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我們現在怎麼辦!?”
人過一萬,無邊無岸。白狼看着將冀城圍的水泄不通的數萬兵馬,心裡有些發涼。
憑着這幾十騎,真能衝破這千軍萬馬,把傅燮從冀城裡救出來嗎?
轉念間白狼又懊惱起來,早知道昨天就該用強制手段把傅燮給帶出來。雖然會有與冀城的士兵發生衝突的可能性,但不論如何,總比現在看來要簡單容易的多。
這點其實李錚也有想過,但轉瞬間就被他否定了。
他要救傅燮,是爲了立足大義,同時爭取更多的利益。若是二話不說,強制性帶走傅燮,恐怕傅燮不但不會感激救命之恩,反而心生仇怨,那他所做的一切就付之東流了。
賠本的買賣,李錚可不會幹。
現下這種情況,要救出傅燮的可能性看似只有萬一,但李錚卻並沒灰心,他認爲仍然有不小的機會。
敵明我暗,這是第一個優勢。
第二個,李錚完全相信自己手裡這數十騎的身上的甲裝。是的,相信甲裝。手底下這幾十人,雖然都是精挑細選的‘精兵強將’,但除了曾經白狼那一夥兒之外,其他都都未曾真正上過戰場。
雖說涼州人生性彪悍,但畢竟沒經歷過大戰。與其相信他們,還不如說相信系統出品的一階甲裝。
七騎青甲戰騎,五十五騎戰馬輕騎,百餘匹戰馬,俱都身裹甲裝,可謂武裝到了牙齒!雖不說刀槍不入,但李錚卻覺得,一般的軍隊,完全不被放在眼裡。
再看看那包圍冀城的數萬叛軍,雖然數量龐大,但其中漢胡相雜,裝備混亂,完全不成建制。而且鬧哄哄的,這裡一團,那裡一羣,破綻多的是,整個看起來就是一羣烏合之衆。
不是李錚眼睛長在頭頂上,瞧不起王國此人,而是事實就是如此——王國率領的這幾萬兵馬看似強大,但細細一看,再想一想,也就那麼回事。
從時間上來看,王國從一個不名一文的小人物,迅速成爲所謂的頭領,到現在也才區區兩個月。兩個月時間,能練成怎樣的精兵!?李錚不信,那韓遂能把王國推上首領之位,難道還能將手裡的精兵也拱手相讓不成?
從能力上看,李錚不信王國有那種將數萬剛剛糾合起來的烏合之衆,指揮的如臂使指——王國可不是韓信!
以精銳之師,擊烏合之衆,那就有勝算。
其三,李錚手下人少,看似是最大的弱點。但反過來想,目標也更小!殺入萬軍之中,能夠短兵相接的,至多也就數百人。
數百烏合之衆,裝備又不精糧,指揮又十分混亂,如何能破的了一階甲裝戰騎?
軍隊不能如臂使指,數量越是龐大,破綻就越多。
以精銳之師,瞅準破綻之處,發起閃電攻擊,必然能迅速突破叛軍軍陣。在亂軍之中,李錚相信,以手下這幾十騎的精銳程度,必然能來去自如!
微眯着眼,李錚看似在養神,其實已經將所有可以考慮到的因素都分析了一遍,最終得出了結果。
只要機會恰當,完全可以救出傅燮!
聽到白狼的問詢,李錚睜開眼,呵呵一笑,道:“怎麼,害怕了?”
白狼連忙搖頭。就算真是害怕畏懼看不到希望了,也不能在主上面前表露不是?
“看看我們自己,你再看那羣烏合之衆,能傷到我們嗎?”李錚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現下只等機會到來,區區叛軍,可不被我放在眼裡!”
李錚的信心感染了白狼,一時間,白狼也覺得,事實似乎就是如此。
連帶旁側的其他士兵,也都暗暗點頭,整個士氣不由的一振。
匍匐在丘陵之上,李錚一邊給手下的士兵打氣,一邊仔細觀察,靜等時機來臨。
忽然,他輕咦一聲,神色不由一動!
卻見叛軍軍陣之中,忽而四面八方分出十數支騎兵,集合起來約莫有七八千。只見這彪騎兵來到冀城西面城牆下,在一箭之地外勒住馬繮,齊刷刷的翻身下馬背。
“這是怎麼個打法?!”
李錚有些莫名其妙。
這數萬叛軍之中,雖然騎兵不少,但步兵更多。這若是要攻城的話,沒道理首先就派遣騎兵上陣啊?
再說了,即便是派騎兵上陣,應該也是圍着城池奔射放箭纔對,這怎麼下馬了?
