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寶石塔靜靜地矗立在兩個渺小的來訪者的面前,這座晶瑩剔透的尖塔在紫色天空的襯托下變得更加不可琢磨。
“這簡直就是奇蹟!”烏娜輕輕捂住自己的櫻脣,避免驚呼出聲,“天哪,它真美……”
即便是把帝國國庫打開,也不夠給這裡鋪地磚的錢。雄鷹仰頭看着這巨大的寶藏,屏住了呼吸。多少個時空裡的財富都聚集到了這兒,才造就瞭如此輝煌的文明?
他突然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在這塔裡,有什麼東西正在呼喚着他。
空氣的氣息發生了改變,這種改變他再熟悉不過了,清新,微微帶着一點焦臭,這是雷暴即將來臨前的氣味。
雄鷹轉頭,黑髮披肩的雷火正充滿敵意地盯着他。
幾個禮拜不見,從小丫頭的身上已看不到劇烈的閃光和電火花。
“老太婆去世的那個晚上,你不是和這小丫頭還有另外一個叫妖水的傢伙交過手麼?這小丫頭復活之後水平有沒有下降?”
問了這句話,他突然感覺到烏娜在懷裡縮了縮。她在畏懼。
“原本我能用幻術擾亂她對雷電的操縱,從而擊敗她的……可是現在不行了,艾爾弗雷德會長用電元素修補了她破損的心臟,重新塑造了她的肉體。憑藉這個純電元素的身體,她能夠輕鬆駕馭巨大的電能。”
“靠,那不壓根兒就是一團披着人皮的雷電嗎?”
“嗯,”烏娜點頭,“我的幻術對她的影響微乎其微。現在就算是艾爾弗雷德會長親自出手,也未必能是她的對手。”
“啊呀,”雄鷹齜牙笑了,“這麼說,只要幹癱了這小丫頭,就代表那個狗屁艾爾弗雷德也不是我的對手了?”
烏娜緊張地白了他一眼:“我建議你還是先想想怎麼保命!”
雄鷹對雷火大聲喊了起來:“小丫頭,咱們這可是第三次見面了,很有緣份呢。在你殺死我,或者我殺死你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他們都叫你雷火術士,可你的真名叫什麼?”
見他這副輕鬆隨意的模樣,名爲雷火的少女不禁愣了愣,隨即又恢復了原來的清冷。
“琴格,這是我的名字,”雷火輕聲說,她有點不適應,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問起她的真名,即便是在協會裡也沒人詢問其他人真名字的,“你呢,真名就叫雄鷹嗎?”
“伊格爾,”雄鷹回答,“雄鷹是我們這一行裡按照規矩起的外號,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名是什麼,不過老太婆從小這麼叫我,你也可以這麼叫。你的名字很好聽。”
“伊格爾……”琴格重複了一遍,雄鷹的態度使她的敵視減輕了些,“這名字也很好。”
雄鷹笑了,他把烏娜放下,走到一旁比較空曠的地方。
“待在這兒別動,”他說,然後轉向雷火,“那麼,琴格,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你沒了藍火之炬和紫火之炬,就這樣跟我交手麼?”
“嗯哼,”雄鷹點頭,“說起來,藍火之炬和我的薩拉現在在哪兒,你能告訴我嗎?”
琴格搖頭,不覺有些惱怒:“告訴你幹什麼?難道你還認爲,和我交手之後,還有機會拿回藍火之炬和紫火之炬嗎?”
雄鷹把手一攤:“那有什麼辦法,反正都是要和你打的麼,至於結束以後的事又有誰知道?”
“回去吧,”少女煉金術士冷冷地說,“伊格爾,艾爾弗雷德會長已經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東西,不會再專程去難爲你了。回到黑山,你仍然可以當你的土匪。”
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心事好複雜:王城那場生死相搏的惡戰,在她的心裡深深種下了雄鷹那豪勇善戰、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而雙方鬥智鬥勇的結果,又使她對這個敵人多了幾分敵意和敬重;而雄鷹詢問她的名字,使她又覺得兩個人增加了不少親近之意。
她注意到,當自己提到艾爾弗雷德會長的時候,雄鷹的眉毛豎了起來。
“對不住,琴格,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雄鷹笑眯眯地說,“可是你弄錯了一件事,不是艾爾弗雷德會去爲難我,而是我這回是專程來找那個老雜毛的麻煩的。說一千,道一萬,這回我非砍下那個老雜毛的腦袋不可。”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雖然在笑,可凌厲的眼神爆出滔天的仇恨和殺氣。
“既然是這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雷火術士說,“這次沒了藍火之炬,我倒要看看,還有什麼能阻擋我的雷電。”
呼嘯的風捲過頭頂,黑紅的雲層越來越低了,藍色和綠色的閃電在不斷遊走,大有劈將下來之勢。
兩個人對峙了一會兒,琴格感到有些奇怪,雄鷹以肉搏戰士的身份居然沒有向法師發動搶攻,這是前所未見的事。
“你不出手,那我就不客氣了,”她平平伸出了手臂,兩根食指相對,“先加深一下回憶吧,雷聲衝擊波!”
