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七嘴八舌的怒罵着董卓和西涼軍,劉辯臉上雖是沒有多少表情,心內卻是頗爲滿意。
“去找周將軍,讓他把坐實罪名的賊軍探子都給押過來。”百姓們還在怒罵着西涼軍,劉辯小聲向站在身後的一名親兵吩咐了一句。
親兵點了下頭,縱身跳下房頂,朝百姓認親的地方飛跑了去。
站在房頂上,默默的聽着百姓們高聲怒罵董卓和西涼軍,劉辯並沒打斷他們,只是不住的點着頭,表示他已瞭解了他們所受的苦難。
沒過多會,一隊兵士押着五十多條上身被麻繩緊緊捆縛着的漢子出現在街道的盡頭。
見兵士們押了一羣漢子出來,正紛紛向劉辯訴苦的百姓漸漸的安靜了下來,一雙雙滿是茫然的眼睛,全都看向了那羣被兵士們推搡着,正朝他們這邊走來的漢子。
“鄉親們!”見兵士們押來了被坐實罪名的西涼軍探子,劉辯擡起雙手,朝百姓們虛按了兩下,向站在街道上的百姓喊道:“你等皆是受過西涼軍和董卓老賊迫害的。軍師救下你等,本欲爲你等尋條生路,可西涼軍卻趁機派了探子,混在鄉親們之中,你們說,對這些探子,該如何處置?”
“殺了他們!”看着漢子們被押了出來,街道上所有的百姓全都是一臉的茫然,可在聽了劉辯喊的話後,原本很是茫然的百姓們頓時怒了起來,一個剛與家人相認的年輕漢子縱身朝被押着走在最前面的漢子撲了過去,趁着官兵不注意,一拳擂在那漢子臉上,高聲叫道:“昨晚就是他,說殿下要殺我等,讓我等與他們一同造反!”
年輕漢子這麼一喊,原本還有些疑惑的百姓頓時亂了起來,每個人都想起了他們被迫離開家鄉,前往長安的路上所遭受的非人待遇。
遷移的路上,幾乎所有百姓都有親人死在沿途,劉辯喊出這羣被官兵們押着的漢子都是西涼軍的探子,他們還有些將信將疑,可當那個揮舞着拳頭的漢子喊出這些人曾慫恿他和其他人造反的話時,所有人都明白了過來,紛紛朝這五十多名被押着的漢子涌了過去。
百姓們叫嚷着、嚎叫着,一個個神情變得異常猙獰,劉辯毫不懷疑,若是讓他們衝到那五十多名漢子近前,五十多人絕對會被他們活活給砸成肉泥。
押着那五十多名漢子的官兵見百姓們亂了起來,趕忙上前攔住衝在最前面的人,可他們的人數終究太少,雖是極力攔阻,卻還是有一羣百姓衝破了他們組成的人牆。
現場一片混亂,站在房頂的劉辯低頭看着下面暴怒的人羣,嘴角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並沒有出聲阻止出離憤怒的人們。
得知街道上亂了起來,周倉領着數百名官兵朝這邊跑來,看到周倉帶人跑了過來,劉辯遠遠的朝他搖了搖頭。
領着人正朝混亂的街道跑,周倉擡頭朝劉辯看了一眼,見劉辯直朝他搖頭,趕忙舉起手臂,止住了身後的官兵。
押着那五十多名漢子的官兵組起的人牆,終究還是沒能抵禦住衆多百姓的衝撞,被衝散了開來。
衝破官兵們組起的人牆,無數百姓涌向了那五十多名上半身被捆的好似糉子一般的漢子。
拳頭、腳板如同雨點般朝着那五十多人的身上、臉上落了下去。
被捆着的漢子們想要用雙臂護住頭,可他們手臂卻被緊緊的捆縛着,根本無法擡起。
隨着一聲慘嚎,一個漢子被人一拳打在腦門上,仰頭栽倒了下去。沒等他掙扎着爬起,一羣男男女女已是從他的身上踏過,衝向了更靠後一些的漢子。
站在房頂上,劉辯隱隱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低頭朝下看去,在人羣的衝擊下,五十多名漢子已經躺倒了一大半。
除了那些漢子,還有一些衝在前面的百姓也被洶涌的人潮推倒在地,不少人被踩傷,正悲慘的哀嚎着。
“把受傷的鄉親救起來!”看到有百姓被踩踏,劉辯趕忙向已退到一旁的官兵們喊了一嗓子。
數十名官兵圍成一團,朝着人羣中推進,遇見被推倒在地的百姓,他們立刻會將重傷的人給護在中間,而輕傷的則趕緊扶起來。
“鄉親們靜一靜!”五十多名西涼軍探子已全被瘋狂的百姓們踢翻在地,其中幾個探子甚至被打的腦漿外溢,已是死的挺了,劉辯擡起雙手,朝百姓們連續虛按着喊道:“本王有話要說!”
