏昭聽見,道;“一個晚上。”

常安按照主子的吩咐,跟船家講好船錢,魏昭對常安說;“你去到酒樓叫酒菜送到船上,要一罈子酒。”

萱草拿銀子給常安,常安去附近的酒樓要酒菜。

萱草心裡不安,“夫人,在船上待一個晚上,夫人出府,也沒打招呼。”

“府里人正忙着娶新婦,誰還能想起我。”

魏昭今晚不想回侯府,眼不見爲淨。

魏昭跟萱草進到畫舫船裡等,岸邊上,蓮青衫公子跟船家講租一條船,帶着幾個人上船。

半個時辰後,常安領着酒樓夥計擡着提盒,把菜餚送到畫舫船裡,常安捧着一罈子酒。

船孃把船劃到湖中央,傍晚夜風習習,飄來荷花的香氣,魏昭酒至半酣,端着酒杯走出船艙外,不知何處傳來纏綿小調,旁邊一條畫舫船上,五六個紈絝子弟,正同幾個青樓女子飲酒作樂。

淫聲穢語,一位闊少朝船艙外看去,突然看見站在船頭的魏昭,驚得瞪大眼睛,湖面碧波盪漾,美人一襲煙羅紫裙,飄然若仙,闊少驚歎,“真是個絕色美人。”

一羣風流紈絝子弟走出船艙,望着魏昭,眼睛都直了,“姑娘,過大爺的船上來一起飲酒作樂如何?”

魏昭冷眼看一臉猥瑣浪蕩子,沒有理會,手執着酒杯,啜了一小口,望着煙波浩渺的遠方湖面。

“這位姑娘怎麼不理人?大爺跟你說話,姑娘難道是啞巴不成?”

那個略癡肥的公子挑逗地說。

魏昭連看都不看,酒杯的裡玉液瓊漿,一股淡淡的清香,抿一口,薄薄的酒水,口感綿軟。

那個略癡肥的公子身後的幾個人躍躍欲試,叫家丁,“把船板擡過來,搭在那條船上。”

“把船划過去,靠過去。”

常安和萱草按住劍柄,注視着一羣人。

畫舫船靠近魏昭的船,家丁擡了一塊跳板,搭在魏昭的船上,一個瘦條富家少爺搶着說;“我先來。”

說完,從跳板上搖搖晃晃朝魏昭的船走了過來,魏昭手裡執着酒杯,冷眼看着,常安和萱草沒有夫人吩咐,沒敢出手。

瘦條的一隻腳伸出踏上魏昭的船舷,剛搭上,魏昭一擡腿踹去,這瘦條富家子站立不住,咕咚一聲,落入水中,跳板上緊跟他還有兩個浪蕩子,魏昭用腳尖勾起跳板,跳板一頭傾斜,滑落水裡,正在跳板上的兩個人,同時落入水中,直喊救命。

家丁趕緊打撈落水的少爺,三個人被救上船,渾身溼透,西風塘中央水深,嗆了幾口水。

這三個人氣得直罵,吩咐家丁,“把那個小娘們給我抓來,爺就不信了,還讓一個小娘們算計了。”

“快,划過去,再靠近點。”一夥人叫囂着。

船隻靠近魏昭的畫舫船,一羣家丁往魏昭的船上跳,魏昭示意,萱草和常安一頓拳腳,家丁紛紛落水,幾個紈絝子弟,魏昭不想殺人,沒動刀劍。

離着不遠一艘畫舫船,船尾站着那個穿蓮青衫的公子,足尖一點想飛身跳過來幫忙,看見萱草和常安把那夥家丁都打落水中,微微一笑,看來不用他出手相幫。

一羣紈絝都是酒囊飯袋,家丁只有三腳貓功夫,被常安和萱草打得落花流水。

家丁爬上船,有的不會水的還在水裡掙扎,景象甚是可笑,萱草看着水裡樂不可支,萱草拿個碗扣在一個家丁頭上,那個家丁矇頭轉向,嗆了幾口水,尖細嗓子喊救命,被船上的人用船槳拉上船,吵嚷着船開走了。

燕侯府

正午時分,大夫人趙氏過東院,高氏進府,一應事宜她跟魏昭商量,走進上房,書香一個人在屋裡,趙氏問;“你家夫人呢?”

書香正着急,夫人早起走了,現在還沒回來,不敢隱瞞,“我家夫人出府去了。”

出府去了,弟妹也沒跟我打招呼,就擅自出府了?“你家夫人出府做什麼?”

“不知道,夫人沒說。”

“你家夫人去哪裡了?快叫人找回來。”

書香搖頭,“不知道。”

趙氏急得團團轉,“妾進府,你家夫人不在,這怎麼行?”

書香仗着膽子說;“妾不是明日敬茶,今日有我家夫人什麼事?”

趙氏訓斥道;“你這丫鬟,竟說渾話,妾進門,府裡擺酒席,你家夫人是主母,出來招待客人,她晚上不露面,這讓我怎麼給她遮掩。”

書香不敢說話了。

趙氏又問;“你好好想想,你家夫人能去哪裡?”

書香茫然,夫人能去哪裡,夫人能去的地方多了,“奴婢想不出夫人能去哪裡?”

