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艾爾弗雷德、雷火和手持薩拉的凱恩看到巴茲的狼狽模樣都吃了一驚。這位王城地下幫會首領鼻青臉腫,牙齒漏風,滿臉是血,走路一瘸一拐,當他看到了他們三個,幾乎是手足並用,連滾帶爬地來到面前。
“雄鷹!雄鷹來了!”他緊緊抓住艾爾弗雷德會長的長袍下襬,一副受驚過度的表情,“那傢伙簡直太厲害了!沒人是他的對手!”
艾爾弗雷德會長是個很講究清潔的人,見巴茲滿手血污地抓住自己的袍子心裡很不樂意。他強壓着對巴茲的厭惡問:“這麼說,剛纔的精神能量波動,就是他搞出來的?”
巴茲忙不迭點頭:“沒錯,就是他!”
艾爾弗雷德會長聞言,看了雷火一眼。他見重新復生的雷火眼裡滿是躍躍欲試,於是對她點了下頭。雷火立刻向巴茲指向雄鷹的方向趕去。鍊金五角協會已精銳盡出,凱恩也一早派出了阿斯蘭,這裡只剩下了巴茲、凱恩和艾爾弗雷德會長。
“雄鷹竟然搶在了我們前面,”艾爾弗雷德會長喃喃自語,“他居然知道魔力之源的封印地。他果然是弗莫皇室的後裔。”
他目光炯炯,很是興奮,卻沒有注意到旁邊凱恩和巴茲之間交換的眼色。
“您說什麼?誰是弗莫皇室的後裔?”
巴茲好奇地問,有意無意地走到艾爾弗雷德會長的另一側,使艾爾弗雷德會長在對他說話的時候只能轉過頭去,把後背亮給了凱恩。
“我說的是雄鷹,你們都不瞭解,其實我早在七十年前就見過他了。”
艾爾弗雷德會長回答這句話的時候,兩條紅色的蔓藤悄悄從凱恩的袍子下面滑出來。可是翡翠地板嚴絲合縫,蔓藤竟然鑽不進去。凱恩改變了戰術,七八條碧綠的蔓藤無聲無息地從他的袖口裡爬出來,在手臂上扭曲交纏,形成了一根巨藤。
蔓藤的七八個頭部都張開了花朵一般的大嘴,森森的毒牙對準了艾爾弗雷德會長的後背。豆大的汗珠從凱恩的臉上滾下來,一邊努力抑制着自己的魔法波動一邊完成這樣的高級秘術,其消耗是驚人的。
喀爾羅森魔藤,這正是魔界衆多食人蔓藤中最兇殘可怕的一種,血液一旦和它分泌的黏液混合就會產生反應變成強酸,目標瞬間就會溶解爲一灘水。
當年封印魔力之源的是白王摩里根,想要還原封印就只有用德魯依的秘術才行,凱恩和煉金術士能夠達成協定也就是因爲這一點,能解開封印的除了他外再沒別人。煉金術士已經完成了契約中他們的那一部分,運用法器開啓陶力之城,既然已經到達了陶力之城,艾爾弗雷德這個老傢伙就已經沒用了。
如此巨大的財富,如此強大的鍊金術力量,只要全部掌握在手,他,凱恩·馮·克魯格將成爲新的時空主宰,成爲神一樣的存在!
巴茲謙卑地聽着艾爾弗雷德會長的暢談,並不時地提問,讓老煉金術士騰不出工夫注意身後的變化。
魔藤的枝條向艾爾弗雷德會長慢慢地延伸,終於進入了一擊必殺的距離。凱恩吸了一口氣,積蓄的魔力瞬間爆發,魔藤發出追魂奪命的咆哮,彷彿七八條毒龍似的向艾爾弗雷德會長的後背啃蝕過去!
艾爾弗雷德會長這才發現不妙,他剛剛轉過身想要迎敵,一把鋒利的匕首刺進了他的腰!