還沒等李錚腦子轉過彎來,冀城下的情況,又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卻見那七八千翻身下馬的騎兵,竟然齊刷刷都趴下了!
李錚凝神一看,那些人都跪伏在地上,對着城池作揖呢!
“嘶,這...是怎麼回事!?”
李錚瞠目結舌。
難道這是一種新式的攻城方式?
作揖磕頭,讓守城的憐憫,到看不下去了,就主動開城投降?
一巴掌拍在額頭上,李錚將這種不切實際的荒謬想法趕出了腦海,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正想着呢,又聽到了那邊傳來的呼喊聲。
細細一聽,李錚微微咧開嘴,神色動容。
“請府君打開城門,我等必保府君安然無恙!”
“府君,開城門吧!”
“南容公,請打開城門吧!”
李錚聽得出來,那一聲聲的呼喊,卻並非做作,乃是真心實意。
聽到這發自內心的聲音,那種戰亂之中突顯的一種神聖,白狼等一干人都不由己的擡起上半身,怔怔的望着那些匍匐在地上嘶聲竭力呼喊着的叛軍士兵,心中涌起一種衝動。
似乎希望那扇緊閉的城門下一刻就開啓,府君傅南容就會騎着馬從那裡走出來,然後安然無恙的離開冀城。
非但是白狼等人失態,連嘈雜吵嚷着的整個戰場,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就連馬兒,都靜立不動了。
李錚忽然覺得,做人能做到這一步,那真的是無話可說!
傅南容,的確不愧他那傳揚涼州、名聞天下的名望!
不是吹出來的,一定是實實在在做出來的。
連叛軍,都做出如此舉動,還有誰敢去懷疑傅南容的德行呢?
李錚轉念之間,又想到了韓遂,想到了爲什麼這涼州的最後一顆釘子會讓王國這傻蛋來拔除。
因爲韓遂不敢!
殺了傅南容,他韓遂在一定程度上再無立足之地!
而王國,就是韓遂推出來頂缸背黑鍋的傻蛋。
怔怔的望着城門,李錚沉默不語。在這一刻,其實他也與那些跪伏在地上的人有着同一種心思。
他也希望,傅燮能走出來。
但其實李錚心裡明白,如果在這一刻,傅燮走出城來,離開冀城。那麼,傅燮就不再是傅燮了!
要走,早走啦!
在這個時代,就有那麼一羣讓後世之人看做是傻子的人。他們堅守自己的道義和原則,即使身死魂滅,也不足以讓他們後退半步!
敬佩!
敬仰!
該如何來面對他們呢?
李錚的眼睛,忽然有些溼潤。
這些人,其實就是高舉幾千年華夏文明火炬,把它一代代傳下去的先行者!巴蔓子將軍割下自己的頭,蘇武牧羊十年的節氣,無不如此!
這時候,前方戰場上,又發生了變化。
卻見又一波騎兵衝出軍陣,個個手裡捏着鞭子,竟然開始驅趕那些還在呼喊傅南容名字的人。
王國坐不住了!
王國的這個抉擇,說對也對,說蠢也蠢。
說他做得對,是因爲如果再讓那羣人這樣繼續下去,數萬叛軍的士氣將會點滴不存。到時候別說指揮他們攻打冀城,恐怕還要防備他們投誠傅燮,反過來打他王國!
說他蠢,那是因爲,他這樣做卻是標明瞭要爲韓遂背黑鍋。
也許他不知道,這一戰過後,若是他殺了傅燮,回頭韓遂就要殺他!
李錚緊緊的盯着冀城西門。
直覺告訴他,漢陽府君傅燮,應該要有動作了。
在李錚看來,如果傅燮是個能人,一定不會看不出現下叛軍的狀態。
那是一種十分矛盾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叛軍大多手足無措,士氣降到了冰點。如果有的選,傅燮一定會在這種情況下出兵,做出最後一搏!
果然!
就在王國派出人手驅趕呼喚傅燮的那些人的時候,西門緩緩開啓了。
只聽一陣馬蹄聲,就見一騎當先,身後領着一支兵馬,迅速衝出了城門。
只聽得喊殺聲驟然響起,李錚便看到,冀城西門外一瞬間就混亂了起來。接着,叛軍的中軍軍陣之中,也動了。
又一支騎兵緊隨驅趕者之後,迅速朝着從城池裡殺出來的士兵衝殺過去。
李錚眼神一凝,猛的站了起來。
“衆兵將上馬!”
輕喝一聲,李錚退下山丘,翻身跨上青雲,擎着血龍槍,喝道:“衆將士聽令,隨我擊破敵陣,救出府君!”
“喏!”
六十餘人或擎起長槍,或抓起長弓,齊齊暴喝一聲,隨着李錚,迅速朝戰場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