“你是夫人的貼身丫鬟,連夫人去哪裡都不知道,我問你,夫人帶着誰走的?”

“萱草和常安。”

有個管家媳婦來回事,趙氏對書香說;“你家夫人回來,叫她到我屋裡。”

趙氏匆匆走了,也沒敢告訴徐老夫人。

萱陽城外驛館裡,高芳華梳妝打扮,常嬤嬤叫丫鬟拿出一件真紅錦海水紋繡金鳳喜袍,高芳華看一眼,“嬤嬤,妾不是不能穿正紅嗎?”

常嬤嬤道;“姑娘不按老奴說的,本身就輸了氣勢,姑娘出閣,連正紅都不能穿,老奴替姑娘憋屈,一件喜袍越制又能怎樣,就說這是之前準備的,匆忙來北地,沒有喜服。”

這是非要給正室添點堵,找回點顏面。

“嬤嬤,穿這件行嗎?”

高芳華有點擔心。

“這是姑娘的姨娘老早替姑娘準備的,這次姑娘出嫁就帶了來。”

高芳華低下頭,她姨娘做妾,不想她也做小,如果是給燕侯做小,她心甘情願。

外間下人高喊,“侯府的轎子已到門口。”

高芳華趕緊穿上喜袍,頭戴鳳冠霞帔,兩個丫鬟攙扶着走出去,在驛館門前上轎,兩旁侯府家人和國舅府下人扶轎而行,後面是十幾輛馬車的嫁妝。

花轎擡進萱陽城,一路吹打,擡到侯府大門前,繞過正門,走側門進入侯府,直接擡到二房東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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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關上大門,前廳擺酒宴客,招待遠道而來的國舅府的人,歐陽錦等朝廷命官。

燕侯徐曜沒出現在前廳,此刻,徐曜穿着一襲大紅喜袍,在東院正房裡,書香低頭,不敢看他,夜色漸沉,徐曜的臉色像夜色一樣沉,“夫人何時走的?”

“早起走的?”書香小聲說。

“夫人去東跨院了?”徐曜問。

“是,夫人去看新房,然後,就叫常安去桂嬤嬤家取馬,帶着常安和萱草走了。”

書香不敢隱瞞,夫人到這時還未回府,大夫人叫人來問了幾次,都驚動了老夫人,桂嬤嬤急得家去找當家的周興,叫周興出去找夫人。

徐曜望着窗外,暮色四合,東跨院一片紅光,早已掛起貼着喜字的大紅燈籠,花廳傳來喧囂的樂聲,唯有東院正房冷冷清清。

這時,大夫人趙氏從東跨院過來,對徐曜說;“二弟,高姑娘在等你,蓋頭還沒揭,弟妹派人找,要不,你先去新房,安撫一下她,國舅府的人都在前廳飲酒,萬一鬧起來,事就大了。”

徐曜沉着臉,不吭一聲。

趙氏着急,“二弟,你過東跨院一趟,就說去前廳招待客人,脫身出來,嫂子要去花廳張羅。”

趙氏催促着,徐曜走出正房,大步往東跨院走去。

東跨院裡,出出進進的國舅府的丫鬟僕婦,看見徐曜,蹲身行禮,“拜見侯爺。”

徐曜朝明間走去,廊蕪下掛着喜字的大紅燈籠,徐曜上了臺階,走進屋裡,常嬤嬤迎接出來,“老奴拜見侯爺。”

徐曜嗯了一聲。

常婆子看徐曜面色冷肅,沒有一點當新郎的喜色,心裡嘟囔,自己的話姑娘不聽,燕侯請了幾次纔過來。

高芳華坐在牀上,頭頂蒙着紅蓋頭,等着徐曜揭開蓋頭。

喜娘遞給徐曜一個秤桿,“侯爺爲新娘揭蓋頭。”

徐曜隨手挑開高芳華的蓋頭,也沒細看,道;“前廳有客人,我去前廳招待客人。

不等高芳華說話,轉身大步離開新房,走到門口,看見章言急匆匆走上臺階,走到近前,壓低聲音說;“侯爺,夫人出城了。”

徐曜邊走邊甩掉大紅喜袍,隨手往廊蕪下一甩,大步朝院外走去。

侯府大門敞開,徐曜騎馬衝了出去,身後跟着親衛。

西風塘,夜晚猶如白晝,燈火通明,映着湖水,波光粼粼,歡笑聲傳來,歌女唱着北地小曲,纏綿悱惻,湖面畫舫船內,遊湖男人,美酒佳餚,美人在側,直鬧到半夜。

一艘畫舫船船頭站着穿蓮青衫的公子,夜風吹拂,衣袂飄飄。

魏昭靠在船艙裡喝酒,她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朦朧醉意,涼風習習,捲起紗簾,湖面上燈影綽綽。

魏昭手執着酒盅,連喝下三杯,一副醉態,“徐曜,祝賀你新婚。”

又灌了一杯酒,揚聲說:“算了,魏昭,以後你再也別想他了。”

把手裡的酒杯用力一擲,酒杯飛出艙外,落入水裡。

船艙外白衣人影一閃,徐曜走了進來,走到魏昭身旁,摟在懷裡,低柔聲道:“不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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