劇痛使艾爾弗雷德會長的反應慢了半拍,就在這一時刻,所有的魔藤毒牙全都扎進了老頭兒的身體。艾爾弗雷德會長喪失了抵抗能力,任由大腿粗細的魔藤把他一條條地纏繞起來。
勝負已分。
巴茲偷襲得手,從艾爾弗雷德會長身側跑了過來。
“你……幹得好!”凱恩急促地喘氣,拍着巴茲的肩膀說。他眼睜睜地看着魔藤的藤條全部命中目標,心中狂喜,對功臣巴茲也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和顏悅色。
巴茲謙卑地向共濟會總監理人鞠躬答禮。
這場精心策劃的謀殺凱恩已經醞釀很久了,從他在王城讓巴茲接待艾爾弗雷德開始就已經籌劃,但一直找不到機會,煉金術士們總是圍繞着他們的會長。
“看來,我真應該好好謝謝雄鷹,”凱恩大笑,猛虎似的眼睛也眯了起來,“要是沒有這土匪,還不知道要等你落單等到什麼時候呢。”
話沒說完,他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怒吼——刺入艾爾弗雷德會長的匕首,又刺入了他的小腹!
“你!”凱恩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巴茲,搖搖晃晃後退,“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巴茲笑了,他的笑容陰冷。
“凱恩監理人,你爲什麼不看看魔藤呢?”
凱恩就像一隻中箭的猛虎,兇狠地轉過頭去,可當他看見正對着自己微笑的艾爾弗雷德,他臉色灰敗,活像一隻掉進了套子裡的兔子。
“你們……”他吃力地說,伸手按住傷口,血不住地流。
巴茲大笑起來:“我們當然在演戲。”
毫髮無傷的艾爾弗雷德會長甩掉了枯萎的魔藤,就像甩開幾條爛繩子。在剛纔魔藤及體的瞬間,他把自己的表皮和衣物都轉換成了金剛石,魔藤的毒牙和黏液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接下來又把刀都割不斷的魔藤轉化成了酥軟的碳粉,輕而易舉就把它們扯得粉碎。
凱恩看得全身發麻,這麼可怕的鍊金術水平,艾爾弗雷德會長簡直強得不是人!
“你早晚會向我動手的,”艾爾弗雷德會長淡淡地笑,“東方人有句話很有道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我不喜歡總有人暗中盯着的感覺,所以只能挑選一個比較恰當的時機讓你動手。”
凱恩慢慢地後退,背心靠在了牆壁上,冰涼的黃金讓他全身發冷。
“你們……什麼時候串通一氣的?”
“我想想,大約……是巴茲從黑山返回王都的第二天吧。”
“一點沒錯,我們早就有聯繫了,”巴茲笑着說,“這你沒想到吧,凱恩·馮·克魯格?”
“你……早就知道我是德魯依了?”凱恩吃力地問。
艾爾弗雷德會長點了點頭。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書呆子,凱恩先生,我一直需要你,需要摩德爾家族爲我剷除帝國,爲這個世界的崩潰和戰亂做好準備。你乾得很出色,謝謝你,凱恩先生。”
“可是我不明白,”凱恩痛苦地說,他現在才明白,自己始終是一顆操縱在艾爾弗雷德手裡的棋子,“像巴茲這樣的社會渣滓,怎麼會跟你掛上溝的?”
