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洛陽城重建,已是有了許多日子。如今的洛陽城,雖說不一定比得上當日氣派宏偉,可城內的繁榮景象,卻是絲毫不輸於過去作爲大漢都城的洛陽。
柳奴不曉得從誰那裡學到了個古怪的法子,她竟是建議劉辯在出門時,用麻布將臉纏裹起來,就像是臉上有傷一般,如此一來便不會被人輕易認出。
原本劉辯是打算拒絕柳奴的提議,可想想若是照着她說的那樣做,便不用吆五喝六的大搞排場出門,能夠多看看市井風光,倒也相宜,最終還是應允了柳奴的提議。
可是臨到出門劉辯才曉得他做了個多麼愚蠢的決定,大熱的夏天,腦袋上纏着厚厚的麻布,劉辯只覺着滿腦袋大汗淋漓,裹在頭上的麻布,也早已被汗水浸透。
與劉辯一同上了街市的,還有王柳、王榛姐妹二人。
姐妹二人在洛陽城內,極少公開與劉辯一同露面,是以很少有人能夠認出她們。
王柳、王榛如同平日一般,是一身男兒裝扮。
走在劉辯和柳奴身後左側方的王柳,穿着一襲雪白深衣,高高挽着髮髻,腰間懸着她那柄已不曉得誅殺了多少性命的長劍。
白衣飄飄勝雪,給王柳平添了幾分風流少年的飄逸,一路上惹得不少民家女子回頭向她張望。
跟在劉辯和柳奴右側的王榛,則是與王柳相反。大熱的夏天,她穿着的竟是一身烏墨般的深衣。
墨色的深衣厚重且吸熱,與王榛那張極少露出笑容的臉,恰好是相映成趣。雖說她裝扮成男子,其俊俏也是不輸王柳,可路上遇見的少女,見到她的時候難免都會渾身激靈靈的打個哆嗦,遠遠的繞開一些。
最爲吸引人的,就數劉辯。
雖說腦袋上纏裹着麻布,沒有人能看出他的面容,可他那古怪的裝扮,卻給他贏來了比王柳、王榛加起來還要多上一倍的回頭率。
已是被熱的不行,劉辯直想把腦袋上纏裹着的麻布給撕開。
可他又很清楚,在洛陽城內,他如今恐怕是第一公衆人物。每次出城入城,百姓們都眼睜睜的看着,雖說換上了尋常深衣,恐怕只要把纏頭去掉,立刻就會被人給認出來。
沿着街道往前走,柳奴倒是最爲輕鬆愜意。
她以往在街市上閒逛慣了,雖說有衛士緊緊跟隨,衛士卻是不敢跟的太近。
而且由於她的身份特殊,劉辯不可能帶着她招搖過市,因此洛陽城內認得她的人,恐怕用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沿着街道,一邊向前走,柳奴一邊不時的跑到街邊的小攤旁,拿起一些小攤上賣的物事,把玩一會,再又放下。
原本很快就能走完的一條街,在柳奴這麼走的情況下,竟是顯得異常的漫長。
滿頭大汗幾乎將纏頭都給浸透,劉辯一邊走,一邊伸手抹着臉上的汗水,心內很是懊惱,後悔爲何就答應了這古靈精怪的匈奴居次,陪她出王府到街市上戲耍。
跟着劉辯的王榛看出劉辯已是熱的不行,向前湊了一些,小聲問道:“可要找處所在,歇息片刻?”
“罷了!”吞嚥了一口唾沫,劉辯擺了擺手,壓低了聲音對王榛說道:“且看這小妮子要到哪裡去。”
劉辯如此說了,王榛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退後一步,繼續跟着劉辯,在柳奴走走停停的引領下,沿着街道向前行進。
看着劉辯的背影,王榛與王柳相互對視了一眼,彼此撇了撇嘴,臉上都是流露出一抹無奈。
尤其是穿着黑衣服的王榛,黑色衣衫本就吸熱,走在街道上,她早已是覺着燥熱不已,可看到劉辯那纏裹着腦袋的麻布,頓時就感到一陣清涼自心底生起。
走過了兩條街道,柳奴最終停在了一個大宅院門前,擡手指着宅院,對劉辯說道:“就是此處。”
順着柳奴手指的方向往前看去,劉辯看見的只是兩扇緊閉的大門。
洛陽城內,平日就連百姓居家過日子,都是不怎麼關閉房門,這處大宅子卻是將大門緊閉,與整座洛陽城都是有些不搭。
擰起眉頭,看着眼前的宅子,劉辯向站在身前的柳奴問道:“此處有甚好玩?”