強烈的電弧和巨大的轟鳴如噩夢一般降臨。
烏娜在一旁看着,心臟都快停跳了:在可怕的衝擊波影響下,雄鷹被一下子送入了半空!
雷火多多少少有些意外:“這麼快就結束了?”剛纔他的這一番作派,是虛張聲勢以一心求死嗎?
然而這念頭剛轉,雄鷹穩穩地重新落在了地上。他的衣物被雷聲波扯得亂七八糟,可人卻毫髮無傷,手裡握着那柄帖木兒滅裡贈予他的馬刀,刀鋒閃閃發亮。
“果然有備而來,”雷火吃驚不小,旁邊的烏娜更是喜出望外,“你竟然躲過了我的雷聲波?”
雄鷹活動了活動脖子,隨意揮了一刀,刀鋒發出撼人心魄的呼嘯。
“我沒躲,只不過先順着衝擊波跳起來,再用這個發出的呼嘯聲抵消了衝擊波的傷害而已。”
“僅僅揮刀就破解了雷聲波?”雷火不敢置信,“不可能!我的雷聲波豈是你揮一下刀就能破解的?”
雄鷹嘻皮笑臉地把刀扛在寬闊的肩膀上:“不相信?那爲什麼不再試一次?”
“別太得意!”雷火咬了咬牙,兩根手指之間再次迸出激烈的電弧,第二次雷聲波對準雄鷹放了過去!
這次雄鷹連動都沒動,手裡的馬刀揮舞成了一片燦爛的銀光,這光芒轉眼將他層層裹住,就像一顆巨大的光球,將靠近他的衝擊波絞得粉碎。雷聲波猶如驚濤駭浪,排山倒海似的涌去。可雄鷹站在原地,始終不能撼動他半步!
雷火張大了嘴,合不攏來。
當這一波的衝擊波過去,馬刀又回到了肩膀上。雄鷹擦了擦額頭,他出了一身的汗。
“真爽,”他一臉壞笑,平伸着胳膊向雷火招手,“剛纔起碼完成了不下六百次揮刀動作,很久沒這麼過癮的運動了。琴格,沒必要跟我客氣,我就是不懂啥叫知難而退,趕緊把那些絕招都使出來吧。”
琴格的臉色發青,她沒想到自己的心事居然被雄鷹看破了。
“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她冷笑着放下一隻手,緩緩浮起了身體,身體包裹在電光之中,開始對地劇烈放弧,“一億伏雷殛!”
耀眼的電弧自指尖刺出,活象一根白色的長矛,釘在雄鷹正在招手的手心裡!
沒有擊中人體的噼啪作響,也沒有倒地或焦糊的氣味,雄鷹在電弧及體的一瞬間合攏五指,硬生生地攥住了電弧的一端!
雷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就像捏一隻昆蟲一樣,把電弧捏滅在手心裡。
雄鷹重新攤開手,除了手掌心有一點發紅之外,剛纔那可怕的電弧攻擊什麼也沒留下來,就像是一場夢。
“這不可能,”雷火拼命地搖頭尖叫,“這不可能!你居然用手接住了上億伏的雷殛!這不可能!”
上次這土匪憑藉藍火之炬才勉強擋住雷殛,儘管這樣也被打得全身焦黑,可現在……
“我已經這麼幹了,”雄鷹隨意地聳肩,“下一招是什麼,從天而降的十億伏雷殛嗎?彆扭扭捏捏的了,快來吧。”
即便是在心臟被刺穿的瞬間,雷火也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壓倒性的挫敗。
雄鷹扯掉了被雷聲波震碎的衣服,上身赤裸,露出精壯的身軀,大剌剌扛着馬刀逼近,雷火被迫一點點後退,同時不停地放出電弧。這副情景似曾相識,只是原先在王都的廣場上,雄鷹每前進一步都困難異常。而現在上億伏的電弧打在雄鷹的身上和臉上,他連擋都不擋,只顧大搖大擺地前進,任憑電光歸於無形。地上那些由來已久的枯骨紛紛在電場的作用下燃燒起來,可雄鷹雙腳踏過足以掃平一切的靜力電場,卻什麼也沒發生!
