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搖曳,王柳居住的廂房內,手捏藥丸的王榛柳眉緊蹙,低頭看着王柳,臉頰上的肌肉劇烈的抽搐了幾下。
她臉頰上肌肉抽搐的同時,在她那嬌俏的面頰上,瞬間閃過了一抹不忍和憐憫。
在這一瞬間,她的心頭也生起了一絲血濃於水的情愫。只是這情愫很淡,淡到被她那積壓已久的忿恨輕輕一衝,便化作塵煙,消散的無影無蹤。
不忍和憐憫,只是一閃即逝,當王榛蹲在王柳身前,一把捏住王柳的兩腮,將她的小嘴擠開時,那憐憫和不忍便已是消失的乾乾淨淨。
“蓬!”王榛剛剛捏住王柳的臉頰,就在她要把藥丸塞進王柳口中時,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房門被踹開的同時,十多個身穿鎧甲的龍騎衛涌入了屋內。待到這些龍騎衛進入房內,穿着鱗片甲,臉色鐵青的鄧展也跨步走了進來。
聽得房門被踹開,王榛心頭一緊,趕忙扭過臉望向門口。當她看清進入屋內的是鄧展和十多名龍騎衛時,連忙向鄧展喊道:“此女乃是刺客,殿下卻要一力保她,將軍何不趁殿下不在……”
“住口!”王榛的話還沒有喊完,鄧展就厲聲喝止了他,跨步走到鋪蓋旁,一把將她那隻捏着藥丸的手提了起來,從她手中奪過藥丸,冷聲向她問道:“這是何物?”
藥丸被鄧展搶去,王榛臉色霎時一片灰白。此時的她,已是將腸子都悔青了。後悔爲何與王柳說那麼多話,沒有及時動手。
“帶走!”王榛沒有說話,鄧展雙目死死的逼視着她,過了片刻,才朝身後猛一招手,向那些龍騎衛下了將王榛帶走的命令。
幾名龍騎衛應了一聲,跨步走向王榛,其中倆人上前將她手臂擰住,押着她,在另外幾名龍騎衛的簇擁下,走出了廂房。
“姑娘受驚了!”扭頭看着龍騎衛兵士將王榛擰出了廂房,鄧展抱拳向躺在鋪蓋上的王柳說道:“殿下命我等保護姑娘,我等並非刻意要姑娘陷入危險,只是那王榛不將話說完,我等不好擒她。”
躺在鋪蓋上,王柳將腦袋側向一旁,並沒有迴應鄧展,只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清淚早已從眼窩中涌出,順着潔白的面龐,滑落在鋪蓋上。
見王柳沒有說話,鄧展也不多做逗留,雙手抱拳,朝她再次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廂房。
鄧展離去,一衆龍騎衛也跟着出了房間。他們剛剛從房內走出,先前被王柳支開的婢女便邁過門檻,進入屋內。
在婢女身後,還跟着四名年輕奴僕。進了屋內,婢女徑直走到王柳的鋪蓋旁,那四個年輕奴僕則低頭躬身立於被踹壞的門內。
“姑娘!”跪坐於王柳身旁,婢女伸手幫王柳牽起被子,爲她把被子掖好,柔聲對她說道:“房門已是被鄧將軍踹的散了開來,姑娘晚間怕是不能住在此處了。”
“莫非洛陽王也要殺了我不成?”側身躺在鋪蓋上,淚水還順着王柳的臉頰滾落,她並沒有去看婢女,只是背對着婢女,聲音中略帶着些許哽咽的對婢女說道:“若你是來殺我的,只管動手便是!”
“姑娘說的哪裡話!”王柳的話音才落,婢女便神色中帶着些許惶恐的說道:“婢子只是想請姑娘換間廂房……”
“那便換吧!”心思還都停留在與王榛相見,王榛說的那些話上,王柳並沒有太多考慮換廂房的原委,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
得了王柳的允諾,婢女朝身後招了下手,起身站到了一旁。
早已等待在門內的四個僕役,見婢女招手,趕忙低頭躬身走了進來。到了鋪蓋旁,四人分別站在鋪蓋的四面邊角上,一人提着一角,將鋪蓋擡了起來。
躺在鋪蓋上,被四名僕役擡了起來,王柳連動也沒動,腦海中還不住的盤旋着王榛的身影,迴響着王榛對她說的那些話。
“我要見殿下!”四個僕役擡着王柳,剛剛出了廂房的房門,才走上回廊,王柳就向跟在後面的婢女喊了一聲。
“此刻天色已晚,姑娘還是……”聽得王柳說要見劉辯,婢女遲疑了一下,對她說道:“待到明日一早,婢子再去向殿下通稟。”
“不!”婢女的話剛落音,王柳就幾乎用喊的對她說道:“我即刻便要見殿下,有要事呈稟!”
“這……”王柳態度決然,婢女曉得,若是不答應她,恐怕她一定會整夜都吵嚷着要見劉辯,很是遲疑的仰臉朝夜空中望了望,沉吟了片刻,纔對王柳說道:“好吧,婢子這便去打探殿下可有安歇!”
