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長的青年丁尋,從草叢當中走出來,到了劉秀面前,拱手施禮,說道:“我們是看到金公子傍晚時離開了客棧,心中好奇,便悄悄跟了過來,但我等絕無半點惡意,只是想看看金公子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以報金公子白天出手解圍之情!”
劉秀淡然一笑,說道:“現在,你們都看到了!”
丁尋好奇地問道:“金公子可是認爲他們魚肉百姓,都該殺?”
劉秀聳聳肩,如果丁尋他們是這麼理解的,他也接受。
名叫蔡林的青年說道:“宛城附近有數萬大軍,金公子只四個人,又哪能殺光他們所有人?”
“所以呢?”劉秀反問道。
龍淵接話道:“在客棧裡,你們說是來投奔鄧奉的,現在看到我們殺了鄧奉的人,你們可是想拿下我等?”
丁尋擺手說道:“我們原本是打算投靠鄧奉沒錯,不過,看到白天鄧奉軍的所作所爲,實在是令人失望,其實,鄧奉與洛陽軍,同爲一丘之貉罷了。”
劉秀說道:“大家萍水相逢,並沒有誰欠誰的,而且我也說過了,白天之事,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現在,我們做我們的事,你們去做你們的事,互不相干。”言下之意,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
丁尋沉默片刻,上前一步,問道:“金公子能否把真是意圖告訴我等?”他不相信劉秀等人偷偷摸摸的離開客棧,只是爲了殺幾個巡邏兵。
劉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丁尋解釋道:“金公子儘管放心,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等確實沒有惡意,只是想報答金公子今日的恩情。”
“我們今晚要混入鄧終軍大營。”劉秀突然開口,直言不諱地說道。
“啊?”丁尋、蔡林、崔勇、紀元香四人同是一驚,詫異地看着劉秀。後者繼續說道:“目的是爲了救出兩個人。”
稍頓,他說道:“這件事,和你們完全無關,你們也幫不上忙,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吧,南陽的這攤渾水,你們還是不要蹚的好!”
說完,他把抽出一半的赤霄劍推回到劍鞘裡,然後衝着四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趕快離開這裡。
丁尋四人面面相覷,以眼神相互交流了一番,丁尋問道:“不知金公子所救的是何人?”
劉秀搖搖頭,表示這些不能告訴你們。丁尋低垂下頭,又琢磨了一會,正色說道:“倘若金公子不嫌棄,在下願隨金公子一併潛入鄧終軍營地,助金公子一臂之力!”說着,他回頭看向蔡林、崔勇、紀元香,說道:“阿林、大勇、元香,你們先回客棧!”
蔡林、崔勇同是一笑,說道:“老大,要幹,我們大家就一起幹,沒有道理你一個人去,我們都會客棧!”
他二人又向紀元香揚揚下巴,說道:“是吧,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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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元香也是連連點頭,說道:“大師兄,我們和你一起去!”
“這……”丁尋轉目看向劉秀。劉秀忍不住搖頭而笑,問道:“你們可知,鄧終軍大營有多少兵馬?”
“應不下萬人!”
“確切的說,是有三萬之衆。”劉秀加重語氣提醒道。
丁尋、蔡林、崔勇、紀元香表情如常。其實面對一萬人,和麪對十萬人、一百萬人沒什麼區別,真打起來,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死嘛!丁尋坦然說道:“我等雖所學有限,但也明白受人點水恩,當涌泉相報的道理!大家萍水相逢,金公子卻肯爲我等解圍,金公子的爲人,令人敬佩,金公子的忙,我們也一定要幫!如果我等不幸死在大營裡,也是我等學藝不精,活該倒黴!”
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劉秀也無話可說了,他環視丁尋四人一眼,拱手說道:“倘若我們最終能成功逃離鄧終軍大營,今日之恩,我定加倍償還!”
“金公子言重了!”丁尋四人齊齊拱手回禮。
接下來,劉秀沒有再多說什麼,帶着丁尋四人來到草叢中,更換衣服。劉秀在換衣服的時候,龍淵湊了過來,小聲問道:“公子,這幾人能靠得住嗎?”
該不會是鄧奉手下的細作吧?
劉秀搖搖頭,說道:“我看他們不像是鄧奉的人。”首先,丁尋和他對話的時候,神情態度都十分的誠懇,眼神也很平靜,不像是在扯謊。
另外,如果丁尋真是鄧奉手下的細作,當真沒必要在一家小小的平鎮客棧裡,演那麼一齣戲,那是在做給誰看呢?
劉秀、龍淵、龍準、龍孛、丁尋、蔡林、崔勇幾人很快換完了董訢軍的軍裝,稍等了一會,去到別處換衣的紀元香也走了過來。
他們八個人,都換上了董訢軍的軍裝和甲冑,手裡也各提着一根長矛,至於隨身攜帶的佩劍,則暗藏於衣甲之內。
劉秀掃視了一圈,又擦了擦衆人軍裝和皮甲上的血跡,感覺沒什麼問題了,向衆人點下頭,帶頭走出叢草,向鄧終軍大營走去。
路上,劉秀邊走邊叮囑道:“等會到了鄧終軍大營,你們什麼話都不用說,只管聽我說就好。”
“明白。”丁尋、蔡林、崔勇、紀元香齊齊答應了一聲。
劉秀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看,目光落在紀元香的臉上,提腿在地上跺了跺腳,說道:“把臉弄髒一點,還有脖子、手掌、手腕!”
