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謀國行動(下)

“凱恩,想不到你也來了,”第米特里說,“還有您,尊貴的帝國宰相閣下。”

他那洪亮的嗓門震得馮·克魯格伯爵耳朵很難受。

做爲摩德爾攻略皇宮的總指揮,第米特里·馮·摩德爾是摩德爾元帥的次子。他聲如洪鐘,這是第米特里與乃父惟一的差別——四十三歲的摩德爾家族次子膀闊腰圓,和乃父一模一樣的巨大方正的下頜,大鷹鉤鼻子,棕色小眼睛,但凡一看便覺得他勇猛善戰。

第米特里留着修士的頭髮,穿着日耳曼人的半身甲,可以看到他裡面穿着黑色的修士袍——只有長子才享有摩德爾家族領地的繼承權,所以貴族的次子一般都會選擇進入教會,謀取神職身份,第米特里也是這樣做的。而且就在幾天前,他在帝國首相艾爾弗雷德的批准下,已正式取代了下落不明的戈培爾,成了帝國新一任樞機大主教。

凱恩策馬上前,和第米特里並騎而行,鍊金協會會長跟在他們的後面半個馬身的距離。

“親愛的第米,皇宮內的情況怎麼樣?一切還都順利嗎?”

見有人提到戰局戰況,第米特里的精神立刻就來了。

“一切都很順利,外宮廷只遇到了零星抵抗。不得不說,這都是黑山土匪們的功勞。他們乾得很不錯,進攻計劃很周密,必定有個精研戰術的人指揮全局。這夥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通過下水道潛入皇宮,然後在皇宮裡到處放火,使皇家騎士們不知道到底來了多少敵人,也不知道敵人會從哪兒開始進攻,於是各處的皇家衛隊騎士都不敢離開崗位,被分散開來。點火也非常有研究,土匪們用火區把外宮廷分割成了幾個孤立地段,然後包圍並放火焚燒了皇家衛隊的總部……真令人難以置信,他們居然把衛隊的中高級軍官差不多都一網打盡了,包括那個連父親都頭痛不已的老古德林……”

“那麼,雄鷹現在在哪兒?”一直不發一言的鍊金協會會長打斷他問道。

“不知道。”第米特里有些不高興,任誰話頭被人截斷,都會多少有些意興闌珊。

“我正好想問您點兒事,尊貴的帝國宰相閣下,偉大的鍊金大師先生,你們到底打算不打算協助我們?”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閣下口口聲聲協助我們,可您派來的那位女煉金術士一聽說雄鷹的消息,立刻就像匹發情的牡馬似的脫開繮繩,跑得無影無蹤。”

第米特里斜眼看着艾爾弗雷德,一點都不念着自己現在之所以能穿上主教的服裝,到底是倚仗了誰的推薦。

“所以我不得不問問清楚,您們來這兒,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馮·克魯格伯爵冷眼旁觀第米特里和鍊金協會會長之間的尷尬氣氛。

雖然凱恩·馮·克魯格是一名真正的德魯依,但和那些頑固的煉金術士不同,他對和自己教派長期對立的鍊金術並沒有敵視。他是個實用主義者,在凱恩的眼裡無論是德魯依還是鍊金術都沒什麼差別,是爲了自己的遠大目標可以加以利用或值得學習的知識。

“親愛的第米,”他巧妙地把話題引開,“施羅德、漢默還有舒爾茨他們呢?你把他們派到哪兒去了?”

“我任命施羅德做前鋒部隊的指揮官,去掃蕩那些被火焰孤立在外宮廷各處的皇家衛隊殘渣餘孽了。估計在一個小時後,外宮廷裡所有的敵人都會被肅清。至於漢默和舒爾茨,你們在皇宮外沒有看到他們嗎?我命令他們率領本部士兵埋伏在皇宮水渠的出口處。那些土匪看到皇宮大亂,一定會趁亂逃走,只要他們一露頭,馬上就會被漢默的人射成篩子。”

“什麼?”馮·克魯格伯爵忍不住質疑,“親愛的第米,您竟然要漢默和舒爾茨去對付土匪?他們可是我軍重要的戰鬥力啊!”