艾爾弗雷德會長笑了:“對了,你其實還不知道……我正式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鍊金五角協會的副會長,戈培爾大主教。”
他做了個引出貴賓的手勢,指的人竟然是巴茲。
“你說什麼鬼話,戈培爾大主教已經被我……”凱恩突然明白過來,“該死,原來你沒有死,戈培爾,你居然以巴茲的身體活了下來?可是你那套市井小人的作派,還有在黑山聯絡我的方法……”
“一點也不像個尊貴的主教,是麼?”身爲巴茲的戈培爾笑了,“巴茲先生以爲我變成惡魔後智力下降了,想要騙取我爲他重塑一個不死的身體,還想要騙取我的鍊金術知識。可是他失算了,惡魔的身軀使我狂暴,但我仍然像原先那樣聰明,有理智。後來,我被古德林打傷了,惡魔的身軀一旦受傷,在這個主物質界是沒法治療的,所以我將計就計,給巴茲先生舉行了一個小小的轉移身體的儀式。”
他看着艾爾弗雷德,艾爾弗雷德也在看着他,兩個人一同哈哈大笑起來。
“我把靈魂和力量都轉換了到這個身體裡,佔有了巴茲先生的全部記憶,也包括他那下作的作風和習俗,以及你們這些黑幫分子的聯絡手法。這就是全部了。”
凱恩咬牙切齒:“原來是這樣。你可真會掩飾自己,戈培爾大主教。”
戈培爾向他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
“承蒙誇獎,凱恩先生。你也很厲害,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謀殺艾爾弗雷德的計劃可以說天衣無縫,惟一遺憾的是你所託非人,不幸選我做你的幫兇。”
艾爾弗雷德會長笑着說:“的確如此。可惜這場謀殺的目標在最後卻發生的一個小小的轉變。”
戈培爾也笑了:“凱恩先生,我知道你在等什麼。可惜你的心思全白費了,你的半狼人已經死在雄鷹的手裡了。”
凱恩冷笑:“就算你說得對吧,可是你們要是殺了我,也休想開啓魔力之源的封印。”
戈培爾笑了:“你說得一點也不錯。不過你又估計錯誤。我即便殺了你,同樣也有辦法開啓魔力之源。”
他的眼睛變得更紫了,慢慢張開嘴,凱恩目瞪口呆地看着戈培爾的牙齒越變越長,就像鑿子一樣。
“在你死前,我可以讓你明白一點,在那個轉移身體的儀式上我給這個身體加了點料,”戈培爾咯咯地笑,眼裡滿是嗜血的狂熱,“恭喜你,你將成爲有史以來第一個血族德魯依。”
凱恩嗅着他嘴巴里散發出來的臭味,那是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怪物。”他用最後的法力凝結了一個風元素的小型結界,迫使戈培爾後退了一步。
戈培爾冷笑:“風元素的護盾……你還有能力做出這樣的防禦?可惜你抵抗不了多久的!”
“是麼?”凱恩冷笑,“那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風元素!以自然天地神靈的名義,流動的風,捲走術者的敵人……龍捲!”
咒文頌唱完畢,一道螺旋的氣流從天而降,落在凱恩的面前。它突然加速,捲起了周圍的空氣,一時間,整個空間似乎都在旋轉,劇烈的風壓竟然讓戈培爾睜不開眼睛!
銳利的風刃無孔不入,戈培爾覺得身上一涼,一條手臂脫開了身體。
但就在這時,他看見一線熾熱的白光從自己的肩膀後面射向前方,穿破層層風流,筆直地打在凱恩的胸膛上。凱恩向後飛滾出去五十多碼才停下來,不動了。
“這傢伙,原來還隱藏了這麼強大的力量。”
戈培爾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抓起斷臂重新粘回了肩膀,揮舞了兩下,斷臂又掉在地下。他再次撿起斷臂,來到凱恩身旁仔細地檢查了一下。
“他死了!”戈培爾怒氣衝衝地回頭叫喊,“艾爾弗雷德,你太魯莽了!這下封印解不開了,我們該怎麼辦?”
“你傷得不輕呀,戈培爾,”艾爾弗雷德會長說,剛剛施展法術擊斃凱恩的他就像做了件小事一樣渾不在意,緩步來到戈培爾的身後,“封印不見得就解不開,休息一會兒再走吧,你把和雄鷹交戰的詳細過程跟我講一講。”
戈培爾雖然很不高興,仍然把雄鷹那可怕的技巧講述了一遍。
“這麼說,他施展了傳說中的靈魂尖嘯,”艾爾弗雷德會長笑了,眼睛裡閃着激動的光,“弗莫皇帝的鍊金術,他都已經完備了?”
戈培爾懷疑地看着他:“艾爾弗雷德,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艾爾弗雷德輕輕地笑着:“這個主意。”
說這句話的時候,激烈的白光再一次從他的掌心亮起,只不過這次的目標卻是戈培爾。前任大主教兼王城地下黑幫首領吭都來不及吭一聲就被打得飛了出去!
