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驚堂木一響!
堂下衆人姿態各異。
兩名師爺被嚇得在原地差點蹦了起來。
尤其是坐着記錄的那一位,手中一晃,毛筆墨汁吧嗒滴在白紙上,呆呆的看着楊逍。
不少衙差手中的棍棒驚落在地,膽小的一屁股坐倒,四仰八叉。
哐啷哐啷。
幾根殺威棒滾得滿堂,一片狼藉。
楊逍無語搖頭。
這叫什麼事?
就這樣的尿慫的堂差,大堂哪裡有威嚴可言?
“大人,您這是?”
他身邊的孔師爺嚥了口口水。
“他們像什麼樣子?”
楊逍狠狠的瞪了一眼他,又看向大堂中的那些衙差。
孔師爺反應過來,忙朝着那幫衙差喊道:“諸位,大人第一次上堂,大家精神着點。”
“是……”
“明白咯……”
“大人真是事兒多……”
衙差們勉強地迴應着,嘟嘟囔囔,撿起掉落的殺威棒,分列兩班在原處站好,稍微比之前好了一些。
與此同時。
太陽高照。
縣衙門外擠滿了人。
站在臺階上的黃世仁,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搖着扇子,面色極爲陰冷,又佈滿了悲哀。
一旁。
丁管家被一名小廝攙扶着。
一名赤衤果着上身,膀大腰圓的漢子正雙手拿着鼓錘通通通不斷的敲着縣衙門前的鳴冤鼓,身體在陽光下反射着古銅色。
縣衙前坪。
二三十號黑衣家丁整整齊齊排列,氣勢不小。
一時間。
從縣衙前路過的行人們紛紛駐足,好奇的打量着。
“你們難道不知道嗎?那個作惡多端的黃舒朗被江洋大盜錦毛鼠展堂殺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
“正因爲這樣,黃世仁才跑到縣衙來擊鼓鳴冤,就是要向縣府施加壓力,讓他們儘快抓到兇手!”
“拉倒吧!就縣衙裡面那些窩囊廢捕快,除了有幾個跑得快的,還有什麼人?還抓展堂?”
“說得倒也是。”
“先當熱鬧看看吧,聽說,今天可是新到的知縣第一次升堂呢。”
“這個知縣可是本朝金科狀元!”
……
百姓們議論,不斷地朝着縣門口圍涌過來。
漸漸的。
縣衙門口擠滿了一兩百人。
這時大門終於被打開。
兩名衙差走了出來,一看是黃世仁,面色大驚,連忙彎腰拱手陪着笑臉將他請了進去。
呼啦一下。
進去的不僅僅是黃世仁,還包括其他二三十號黃家家丁,那些百姓也趁勢一下跟了進來。
很快。
縣衙就被滿滿當當地堵上了。
楊逍坐在大堂,正好看到前坪,不禁微微蹙眉,看了身邊孔師爺一眼。
孔師爺拱拱手,嘴上八角鬍子抽搐了兩下,拱手道:“縣尊大人,黃老爺身份不一般,如果沒有猜錯,應是爲了他兒子的事來的。此事事關緊要,還請大人仔細斟酌!”
黃舒朗被殺,昨天早已在整個縣城傳遍。
“明白了。”
楊逍正了正身子,點點頭,手中拿起了驚堂木。
“升堂!”
楊逍威嚴一聲。
“威……武……”
堂差齊聲喊起。
然而。
聲音還沒有落下,便被一聲暴喝打斷了!
“別嚷了!”
“縣令大人,你得爲我做主!”
黃世仁一進入大堂,腆着一個肚子,昂着腦袋,一臉憤怒地朝着楊逍所在的位置高聲喊叫。
聲音之洪亮,甚至令整個大堂的空氣都微微震動了。
說完。
黃世仁還一臉厭惡的看向了兩邊衙役。
兩班衙役互相看了看,紛紛將頭低了下去,似乎甚至連和黃世仁直視的勇氣都沒有。
“咳咳!”