雷火驚慌失措,突然後背一涼,發現自己的身後竟然靠上了藍寶石塔的外牆,已經退無可退了!當她回過神,卻發現雄鷹高大的身影已來到了面前。
一瞬間,數不清的球形閃電佈滿在她的周圍,這些可怖的高溫殺手每一顆都有拳頭大小,在半空中漂浮滾動,散發着柔和的光。如果不是親身體驗或者看見,一點也感受不到它們的威力。
雄鷹停住了步伐。
“居然弄出了這麼多?”他吹了一聲口哨,“琴格,看來你真是變強了許多呀。”
“這是我的新絕招,”雷火鎮定下來,“伊格爾,或許你能接住雷殛,可你絕對接不了這個!我已經學會用意念催動閃電了,就算你還打算故伎重演,也頂多用……髒東西引走其中的一兩個,其他的球形閃電會讓你連半根骨頭都剩不下!”
雄鷹撓了撓頭,果然在雷火的精神控制下,儘管他的動作引起了空氣流動,球形閃電也沒有追擊,只是一層一層地把雄鷹圍在了當間。
“傷腦筋……”他嘟囔了一句,“你的確是變強了許多,不過這段時間裡,我變得比你更強!”
最後一個字出口,隨後就變成了心靈的咆哮,精神能量的爆發一下子把所有的球形閃電震得粉碎,雷火還是頭一回感受到這麼可怕的攻擊,只覺得自己連皮帶骨都被絞成了一灘泥,難過得幾乎要死去。
她再也堅持不住,兩眼發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雷火恢復了神智,發現自己正躺在院子裡的翡翠長椅上,下意識地動了動腿,卻碰到了一個人——原來烏娜一直都坐在她的身旁。
灰眼美女察覺了她的動靜,轉過身來:“你醒了,琴格?”
少女扭過臉去不看烏娜——她還從未敗得如此徹底,儘管戰鬥已經結束,可是全身肌肉骨骼仍然不聽使喚,僵硬得像石頭一樣。
“不用難過,”烏娜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我們是煉金術士,被他擊敗和征服是理所當然的事。”
聽她把如此荒謬的話講得這麼理直氣壯,琴格忍不住轉過臉:“你這是什麼意思?”
烏娜笑了:“你還不知道吧,他就是‘神聖之眼’巴羅大皇帝的血脈後裔,弗莫王朝貨真價實的繼承者!”
“什麼?”雷火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四處尋找雄鷹,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走了,“弗莫王朝的繼承者?那個土匪?咦,他到哪兒去了?”
“他進到裡面去了,”烏娜淡淡地一指藍寶石塔,灰色的眼睛閃爍着難以言喻的光,“去完成他的使命。”
牆壁,天頂,樓梯和地板,到處都是由湛藍的璀璨寶石構成的,美不勝收。
雄鷹一邊踩着湛藍剔透的螺旋梯慢慢上樓,一邊讚歎地看着四周美妙的景緻——這座法師之塔竟然是一整塊鏤空的藍寶石雕刻而成的,如此巨大的藍寶石,還有這樣巧妙的工藝技術,簡直難以想象。
一樓的大廳空曠之極,來到二樓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到處都是一間一間的藥房,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藥水安置在精美的藍寶石容器裡,玲琅滿目。這裡大概曾經是白王奪取陶力之城時戰鬥最激烈的地方,遍地都是殘缺不全的骨頭。
這裡安靜極了,只有雄鷹自己的腳步聲單調地響着。
三樓又是一間空曠的大廳,可這裡跟一樓不同,地板上畫着一個巨大的五角星。在中央的空曠地周圍,豎立着數不清的藍寶石石碑,上面都密密麻麻地寫着字,全是上古的弗莫文字。雄鷹本來是一個也不認識的,但這時卻不由自主地念了起來:“焦熱轉換術……”
他住了嘴,環顧四周,逐漸從巴羅的記憶裡找到了三樓的用途,這裡就是弗莫人的法師訓練場。周圍大大小小的石碑上雕刻的,都是各式各樣的鍊金秘術和咒文。
雄鷹對這些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繞過石碑羣,打算尋着樓梯繼續向上走,卻意外地看見原本空無一人的訓練場中心多了一個白鬍子的老頭子,鑲嵌在銀骷髏項鍊上的藍火之炬一閃一閃宛如鮮活跳動的心臟,給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一層若隱若現的藍光。
紅瞳孔劇烈收縮,血一下子涌進了腦子。艾爾弗雷德,這個老傢伙,就是鍊金五角協會的會長,艾爾弗雷德!