“皇宮裡用不着他們。”第米特里輕鬆地說。

馮·克魯格伯爵什麼也講不出來。

第米特里如此分派任務,分明有他的私心。進攻皇宮的功勳高低,將直接決定日後摩德爾帝國開國元勳們的地位高低。漢默、舒爾茨在戰場上屢建功勳,都是有勇有謀的將軍,可他們是元帥大人的外甥,只能算是摩德爾的旁支,所以在這種立功時刻就遭到了排擠,第米特里甚至連皇宮都不讓他們進;而施羅德那小子論才幹遠遠不如漢默和舒爾茨,可他是元帥大人的侄子,是根正苗紅的摩德爾人,因此就被委以重任。

如果自己是進攻皇宮的總指揮,絕不會這麼處理。

“那麼,親愛的第米,您打算讓我做什麼呢?”他忍不住問,“元帥大人讓我們來聽從您的調遣,負責攻取皇宮的總指揮閣下。”

估計也是個閒散的差事。對於一個過繼別家的私生子來說,他相信第米給自己的待遇不會高過漢默和舒爾茨。

“這兒沒你的事,”果不其然,第米特里迅速回絕,“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按計劃進行,我將率領部隊奪取皇宮。”他又瞥了鍊金會長一眼:“如果你願意,可以和咱們的偉大盟友一塊兒去搜捕那個土匪。對於這件事他會非常樂意的。”

馮·克魯格伯爵臉色鐵青。

帝國宰相兼鍊金五角協會會長,和自己這個兄弟共濟會全國監理人兼大德魯依,竟然要聯手去對付一個不入流的小土匪!還有比這更可笑的小題大做嗎?

“聽從您的調遣,”他無可奈何地躬身行禮,憋了一肚子火,“也祝您進展順利,親愛的第米。”

離開第米特里的指揮部,馮·克魯格伯爵無奈地對艾爾弗雷德會長笑了笑。

“第米就是這樣的性格,請您別見怪。”

“我早就知道,所以纔對摩德爾元帥的人事任命不滿,”艾爾弗雷德會長笑了笑,“其實倒也無所謂——相比之下,捉拿雄鷹倒是比進攻內宮廷更合我意。”

馮·克魯格伯爵報以微笑。他當然明白鍊金五角協會的目標,這些煉金術士根本就是一心撲在藍火之炬上。

你倒想得便宜,老鬼,魔力之源怎麼能讓你們得到呢?

“那麼,您打算怎麼開始追捕,尊敬的宰相大人?”

“我不是一個善於揣度對手行動的人,那是將軍的工作,馮·克魯格伯爵,你怎麼看?”

“我認爲,應當在土匪的必經之路設下埋伏。在這種混亂的局面下,及早抽身才是明智選擇。雄鷹很可能會抓緊時間逃走。”

聽到馮·克魯格伯爵的提問,艾爾弗雷德會長笑了:“年輕人,路永遠有很多條,希望你能成功。”

“您似乎有不同看法?”

“沒有,”鍊金協會會長搖了搖頭,“我打算去皇家衛隊總部的廢墟清理一下皇家騎士的遺物,那裡可能會殘留一些線索。然後召集一些術士追蹤搜查——我們分頭行動,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馮·克魯格伯爵點頭,他求之不得,“外宮廷實在是太大了,分頭行動的效率起碼可以高一些。”

第米特里目不轉睛地看着二人並騎漸漸遠去,消失在滾滾黑煙和熊熊火焰之間,不由得意地哼了一聲。

攻打內宮廷的大功勞,怎麼能讓你們分了去?過繼給克魯格家族的弟弟,還有漢默和舒爾茨兩位表弟,以及那些號稱煉金術士的江湖騙子們,至高的榮耀沒你們的份兒。

“指揮官閣下,”一名全副武裝的摩德爾騎士來到他的身後,聲調有些緊張,“我軍在內宮廷大門受挫。”

他沒有稱摩德爾次子爲“大主教”,這是第米特里嚴令要求的:他不希罕這個樞機大主教,他嚮往的是更高的榮譽和地位。

“什麼?”