戈培爾全身都燃燒起來,但暗夜領主的身軀堅強無比,最終他翻滾着撲滅火焰,只不過重新站起身的時候已經不成人形。
“你想要做什麼!艾爾弗雷德!”
戈培爾尖聲怒吼,只是剛纔鍊金會長那一下打穿了他的脖子,使戈培爾聲帶走音,聽起來就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貓。
“幹什麼?”艾爾弗雷德會長微笑的表情變得無比冷酷,“這要問問你自己吧,巴茲先生。”
“你說什麼?”戈培爾一怔,隨即跳腳怒吼,“你瘋了嗎?艾爾弗雷德你這老傻瓜,巴茲已經死了,我是戈培爾!”
艾爾弗雷德會長盯着他,緩緩伸出了手。戈培爾心中一寒,向後畏縮着,剛纔艾爾弗雷德先打倒凱恩,後打倒他使用的法術,他連看都沒看清。
“你的僞裝很不錯,”艾爾弗雷德會長盯着他一字字地說,“你把戈培爾爲你施術的那一段故意顛倒來講,這樣很有欺騙效果,巴茲先生。是你哄騙戈培爾,利用了他急於療傷的心要他把你變成一個不死血族;之後又是你吸收了戈培爾的記憶,而不是戈培爾吸收了你的……你就是憑藉這樣的兩面性,在我和凱恩之間如魚得水,甚至利用戈培爾的記憶籠絡了那些修道院的劍客,把他們變成了你的專屬殭屍……但是我想告訴你兩件事,第一,從你秘密找我聯絡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經看破了你的僞裝;第二,我之所以容忍你活到現在,其原由和容忍凱恩這個德魯依在我面前大搖大擺是一樣的。你我都是聰明人,就不用再裝了吧。”
戈培爾或巴茲,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陰冷冷地笑了:“好吧,在兩個角色之間切換來切換去我也累了。老頭子,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看出我不是戈培爾的?”
“你畢竟不是戈培爾。儘管你能吸收一個人的記憶,但是你卻吸收不了他的喜怒哀樂,他的忠心。戈培爾不會野心勃勃地拓展自己的勢力,不會挖空心思去建立屬於自己的武力。他的野心是攀登鍊金術的高峰,而不是那些世俗的爭權奪利。你能像他一樣彬彬有禮,卻不能像他一樣去爲人處事。你還是你,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渣滓巴茲,只不過套上了戈培爾的外皮罷了。”
艾爾弗雷德冷笑。
“話說回來,巴茲先生,你雖然只是一條在陰溝裡的蛆蟲,可的確是個出衆的野心家,比我見到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有野心。戈培爾、凱恩、我……我們利用你,而你也在利用我們。你不遺餘力地吞噬所有可以吞噬的東西來壯大自己,什麼都想得到,什麼都想抓在手裡……可是你卻忽略了一件事。”
他輕輕地翻過手掌,化身爲戈培爾的巴茲看到他握着一塊石片,上面有一個天然的五角星形狀的花紋。這塊石片正是當年他在黑廷巨塔尋覓得到的。
“不論再怎麼壯大,你還是一條蛆。”
話音未落,石片上白光一閃,巴茲再度被打飛,這次正中額頭。
艾爾弗雷德會長緩慢地走過去一看,巴茲仰面朝天,四肢成大字躺在地下。紫紅色的眼睛一隻掉出了眼眶,另一隻翻了白眼。額頭上多了一個五角星形狀的洞,腦漿和污血流了一地。
他伸手一指,巴茲的身體自動燃燒起來,很快就被點成了一個火球。
“烈火焚身,對於你這個充滿野心之火的人來說,也許是最恰當不過的下場了。”
做完這一切,艾爾弗雷德會長擡頭看着遠處的藍寶石塔。
“我也該動身了,”他喃喃自語,嘴角掛着一絲微笑,“您做好準備了嗎,我的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