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人見蓮妃突然眼睛定了,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脖子看,她也有些納悶了,看了看自己的頸子,擡頭問道:“娘娘這是怎麼了?難道我的脖子很髒嗎?”
她以爲自己這幾天沒有洗澡,脖子上有了污垢。
“你,你這雞血玉佛是你從小兒就有的嗎?”蓮妃盯着她脖子上的玉佛問。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她看的是我的玉佛嗦,我還以爲……
王美人從小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難,又有一段當*的不堪經歷,所以她骨子裡就蘊藏着深深的自卑,自打進宮來總是強烈表現自己最好的一面,哪怕是身上沾染了一點灰塵和污垢,她都害怕被別人看見笑話。既然不是脖子上有髒東西,她的心便坦然 。
她的確也沒有什麼好炫耀的東西,就這塊雞血玉佛還能證明她也是出生高貴的人家,雖然她至今已無法記清父親的模樣和父親那富麗堂皇的府邸在什麼地方,她還是願意憑着那一絲微弱記憶向人們講述——
“我出生在一戶官宦人家,很小很小的時候,我那做大官的父親便給我頸子上繫上了這塊玉佛,我一直戴在脖子上,後來……”
她不方便講後來了,後來的苦難和屈辱她覺得完全沒必要講下去了。
“後來呢?”偏偏這個蓮妃娘娘要急切地問下去。
“後來嘛……發生了很多變故……不講也罷。”王美人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你父親是不是姓王?”蓮妃問到。
廢話,我王美人的父親不姓王姓什麼?
“是啊。”王美人差點笑了,這個蓮妃神經有沒有問題啊?
“你父親在京城裡做官,是經常在皇上朝堂上走動的人,你的母親曾經是你父親府上的歌姬,你母親和你一直沒有被你父親公開承認,你五歲那年曾經找到了你父親府上住過一段時間,後來你又莫名失蹤了,最後便沒有任何消息了,是不是?”蓮妃一連串地道出了她的往事。
王美人越聽臉越白,等到蓮妃一口氣說完這句話,她的臉已經變成尷尬的土灰色了。
“你……你找人調查我?”她氣惱地質問蓮妃。
“不,姐姐,你看。”
蓮妃突然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了她脖頸上的一塊雞血玉吊墜。
“你看清楚了嗎?我的脖子上,也是一塊雞血玉佛,與你的一模一樣……我也姓王,我的父親是朝廷命官王大人。”蓮妃已經顧不上什麼,她已經確定眼前的這個王美人就是他父親於那個歌姬所生的私生女。
她的母親從她很小起就一直唸叨:“那個狐狸精勾引了你父親,竟然在外面給你們添了一個姐姐……”
“你這是……”王美人愣住了——難道……?這……不會是做夢吧?她的腦海中頓時就如同打開了記憶之門一樣,小時候的那一幕躍然眼前——
外面的雨滂沱地落下,沖刷着黃色的土地,地面泥濘得像是泥水塘。黑濛濛的天讓人覺得彷彿伸手不見五指,茫茫的前程只剩下漆黑一片。
馬車不停地晃動,五歲的小倩蜷縮着小小的身子,被自稱是她爹的男子摟着。她不敢開口說話,因爲娘要她聽爹的話,爹若沒問她就什麼話都別說,只要她乖乖的,爹就會疼她的。
她偷偷地擡起小臉,懵懂地看着從未見過的爹,爹沒有給她像娘一樣的感覺,娘是溫柔、和藹的,而爹卻嚴肅得教她害怕。
“你娘給你起了什麼名?”這是爹見到她時問的第一句話。
“小倩。”她毫不遲疑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孃的小名就叫“小倩”。
“姓什麼?”很顯然爹爹的口氣並沒有很好,甚至還皺起了眉頭。
“王,王小倩。”
娘說這三個字非常關鍵,幾乎能決定她的命運。她不懂爲什麼,卻沒有反抗,因爲娘希望她跟着爹爹走,跟着爹爹才能過上好日子。
但是,爹爹卻並不帶娘走,儘管娘已經病得很虛弱了,他只是託人留下一袋銀子後,便帶着她一同坐上馬車離開了。
她心裡又怕又擔憂,她不在,娘若是哭了,誰來替娘擦眼淚?
達達的馬蹄聲終於停了下來,馬車外面似乎很熱鬧,雖然雨還在一直下着,但並不改這繁華都市的喧囂。
“老爺。”一名男子撐着雨傘打開了馬車的車門。
“嗯。”爹只簡短地應了一聲,便起身下馬車。
王小倩從車門往外看去,心中的恐懼更深,外面有好多人,人人手上都提着盞燈,雖然看不清他們的五官,但她清楚地知道沒有人帶着微笑,他們全和爹一樣,臉上沒有笑容。
看着爹下了馬車,王小倩心底更慌了,沒有人告訴她可不可以下去,而爹連回頭看看她或叫她下車的意思都沒有,她該怎麼辦?
“小姐,請下車。”一名精瘦的中年婦人突然上前這樣告訴她,臉上仍然是同樣的嚴肅。
她微微一驚,趕忙慌亂地鑽出馬車,由於太過驚慌,險些自馬車上跌下來,幸好那名婦人穩穩地接住了她。
“啊!”王小倩嚇了一跳,不由得輕呼了一聲。
這輕輕的一聲被沒有被雨聲掩住,因爲爹爹轉頭看了她一眼,於是所有的人也都全看向她。
她低下頭輕輕地顫抖,根本不敢看人。
很快,爹爹又移開視線繼續邁步向大門走去,一大羣的僕人,除了跟在主子身旁的,其餘全穿着蓑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