第米特里萬沒想到會聽見這種消息,他撥轉馬頭,惱怒地盯着來報信的騎士。

“三十七年來,皇家衛隊的騎士從沒有踏上過戰場一步!你們,這些長期戍守帝國邊陲的摩德爾勇士,在血戰中經歷過無數次生死掙扎的精英,竟然還打不過那些窩囊廢!”

戰士的榮譽遭到羞辱,騎士在指揮官面前垂下了高傲的頭。在沉重的哥特式全盔遮蓋下,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們盡了力……可是,沒人能打敗那個怪物的,指揮官閣下。”

“怪物?”第米特里冷笑,勒住焦躁不安的巨型戰馬,“誰?皇家衛隊裡還有誰是我們的對手?”

“人間……人間無敵之劍,”騎士艱難地吐出了這個名字,“海因茨·威廉·古德林……”

“你說什麼?!”

摩德爾次子瞪圓了眼睛。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地念叨,語氣突轉焦躁,“那個人已經死了,死了!黑山的雄鷹殺了他!快!所有人立即上馬!你帶路,帶我去看看!”

當第米特里的大隊人馬趕到內宮廷大門的時候,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副慘烈無比的地獄圖。

鮮血染紅了內宮廷大門前的空地,這裡原本是舉行盛大慶典時的閱兵廣場,此時此刻,到處都是死人。身穿黑漆哥特式全鋼甲的摩德爾騎士,身穿紅漆聖堂全鋼甲的皇家衛隊騎士,他們橫七豎八地鋪滿一地,頭枕着腳、腳枕着頭,人壓着馬,馬壓着人。

一百四十名騎士的摩德爾先頭部隊,除去寥寥不到十人外,其餘全部陣亡;而用肉眼大略估算,倒斃的皇家衛隊騎士,更在摩德爾騎士的兩倍以上。

“我們挑戰,而他們應戰,正像勇猛的騎士該做的那樣,”報信的騎士苦澀地說,“我們輕而易舉粉碎了他們,但是就在即將趁勢攻入城門的時候,人間無敵之劍出現了……”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那老頭兒似乎受了傷,很重的傷,可是絲毫不影響他……人間無敵之劍衝入我們的隊伍,大聲呼喊着砍殺,一劍砍倒一個,然後再一劍,又是一劍……”

“好吧,就算那老東西還活着,”第米特里大發雷霆,“可按照你的說法,他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人就把你們打得落花流水嗎!?”

“請原諒,指揮官閣下,”另一名騎士插嘴,他的甲冑上沾滿了碎肉和凝固的鮮血,“古德林用的劍,是原先至尊大皇帝的佩劍……”

“組織隊伍,重新攻城!”

第米特里大聲吼道,他懶得聽一個滿身血污的殘兵敗將廢話,催馬向後面趕來的軍隊跑了過去。

望着剛愎自用的指揮官的身影,渾身血污的騎士嘆了口氣,低聲喃喃地說完了被打斷的話:“那可是全國第一工匠索羅斯用最精良的烏茲鋼‘先知梯’鑄造的名劍啊,劈開鋼甲就跟切蘋果似的容易……”

無論第米特里怎樣挑釁,皇家騎士就是拒絕應戰。而硬攻城門的結果是,在皇家守備兵的各種巧妙器械和戰術使用下,摩德爾騎士傷亡慘重,仍難以逾越雷池半步。

望着高聳的內廷門和宮牆,第米特里有些後悔:如果有自己那幾個表兄弟的協助,又或者有煉金術士的協助,想必此刻自己已經入城了。

那麼,要把他們調動過來幫忙嗎?