現場的喧鬧聲很大,劉辯雖是放開了嗓門朝人們喊話,喊聲卻還是嘈雜的人聲給湮沒了。
“都住手!都住手!”憤怒的人們雖然沒有聽到劉辯的喊聲,可阻攔騷動人羣的官兵卻隱約聽到了,幾十名官兵將重傷的百姓護在身後,用力的推擠着後面涌上來的人羣,高聲喊叫着。
衝在前面的人聽到喊聲,紛紛身體極力朝後靠着,想要停下,可後面的人立刻又會推擠上來,場面依舊是一片混亂。
場面變的有些難以收拾,劉辯朝站在街道另一側的周倉擺了擺手,向人羣一指,示意他阻止混亂的人羣。
一直站在遠處望着劉辯的周倉,見他做了手勢,趕忙朝身後一招手,領着一羣官兵,撲進了人羣之中。
數百名官兵衝進人羣,將後面涌上來的人攔住,數百人一邊推擠着混亂的人們,一邊高聲喊着:“都別亂,都停下!”
混亂的人羣在周倉和幾百名官兵的推擠和喊叫中,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當人們止住騷動,紛紛冷靜下來之後,人羣中突然傳出了幾聲淒厲的慘嚎,緊接着許多人放聲嚎啕哭了起來。
近兩萬人擠在一條街道上,朝着一個方向推擠,踩踏是避免不了的事情。雖然騷動並未持續太久,可經過一場混亂,被踩傷的人是不計其數,其中還有十多人被生生踩死。
看着街道上剛剛經歷了一場騷亂的人們,劉辯心內也泛起了濃濃的愧疚。
這場踩踏,他事先已經預料到甚至還期望發生,可看到有無辜的人被踩傷踩死,他那顆不算冷血的心,終究還是會感到一陣陣的悸痛。
數百名重傷的男男女女躺在地上呻吟着,周倉帶着官兵們,把十多具被踩死的百姓屍體擡到街道中間。
傷者的親屬忙於照料傷者,而死者的親屬,則撲在屍體上放聲嚎啕痛哭着。
五十多名被官兵們押過來的西涼軍探子,已被踩的不成人樣,其中有幾個人甚至被踩出了腸子,死狀很是悽慘。
喧鬧已經止了下來,街道上只餘下傷者的痛嚎和死者親眷的哀哭聲。
數道淡藍色的閃電在烏黑的雲層底部流過,緊接着,幾聲炸雷響起,劉辯甚至能感覺到炸雷的響聲震顫的腳下房頂都在微微發抖。
“鄉親們!”眼中帶着幾分悲慼,劉辯低頭俯視着在場的所有百姓,向他們喊道:“今天又有許多鄉親受傷,還有十多位鄉親在此撒手人寰,你們說,這是誰的錯?”
“西涼軍!”混亂是因西涼軍探子而起,被西涼軍欺凌過的人們,在劉辯向他們問了一聲之後,齊齊喊出了同一個他們心中最爲憎恨的名字!
“是!”俯視着在場的人們,劉辯鐵青着臉,接着對他們喊道:“西涼軍燒了你們的家,殺了你們的親人,他們還嫌不夠!還要派出走狗混在你們之中,企圖破壞大陽,再次奴役你們!今日受傷和死難的鄉親,也是因他們的迫害,才遭了不測!你們說,你們還願意讓西涼軍奴役嗎?”
“不願意!”仰頭看着站在房頂,背向着如墨烏雲的劉辯,所有的百姓又異口同聲喊了起來。
“不瞞鄉親們說!”人們對西涼軍的恨意已空前高漲,劉辯一手按着長劍劍柄,另一隻手緊緊攥成拳頭垂在身側,神情痛苦的說道:“大陽城沒糧了,爲了更多人能活下去,本王只能把多數糧草調撥給軍隊……”
民,向來以食爲天。聽說大陽城沒糧,剛剛平靜下來的百姓們又有些騷動了起來。
“將士們爲了保護大家,與西涼軍浴血搏殺,難道你們忍心讓他們餓着肚子去打仗?”人們剛剛有所騷動,劉辯就接着高聲喊了起來:“軍中將士,每月口糧五斗!銅錢二十枚!凡是青壯年男子,願意參軍者,都可得到口糧!”
劉辯喊出了當兵每月口糧五斗和二十枚銅錢的話,騷動的人羣又稍稍的安靜了一些,所有人都仰着頭,望着一身金甲,如同天神般站在房頂的劉辯。
“爲節約糧草,尋常百姓,每人每月只能發放三升口糧……”看着街道上的人們,劉辯臉上掛着痛苦的神情,用一種極盡悲慼的語氣說道:“這已是本王能盡的最大力量了!”
聽了劉辯的一番話,在場的近兩萬人全都愣住了,一雙雙滿是茫然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他。
五斗口糧,一個人根本吃不完,還能剩下許多養家,而三升口糧,即便是喝粥,也絕對撐不過一個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