“黃世仁,既是大堂問案,就得按規矩來。”
“今天本官先不怪罪你擅闖公堂,但你想要說明冤情,就跪下來訴說。”
楊逍淡淡道。
“什麼?”黃世仁用扇子指了指自己,就是一笑。“你讓本老爺給你跪下?縣令大人,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本官並不認爲這是什麼玩笑!”
楊逍面無表情道。
這話一出。
黃世仁先是哈哈大笑。
緊接着。
他外面的那些家丁,甚至腳上受了箭傷的丁管家都跟着大笑了起來。
其中。
丁管家惡狠狠地盯着楊逍,感受着來自膝蓋處撕心裂肺的疼痛。
還好黃家自有良醫,不然這條腿就廢了。
不過。
那名神醫也說了,就算自己的腿恢復都依然有後遺症,此後要想快步跑動,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
丁管家算是把楊逍恨到骨子裡了。
圍觀老百姓一個個瞪大了眼睛。
有黃世仁在場,說話都不敢大聲,圍在大堂外看着一身官衣的楊逍,不禁驚歎。
縣令大人頭鐵啊。
竟敢讓黃世仁黃老爺跪下來訴說案情。
要知道。
從黃世仁父親那一輩開始,歷經十多任縣令就沒有說讓黃家主人跪着說話的習慣。
“按照唐國律令,百姓當跪請伸冤,我看你又沒有什麼重大疾病,跪下來訴說你的冤屈有什麼不對嗎?”
楊逍眼睛一睜。
“大人,我想你搞錯了吧?我可不是什麼平頭老百姓。”黃世仁將長袍一撩,用力一甩,嘩啦一聲,昂着頭驕傲道。“本老爺可是花了兩萬兩銀子捐了監生的,不出意外,本來你現在坐着的位置是我的!而你現在不問我有什麼冤情,竟要我給你跪下?你……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對!縣令大人,我家老爺身份可不一般,你還是聽完案情再做扯這些規矩吧。”
丁管家門外喊着。
“聽黃老爺說完話!”
轟一聲。
那二十多名黃家家丁齊聲叫喊,聲音直衝雲霄。
原本還有在小聲議論的老百姓頓時鴉雀無聲。
楊逍嘴角微微一抽,用手指摳了摳耳朵,輕哼一聲,嘴角一斜:“黃世仁,端的好大的陣勢!帶這麼多人來,是想陳述冤情,還是想跟我比聲音大?抑或是,造反?”
“別!楊大人,這頂帽子我可戴不起!”
黃世仁臉色鐵青,立即擡手。
他朝楊逍象徵性的拱了拱手,臉色陰沉:“楊大人,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客套的話,本老爺不想多說。”
“現在,我兒子被人殺了,就問你抓不抓人?”
黃世仁咬牙切齒道。
“跪下!”
楊逍巋然不動。
“嗯?”
黃世仁眼中射出兩道犀利光芒。
楊逍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面,擡手道:“本官讓你跪下說話!”
“縣尊大人!”
這時。
孔師爺眼睛滴溜溜轉着,朝楊逍拱了拱手,忙走到他身邊,用極低聲音道:“照以往規矩,候補官職的監生,比如說黃老爺,身份等同舉人,是用不着在大堂上下跪的,還需賜座呢。”
“座位就免了!”
黃世仁聽到了孔師爺所說,一臉得意。
“孔師爺,要你廢話了?”
“在這大堂上,你是縣令,還是本官是縣令啊?”
“本官沒讓你說話,你吃飽了撐的,插嘴什麼?你是本官的師爺,還是那黃世仁的師爺?”
楊逍臉色一沉,眼中火光讓孔師爺寒毛都立起來了。
“啊這……好吧……”
“全憑縣尊做主!”
孔師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可看到楊逍那表情,只得將頭一低,倒退了幾步,朝着黃世仁暗暗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