這念頭在第米特里的腦海裡轉瞬即逝,如果真這樣做,我這總指揮的顏面何存?

攻略皇宮的總指揮閣下愈加挺起胸膛,大聲呵斥士兵投入火焰和死亡的戰場。

內廷門左側塔樓。

老古德林有條不紊地清理自己的傷口,他的坐姿非常標準:上身坐得筆直,雙腿分開與肩同寬,活像一尊雕像。

用蘸水的毛巾擦拭去胸膛的鮮血,老古德林忍不住去回想那場在皇家衛隊總部的殊死決戰。

兩人拼殺到最後,在那閃電似的一瞬,老古德林挪動身體,設法令敵人的劍從心臟和肺之間的空隙處穿了過去。然後掙扎着後退到四樓的窗前,翻出窗子以逃生保命。多虧了下面屍體層層疊疊,否則重傷之下,再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必死無疑。他昏厥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甦醒,本想略作包紮後再去和殺子大敵拼個死活,可是雄鷹等人已經不見了,摩德爾的叛軍卻突然出現。最後,他只得暫且放棄了找雄鷹復仇的念頭,轉而先趕到內宮廷保衛至尊——做爲一個效忠皇室的軍人,履行職責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這麼大年紀了,可自己還有不冷靜的地方,他想。

在最後的決戰時刻,當看到那殺子兇手竟然手持萊恩的劍,一時間雖然明知是敵人的心理陷阱,卻仍然忍不住五內俱焚,一頭栽了進去。自己的劍術和雄鷹的刀法各有長短,可以說是勢均力敵。但是中了陷阱之後,焦躁的心理使劍遠沒有平常運用的巧——面對雄鷹那一刀,其實沒必要硬架,完全可以將之卸向一邊,反而讓雄鷹失去平衡的。可就是太急於復仇,導致以短擊長,一敗塗地……

現在不是回味決鬥的時候!

他閉上眼睛,僅僅用了三秒鐘,就把關於那場決鬥的一切都清出了腦子。

“衛隊總長閣下,叛軍又向我軍發出挑戰了,”一名年輕軍官匆匆趕來回報,“因爲您剛纔的殊死奮戰,所有的騎士士氣高昂,紛紛要求出去和敵人決一死戰呢。請您下命令吧!”

“所有人嚴守崗位,不要出戰。讓叛軍去等,讓他們焦躁和疲憊!”老古德林回答。

看着老長官把毛巾仔細用冷水浸溼,然後放到身上輕輕擦拭,等那些被血粘在身上的塊狀紗布稍微變軟,就把它們一塊塊扯下來……年輕的軍官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的主,衛隊總長閣下,這麼重的傷……您不要緊吧?”

他暗暗擔憂,胸膛被人開洞,即便沒有刺傷內臟,也是異常兇險的事。

老古德林察覺了他的念頭。

“隆美爾中隊長。”

“是!”

“現在,把你的精力全部集中到門外的叛軍上,不要考慮不相干的因素。”

“是,”隆美爾向軍神致敬,“在下去守衛城門。從現在開始,我將每隔十五分鐘向您彙報一次叛軍的動向。失陪了。”

摩德爾的叛變時機實在是巧妙,老古德林沉思着,雄鷹剛剛鬧騰了一陣子,他就來了。二者之間,會不會事先勾結好了呢?