說完話,婢女向被四名僕役擡着的王柳福了一福,踩着小碎步,沿着後園的小徑,小跑着找尋劉辯去了。
半盞茶的光景之後,劉辯依然站在涼亭上。
晚風從涼亭中穿過,撩起了他鬢角的頭髮,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都給人一種飄逸灑脫的感覺。
管青手按劍柄,筆直的挺立在劉辯身後,伺候王柳的婢女,則神色有些慌亂的躬身立於涼亭下。
“殿下,這女刺客倒是不通禮數!”婢女向劉辯通稟了王柳求見之後,劉辯半晌沒有言語,見他沒說話,管青小聲對他說道:“區區刺客,殿下不殺她,已是莫大恩典,她竟是要夤夜讓殿下前去見她。倒不如青兒前去,一劍將她刺殺,反倒多了幾分清淨!”
“青兒不可意氣用事!”扭頭朝管青微微一笑,劉辯擡手向涼亭下站着的婢女擺了下手,對那婢女說道:“告訴柳兒姑娘,本王這便去見她!”
“諾!”得了劉辯的吩咐,婢女應了一聲,向劉辯和管青福了一福,先是倒退了兩步,隨後轉過身,小跑着沿着後園小徑走開。
“殿下……”看着婢女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管青眉頭微微擰起,對劉辯說道:“爲何要聽從一個刺客的擺佈?”
“她不僅是刺客!”嘴角帶着笑意,劉辯摟住管青的肩膀,將她攬進懷中,伸手幫她捋了下額前的一縷亂髮,對她說道:“柳兒姑娘還是帝師的女兒,前去見她,也算得本王是尊師重道吧!”
“帝師當年……”被劉辯摟在懷中,管青眉頭緊緊的擰着,很是有些不甘的說道:“他棄殿下而去……”
“那又如何?”輕嘆了一聲,劉辯緩緩仰起臉,望着黑黢黢的涼亭頂端,對管青說道:“十常侍之亂後,帝師便極少在皇宮走動,董卓亂政時,他更是絕了在洛陽的蹤跡,直到見了柳兒姑娘,本王纔是曉得,他爲何如此!”
“可憐天下父母心!”緊緊的摟着管青,劉辯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對管青說道:“相比於柳兒姑娘,本王在帝師的心目中,便是要無足輕重了許多!”
“不忠不義,殿下竟是會爲他開脫!”劉辯的一番話,顯然是沒有說服管青,她冷冷的哼了一聲,不過說話時,卻不似方纔那般決然。
“走吧!陪同本王去見見柳兒姑娘,看看她要說些甚麼!”雙手扶着管青的香肩,將她從懷中推開了些許,劉辯凝視着管青的美眸,微微一笑,提出要管青陪他一起去見王柳。
對於劉辯的請求,管青雖說心內有些不快,卻絕對不會拒絕。她輕輕的嗯了一聲,點了下頭,待到劉辯放開手走下涼亭,也跟着走了出去。
剛換了新廂房,得了婢女回報,正躺在鋪蓋上等待劉辯的王柳,此時是雙眼圓睜,眸子死死的凝視着房樑,腦海中不斷的盤桓着見到劉辯,該說些什麼。
就在她思量着該如何向劉辯提出她自己都覺着過分的請求時,屋外傳來了婢女的聲音:“殿下!”
聽得婢女招呼殿下,王柳曉得是劉辯來了,雙肘撐着鋪蓋,使足了力氣,想要坐起來,可渾身乏力的她,雖是做出了全部的努力,卻還是沒能完成這個平日裡再簡單不過的動作。
劉辯進了廂房,恰好看見王柳強撐着想要起來,趕忙跨步走到王柳的鋪蓋旁,跪坐下去,一隻手按住她的肩頭,輕聲對她說道:“姑娘傷重未愈,快快躺下!”
被劉辯輕輕按着,又躺了下去,王柳扭頭看着劉辯,尚未開口,兩行清淚已是順着臉頰滑落。
她的這一舉動,不僅讓劉辯感到心生詫異,就連隨同劉辯進入屋內的管青,也是覺着滿頭霧水,有些不明所以。
“姑娘怎了?”王柳突然落淚,劉辯嘴角掛起笑容,很是詫異的向她問道:“可是婢子伺候的不好?惹得姑娘惱了?”
“懇請殿下饒過王榛!”臉頰上掛着淚痕,王柳終於還是哽咽着向劉辯說道:“她雖是大逆不道,卻終究是我的妹妹。若是殿下當真要將她處死,柳兒懇請殿下,連同柳兒一道誅殺!”“莫非你以爲殿下不敢?”王柳的話並沒讓劉辯感覺有什麼不妥,可站在他身後的管青卻擰起了眉頭,冷聲對她說道:“你等屢次意圖刺殺殿下,殿下尚可將你帶回官府養傷,已是莫大恩德。如今,你竟敢以言語要挾殿下,究竟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