紀元香是姑娘家,皮膚白得出奇,混在他們這羣人裡,太格格不入。紀元香反應過來,急忙蹲下身形,抓起地上的泥土,胡亂地抹在臉上、脖頸、手腕、手掌等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
走了有小半個時辰,衆人來到鄧終軍大營。守在大營轅門前的軍兵舉目向他們望了望,這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距離較遠,看不太真切。
等劉秀一行人走到近前,有兩名兵卒拿着火把,走上前去,掃視他們一番,問道:“口令!”
“不知道!”劉秀回答得乾脆。
“什麼?”問話的軍兵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口令,不知道?還沒等他再發問,劉秀走到近前,拱手說道:“這位兄弟,我們是董訢董將軍麾下的巡邏隊。”
“哦!”看他們身上的軍裝,也的確是董訢那邊的。看守轅門的軍兵好奇地問道:“你們怎麼巡邏到這邊來了?”
“我們是過來找熟人的!”
“哦?你們找誰?”
劉秀正要說話,而後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端詳着面前軍兵的模樣,說道:“這位兄弟,我看你有點眼熟啊!你……你是南陽老兵,出自柱天都部吧?”
鄧奉手下的兵馬,是以南陽老兵爲主,而南陽老兵,基本都是出自於舂陵軍,也就是當年由劉縯領導的柱天都部。
劉秀是故意拿話來詐對方,結果還真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看守轅門的這些軍兵,大半都是柱天都部出身的兵卒。
聽聞劉秀的發問,許多軍兵都圍攏過來,驚訝地看着他,七嘴八舌地問道:“兄弟,你也是柱天都部的?”
“正是!”
“嘿!這他孃的,真是太巧了!當年你是跟着誰的?”
“當時我們軍侯是許平。”
“許將軍?現在許將軍可不是軍侯了,而是被鄧將軍封爲了偏將軍!可惜,許將軍現在不在宛城這邊,而是跟着鄧將軍在湖陽一帶作戰!”
劉秀說道:“我也是聽說咱們柱天都部的許多老兄弟都在鄧將軍麾下,所以我們纔過來看看!”
在場的兵卒無不連連點頭,說道:“我們這些南陽老兵,基本全都投靠鄧將軍了,你怎麼跑到了董訢那邊去了?”
劉秀無奈地說道:“董將軍在堵鄉起事的時候,我們恰巧就在附近,感覺董將軍這人還不錯,我們就決定跟着他幹了!早知道老兄弟們都在鄧將軍這裡,我們早就過來投奔了!”
一名軍兵問道:“你認識任觀任將軍嗎?”
劉秀想了想,不確定地反問道:“可是原來在漢中王(劉嘉)麾下擔任校尉的任觀?”
那名兵卒一拍巴掌,笑道:“對,就是任將軍!他現在在元鵬將軍(鄧終)麾下任偏將軍,你可以找任將軍去謀個差事,肯定比你在董訢手下做事強得多!”
對方是不是舂陵軍的老兄弟,這事可瞞不過舂陵軍出身的老兵油子們。
劉秀對舂陵軍太瞭解了,不管是提到誰,他都能說出個大概,即便沒有很熟,但肯定也是認識的。
通過交談,在場的軍兵們都可以百分百的確定,他就是舂陵軍出身的老弟兄。
劉秀這個人向來心細,跟着大哥起兵造反的時候,他恨不得把下面普通兵卒的名字都記下來。現在,他的心細終於派上了用場。
與舂陵軍老兵交談時,他對舂陵軍的人和事,簡直如數家珍,對答如流。
對於劉秀的身份,在場的軍兵們已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劉秀趁熱打鐵,向衆軍兵拱手說道:“還請諸位老哥哥、老兄弟們能行個方便,讓我們入營,其一,是和相識的老弟兄們相見,其二,也順便向任將軍謀個差事。”
大家同爲舂陵軍出身,這份感情,非比尋常,看守營門的軍兵們二話不說,紛紛向旁讓出通道,只提醒道:“兄弟,快點進去,快點出來,別讓我們難做就行!”
“放心吧!以後大家經常見面,咱們再好好聚一聚!”“行啊!哈哈!”
劉秀和衆人有說有笑,就這麼光明正大的順着大營的轅門走了進去。龍淵等人緊隨其後,跟着劉秀一併進入大營。
別說看守營門的軍兵把劉秀當成了舂陵軍老兵,即便是丁尋、蔡林、崔勇、紀元香四人,也認爲劉秀確實是舂陵軍老兵出身,不然的話,他不可能對舂陵軍的人和事瞭解得那麼清楚。
事實上,劉秀確實是舂陵軍出身,而且,當初他還是舂陵軍的二把手,地位僅次於大哥劉縯。
進入營地後,劉秀臉上的笑容消失,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們去中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