“下水渠……”

他猛地想到這一點,出了一身冷汗,猛地站起身,高聲把隆美爾重新喚回來:“立即派人嚴密監控內宮廷所有水渠的出口,別讓敵人從地下摸進來。”

雄鷹就是通過下水渠,神不知,鬼不覺地鑽入了王城。如果摩德爾和他聯手,也很可能運用這套小伎倆潛入內廷。自己決不能重蹈覆轍。

※※※

此時的雷錘正悠閒地走在皇宮的廣場上,再繞過前面巨大的競技場,就可以快出皇宮了。

在打敗施羅德後,她沒有下水道,而是換上了一套摩德爾士兵的鎧甲。沒人對一名普通的摩德爾士兵多加註意,她就這樣一直來到皇宮大門口。

手臂又是一陣疼痛,她皺了皺眉,擡起手臂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戰鬥牧師法術雖然可以癒合傷口,但並不能完全消失傷害,此時受傷的地方表面看上去一點兒事沒有,可實際上仍然那麼痛,裡面被切傷的筋肉還沒有長好。一時半會兒,這隻手是暫時無法作戰了。

雄鷹那孩子,現在應該已經進入下水道了吧?她擔心地回頭看了看,只見火光沖天,皇宮已經變成了戰場,閒雜人等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當湯馬士大媽回過頭,就發現從陰影裡走出六個衣着各異的人。這些人手持各種兵器向她圍攏。

“啊——!”

隨着大錘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半圓,最後一個人也慘叫着飛了出去。

湯馬士大媽摘下頭盔,擦了擦汗:這幾個人的劍術相當不錯,自己一條手臂無法作戰,以至於這場戰鬥異常艱苦。費了老半天功夫才把這幾個傢伙一一擺平。

真是奇怪,這些傢伙說是摩德爾人不像摩德爾人,說是皇家衛隊也不像皇家衛隊,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烏合之衆,他們怎麼也往宮廷裡跑?

她快手快腳地把這幾人身上搜了個遍,找出了王城通行證和對雄鷹的通緝令。

“居然是北方賞金人……奇怪,賞金人竟可以爲了追殺雄鷹而出入皇宮嗎?”

這些日子來王城的賞金人就像見了牛糞跑來的蒼蠅一樣多,可是居然闖到這裡……這也太離譜了不是嗎?

湯馬士大媽想了想,掉頭向來路走去。

情況不對,賞金人不會無緣無故地來刺殺一個摩德爾士兵——一定是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眼下還是迅速找到雄鷹要緊。

又走了一段路,湯馬士大媽突然發現,有人跟在自己的後面。

事實上,她什麼也沒看到,這純粹是一種感覺。

可這兒就是有個人,或者是個什麼東西。她能感覺得到:那傢伙應該就在這兒,正盯着自己看。

九十六歲的戰鬥牧師暗自捏緊了戰錘,腳下卻毫不停留,仍然不緊不慢地走着。

一絲細微幾不可查的聲響傳入耳朵:那東西在跟着自己移動,聽這聲音,應該就跟在自己後面十碼左右。

老太婆皺了皺眉,它開始加速了。

黑影箭一般從背後射來。

行若無事的湯馬士大媽身體猛地向右一轉,大戰錘劃了個圓圈,凌厲無比地擊向黑影的側面。她的估算準確無比,“啪”的一聲,黑影一觸即碎,碎裂成無數細小的粉末,撒得到處都是。

那赫然是一塊磚!

中計了。雷錘的腦子裡剛轉過這個念頭,後心就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她輕輕地哼了一聲,戰錘向身後猛擊,但這下又打了一個空。在回身的瞬間,她驚訝地發現,襲擊自己的東西好像是某種細長的蛇,轉眼就鑽入了地下。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湯馬士大媽來不及多琢磨,她向後瞥了一眼,看見此時自己背後的鋼甲破了個大洞,鮮血正噴泉似的冒出來。她急促地喘息,用最短的時間凝聚了一個小治療術放到自己的傷口上,阻止了大量流血。

腳底突然感到一陣輕微的振動。

身負重傷的戰鬥牧師猛地一跳,百忙之中向下掃了一眼,只見就在自己剛纔站立的地方,地面裂開一個小洞,一道黑影剛剛探出頭隨後又鑽了進去,正是那潛伏在地下的怪蛇。

如果不是閃避及時,只怕又遭了這東西的暗算。

就在此時,月光驟然一暗。

人尚在半空的湯馬士大媽擡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着撒拉遜長袍的男人不知何時從旁邊高高躍起,正罩在自己的頭頂上。

一道新月形狀的雪亮刀光直劈下來!