“很是好玩啊,裡面有些古怪物事,我是見也沒有見過,只是每次來,都要花費兩個銅錢。”聽得劉辯問她,柳奴仰起臉望着劉辯,眨巴着大眼睛,向劉辯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聽着柳奴說的話,看着那緊閉的大宅子,劉辯微微擰起眉頭,一陣不太好的感覺頓時從心底涌起。
他快步走到門口,不等柳奴敲門,便擡手擂起了大宅子那兩扇緊緊關閉着的木門。
“咣咣”的砸門聲很是響亮,沒砸幾下,劉辯就聽到內裡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來了來了,這是搞甚?沒見過這樣砸門的!”
應門聲傳來,劉辯也止住了砸門的動作,站在門外,默默的等待着應門的人前來把房門打開。
不過片刻光景,房門發出“吱呀”一聲響,從內側打了開來,一個腦袋伸了出來,向劉辯等人上下打量着。
應門的人與柳奴顯然很是相熟,見到柳奴,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點了下頭,向柳奴招呼道:“姑娘又來了!”
“嗯!”柳奴對應門的人倒是也相宜,在那人招呼過她之後,她輕輕應了一聲,對那人說道:“兄長自外回返,向日在此處見了那些古怪物事,也想讓兄長看看,特意引領他來到此處。”
從柳奴和那人說話的語氣,劉辯能聽出她已是來了多次,好似無疑的朝那人扒在門框上的手看了一眼,劉辯朝那人抱拳拱了拱手說道:“在下便是她的兄長,聽聞此處有些古怪物事,心內好奇特來叨擾,還望閣下莫怪。”
開門的那人先是將劉辯等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當他看到王柳和王榛腰間佩戴的長劍時,愣了愣,卻也沒多說什麼。
朝王柳、王榛佩戴的長劍瞥了一眼,那人幾乎是沒有多說什麼,側身站到一旁,對劉辯等人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既是姑娘兄長,幾位且請入內說話!”
向那人點了下頭,劉辯跨步進入宅內,柳奴和王柳、王榛也緊隨其後,跟進了宅子。
前腳剛邁進宅子,劉辯就覺着此處好像有些詭異。
宅子的第一進院子很靜,院子裡連一棵樹或一朵花兒也沒栽種,光禿禿的地面上很是乾淨,甚至連一棵小草也是沒有見到。
若說一座院子,不栽種樹木倒還是情有可原,可若是連一根雜草都沒有,那是完全不可能。
再貧瘠的土地,也是會有幾根生命力頑強的小草生長,如眼前這座院子一樣,連一棵小草都沒有的地方,若不是主人家有着怪癖,不願看見庭院內有半點綠意,那便是這麼佈置有着什麼深意。
“幾位請!”劉辯正環顧着空蕩蕩的第一進院子,心內盤算着這座院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剛剛將院門關上的那人,便走到劉辯身旁,向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外宅未有收拾,不入眼的緊,請幾位進入內宅說話。”
方纔在此人打開房門時,劉辯就從他開門的那隻手掌上看出此人一定懂得些武藝。
雖然劉辯看不出此人的武藝究竟精湛到怎樣的境地,可從他手指關節處厚厚的繭子能夠看出,此人一定受過格鬥訓練,而且很可能還是一位不僅懂得空手搏殺,還會使劍的高手。
雖說早已看出這些端倪,劉辯還是決定進入宅子,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想知道,這座宅子裡究竟是什麼人,而柳奴與他們又有着怎樣的關係,爲何會把他帶到這裡來,柳奴口中那些古怪的物事究竟又是什麼。
走在劉辯身旁,柳奴好似沒事人一樣,一邊走,一邊還哼着匈奴人經常唱的小調。
柳奴不過只有十四五歲,雖是比當日劉辯擒住她時要長大了許多,也多了幾分成熟女子的韻味,可她的心智終究還是不太成熟。
聽着柳奴哼唱的匈奴小調,看着她悠閒自得,儼然不曉得眼前這座宅子很是詭異的模樣,劉辯立刻便放棄了她與這宅子主人之間有着甚麼勾連的猜想。
在開門那人的引領下,劉辯等人隨後便進入第二進宅子。
前腳剛進入這進宅子,劉辯立刻就止住了腳步,冷聲向走在前面引路的那人問道:“你等何人?因何將我等引到此處?”
“閣下何人?大熱天因何還要在頭上纏了麻布?”劉辯的話音剛落,從迎面的一間正廳裡走出了一個人,不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辯駁了他一句:“不請自來,竟是質問我等爲何引閣下來到此處,此話恐怕有失偏頗。”
走出來的那人,穿着一身絳紅色的綢緞深衣,髮髻上套着一隻金燦燦的發冠,渾身都透着一股貴氣。
不過此人臉膛烏黑,雖說五官還算精緻,可那黑黑的臉龐,卻是讓他給人一種看起來不像中原人的感覺。當他走出時,引領劉辯等人來到此處的那人側步站到一旁,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禮。而劉辯身後的王柳和王榛,則下意識的將手按在劍柄上,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着迎面走過來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