“您終於來了,陛下,”艾爾弗雷德笑着向他施了一禮,“煉金術士艾爾弗雷德,您卑賤的僕人,在這裡等您很久了。”
“我的僕人?”雄鷹冷笑,“別耍詭計了,艾爾弗雷德,有什麼遺言就趕緊交代吧,說完之後我立馬打發你上路。”
“陛下,”艾爾弗雷德謙卑地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能使陛下重新君臨天下而努力。如今,四分五裂的帝國很快就會在韃靼人的進攻下土崩瓦解,到了那個時候,拯救世界重新建立秩序的英雄就輪到您了。只要您解開封印,取得魔力之源,消滅韃靼人輕而易舉,我們煉金術士也會從此揚眉吐氣,掃除所有其他的異端邪說,鍊金術將成爲惟一的真理。然後再以新的煉金術士帝國爲基礎,向其他的時空發起進攻,要不了多久,昔日弗莫王朝的輝煌就會重現,您將成爲一切時空的統治者,永恆之神。”
雄鷹看着艾爾弗雷德的眼睛,在老頭平靜的表情下掩蓋着近於狂熱的偏執。
“原來你所作的一切,都是爲了我,”他說,用馬刀刀背輕輕磕打着左手的手心,“原先攀登黑廷巨塔是爲了我,追殺並謀害了撫養我長大的老太婆也是爲了我,在何塞鎮屠殺了那麼多無關的人還是爲了我……”
他突然住了手,握住了馬刀的刀刃。
“如果我說讓你爲我去死呢,你去不去,老梆子?”
艾爾弗雷德一怔,微微猶豫,還是堅定地說:“是,陛下的命令,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
話還沒說完,馬刀閃電一般當頭劈了下來!
“叮”的一聲,刀鋒砍在艾爾弗雷德的臉上,竟然砍不下去。
雄鷹心裡暗罵:“我靠,這老雜毛臉皮居然這麼厚,拿刀都剁不動?”
“不過既然陛下要命令我死,希望您能說出個理由。”艾爾弗雷德不動聲色地說。
“什麼理由,老爺我殺人從來不需要理由!”雄鷹的馬刀重新回到了肩膀,殺機怒涌,“老雜毛我告訴你,你放個屁就是死罪,輕咳嗽也是死罪!今天你是死定了!”
艾爾弗雷德嘆了口氣,從長袍下面取出了一本古書,遠遠地把它丟了出去。
“老鬼,你這是什麼意思?”
“根據這本書上的記載,歷代弗莫皇帝都是權力慾望高於一切的統治者,從不會感情用事的。”
艾爾弗雷德的口氣變了,話語冰冷而殘酷:“我原以爲,剛纔這個辦法可以令你安安穩穩地做新鍊金王朝的皇帝,爲我開啓魔力之源呢,想不到你竟執意爲娜塔莎報仇,連這麼好的光復弗莫王朝的機會都要錯過,真算是歷代弗莫皇帝的不肖子孫啊……想殺我?可惜你未必有這個能耐。”
雄鷹張嘴,好像是要反脣相稽,可脫口而出的卻是靈魂尖嘯,巨大精神能量衝擊着法師塔,可是當能量波向艾爾弗雷德涌去的時候,卻自動向周圍四散,竟然沒有半點打在艾爾弗雷德的身上。
老奸巨猾的鍊金協會會長笑了,他提起胸前的藍火之炬向雄鷹示意。
“只要有藍火之炬,你根本傷不了我,雄鷹,”他反手抽出青藍色的薩拉,將刀鋒指向雄鷹,“藍火之炬、血腥慟哭,這些最重要的鍊金術法器都在我手裡,就算你的弗莫力量全部覺醒也不是我的對手……你拿什麼跟我鬥?”
“你真是冥頑不靈,雄鷹,”艾爾弗雷德悠悠地說,“看來,我對你一再容忍是個錯誤,不給你點苦頭嚐嚐,你是不會就範的。”
“別做夢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這老鬼的祭日,我會記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