血光飛濺。

煙與火之中,凱恩·馮·克魯格伯爵的身子從宏偉的圓拱大宮殿的投影裡冉冉升起,彷彿是破土而出的新苗。

他一臉殺氣,目光冰冷如刀,顯然動了真怒。

在得知了漢默和舒爾茨守候了那麼長時間仍然一無所獲之後,他認爲雄鷹十有八九會化裝成摩德爾士兵從地面逃走,於是調集人手在出宮的必經之路設伏。可是到了現在才幹掉一個老太婆,連雄鷹的影子都沒見到。

“路永遠有很多條……”他喃喃地重複着艾爾弗雷德會長的話。那個膽大包天的悍匪雄鷹,到底又想耍什麼花招?

“首領,您說什麼?”阿斯蘭·薩馬輕輕擦拭刀身,剛斬過人的新月刀清亮如水,連一絲血跡都沒留下。

“啊,沒什麼,”他從沉思中恢復,揮了揮手,“我忠實的朋友,你知道麼,就在前不久,我終於知道了五角協會會長的身份——”

阿斯蘭靜靜地聽着,聚精會神——對凱恩所說的一切,他永遠都是以這個態度聆聽。

“我們必須把楔子打入五角協會,”在大略講述了這幾個小時裡發生的一切之後,兄弟共濟會的全國總監理人兼大德魯依做了總結,“只有他們才知道應該怎麼使用藍火之炬,怎麼進入陶力之城。”

陶力之城,這個傳說不僅是屬於煉金術士的,也是屬於德魯依的——上白德魯依摩里根消滅了魔眼邪神巴羅建立帝國,惟一苦尋不得的寶物就是魔力之源。因此帝國建立的數百年前,無數大德魯依同樣爲了尋找陶力之城挖空了心思,卻始終無從下手。

魔力之源不僅僅是煉金術士所要守護的歷史和聖地,也是無數大德魯依的夢想。

阿斯蘭也露出凝思的表情:“如果戈培爾大主教還活着就好了,我們可以通過拷問他得到五角協會的情報和煉金術士的各種法術。”

“戈培爾,戈培爾……你是說,那個和王城地區監理人巴茲一塊兒到黑山去找我的惡魔?”

阿斯蘭點頭。

“對了,那個巴茲!”凱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只覺得茅塞頓開,心裡已經有了計劃,“我忠實的好朋友,你這條計策倒不失爲一個絕妙的主意。”

撒拉遜人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很快你就會明白了,我忠實的朋友,”在這一瞬間,凱恩躊躇滿志,臉色已經不再陰沉,只是閃爍的眼神頗有幾分狡詐,“這回計劃的關鍵,就在於戈培爾主教,啊,錯了,就在於那個巴茲身上。”

和馮·克魯格伯爵分手之後,艾爾弗雷德會長馬不停蹄趕到了化爲廢墟的皇家衛隊總部,剛推開幾乎炭化的門,就見到了戰敗的幻火術士。

“這麼說,雄鷹去了下水渠?”

艾爾弗雷德會長沉思着,把烏娜的話又緩緩重複了一遍。

烏娜裹着長袍坐在會議桌上,神色呆滯,渾沒了往日充滿自信的飛揚神采。

“他打敗了我,”她虛弱地說,“那個雄鷹,太可怕了……他的精神能力竟有超越我幻術的力量。”

艾爾弗雷德會長沉默不語。一個肉搏戰士,竟然能打敗烏娜這樣的法術大師,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可是還有比這更重要的問題。

他沉思了片刻,伸手向炭化的會議桌抓了一把,攥了一手焦炭。當手掌再度攤開,焦炭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晶瑩璀璨的大鑽石。

烏娜屏住了呼吸,儘管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但仍感到是那麼的不可思議。沒有咒文的頌唱,沒有法力的聚集,甚至連精神波動都感受不到,物質結構的重新排列組合就已經完成了——會長大人的鍊金術只能用完美來形容,他的實力永遠是那麼深不可測。她目眩神迷地看着這奇景:隨着鍊金五角協會會長那佈滿皺紋的手掌在表面上輕輕地摩挲,閃亮的鑽石粉塵下雨似的往下落,原本棱角分明的大鑽石逐漸變得光滑光潤,最後成了一枚透明的鑽石球。

艾爾弗雷德用食指輕輕點在晶瑩剔透的鑽石球上,球體裡浮現出一個人影。

“馬上趕到這兒來,”會長大人對球中人影威嚴下令,“幻火術士失敗了,我需要你完成兩個任務。首先,進入下水渠找到雄鷹,不惜一切代價奪得藍火之炬;其次,展現你的威力幫助那些篡位者,讓摩德爾人瞭解我們的實力。”

看清了球中人影的相貌,烏娜面色慘白。

“會長大人,您真的要動用那個恐怖的傢伙嗎?那個傢伙不夠成熟,說不定會把一切都毀了的。”

艾爾弗雷德搖了搖頭:“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我們的時間不夠,只能從權。”

他和第米特里相處得並不愉快,那個剛愎自用的白癡竟然藐視煉金術士的力量。這也罷了,問題是這樣繼續下去,摩德爾元帥很可能會以煉金術士五角協會並沒有幫忙爲理由,拒絕兌現承諾。

如果戈培爾大主教還在世就好了,艾爾弗雷德暗暗嘆息。以這位老夥計的威望和所掌握的聖劍騎士團,足以震懾摩德爾元帥,使之乖乖地兌現承諾。其實說到底,有戈培爾大主教坐鎮王城,第米特里那種令人討厭的小毛頭,無論如何也爬不到自己的頭上來。現在再怎麼想這些東西,都已經沒用了。眼前形勢的關鍵在於,怎樣才能得到藍火之炬。

雄鷹已經是甕中之鱉——摩德爾的人盯死了皇宮外下水渠的出口;那位馮·克魯格伯爵似乎另有計劃,也不是省油的燈。真正值得關注的,是雄鷹被捉住之後有可能出現的後繼發展:陶力之城做爲弗莫王朝的都城,誘人之處不僅是魔力之源,“魔眼邪神的寶藏”這種子虛烏有的傳說在民間也廣爲流傳。

誰能肯定,摩德爾沒有心思謀取這份遺產呢?

艾爾弗雷德會長的胸中殺機翻滾:必須確保藍火之炬,決不能容它落到他人的手上。

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下)第二章 大買賣第十五章 紫火之炬第二十二章 重返黑山(下)第二十四章 血染翡翠(上)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上)第十章 謀國行動(上)第十四章 王城毀滅(下)第十九章 曠野大追逐第二十四章 血染翡翠(下)第二章 大買賣第一章 劍和女人第二十二章 重返黑山(上)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上)第二章 大買賣第十六章 原點(二)第九章 消逝在歷史長河中的鍊金文明第二十五章 火併(上)第十五章 紫火之炬第十八章 地牢暗戰(上)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上)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五章 夜戰八方第六章 暗中活動的魍魎們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上)第十六章 原點(三)第二十一章 混沌之眼(下)第十四章 王城毀滅(下)第十章 謀國行動(下)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二十四章 血染翡翠(上)第十八章 地牢暗戰(下)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下)第一章 劍和女人第十一章 下水道里的蜈蚣信使第二十五章 火併(下)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中)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下)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下)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中)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下)第二十六章 來臨的決戰(上)第二章 大買賣第二十一章 混沌之眼(下)第七章 思想者的晚餐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下)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上)第二十二章 重返黑山(下)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上)第一章 劍和女人第十章 謀國行動(上)第五章 夜戰八方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十四章 王城毀滅(下)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二十六章 來臨的決戰(上)第十四章 王城毀滅(上)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上)第十九章 曠野大追逐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十章 謀國行動(上)第十九章 曠野大追逐第十八章 地牢暗戰(下)第二十一章 混沌之眼(上)第二章 大買賣第二十一章 混沌之眼(下)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上)第十九章 曠野大追逐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中)第二十四章 血染翡翠(上)第一章 劍和女人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上)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下)第十六章 原點(二)第四章 圖書館變形記第二十六章 來臨的決戰(上)第二十五章 火併(上)第二十四章 血染翡翠(下)第二十三章 去陶力之城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中)第四章 圖書館變形記第二十二章 重返黑山(上)第五章 夜戰八方第二十三章 去陶力之城第六章 暗中活動的魍魎們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二十五章 火併(下)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十四章 王城毀滅(上)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中)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下)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下)第二十二章 重返黑山(下)第一章 劍和女人第十八章 地牢暗戰(上)第十一章 下水道里的蜈蚣信使第二十二章 重返黑山(上)第二章 大買賣第二十四章 血染翡翠(上)
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下)第二章 大買賣第十五章 紫火之炬第二十二章 重返黑山(下)第二十四章 血染翡翠(上)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上)第十章 謀國行動(上)第十四章 王城毀滅(下)第十九章 曠野大追逐第二十四章 血染翡翠(下)第二章 大買賣第一章 劍和女人第二十二章 重返黑山(上)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上)第二章 大買賣第十六章 原點(二)第九章 消逝在歷史長河中的鍊金文明第二十五章 火併(上)第十五章 紫火之炬第十八章 地牢暗戰(上)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上)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五章 夜戰八方第六章 暗中活動的魍魎們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上)第十六章 原點(三)第二十一章 混沌之眼(下)第十四章 王城毀滅(下)第十章 謀國行動(下)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二十四章 血染翡翠(上)第十八章 地牢暗戰(下)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下)第一章 劍和女人第十一章 下水道里的蜈蚣信使第二十五章 火併(下)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中)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下)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下)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中)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下)第二十六章 來臨的決戰(上)第二章 大買賣第二十一章 混沌之眼(下)第七章 思想者的晚餐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下)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上)第二十二章 重返黑山(下)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上)第一章 劍和女人第十章 謀國行動(上)第五章 夜戰八方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十四章 王城毀滅(下)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二十六章 來臨的決戰(上)第十四章 王城毀滅(上)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上)第十九章 曠野大追逐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十章 謀國行動(上)第十九章 曠野大追逐第十八章 地牢暗戰(下)第二十一章 混沌之眼(上)第二章 大買賣第二十一章 混沌之眼(下)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上)第十九章 曠野大追逐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中)第二十四章 血染翡翠(上)第一章 劍和女人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上)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下)第十六章 原點(二)第四章 圖書館變形記第二十六章 來臨的決戰(上)第二十五章 火併(上)第二十四章 血染翡翠(下)第二十三章 去陶力之城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中)第四章 圖書館變形記第二十二章 重返黑山(上)第五章 夜戰八方第二十三章 去陶力之城第六章 暗中活動的魍魎們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二十五章 火併(下)第十二章 壓倒性威力(下)第十四章 王城毀滅(上)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中)第十三章 廣場大亂鬥(下)第二十章 出沒在夜幕中的狼人(下)第二十二章 重返黑山(下)第一章 劍和女人第十八章 地牢暗戰(上)第十一章 下水道里的蜈蚣信使第二十二章 重返黑山(上)第二章 大買賣第二十四章 血染翡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