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曲陽南下真定,一馬平川,劉澤輕車減從,只消半日便過得了真定,折向西行,地勢漸高,道路也變得坎坷起來,向遠處望去,高山峻嶺,連綿起伏。不過這幫夥計都是和劉澤走過巴山蜀水的,雖然太行山也堪稱雄奇,但見識過難於上青天的蜀道,這裡不過是幾個小山丘罷了。
劉澤眯着眼睛,看着如血夕陽籠罩下的羣巒疊翠,不遠處的山樑上還有斷斷續續已經坍塌了的土牆,路邊一塊巨石上依稀可辨“葦澤關”字樣。這裡竟然就是後世稱之爲天下第九關的“娘子關”,戰國時中山國曾在此建長城,想必那殘留的土牆就是幾百年前中山國所建的城牆了,後來唐太宗李世民的妹妹平陽公主在此駐軍,因此而得名“娘子關”。此地扼晉冀之門戶,歷代爲兵家必爭之地,但此刻卻是關城荒廢,了無人煙。
劉澤對衆人道:“天色將晚,此地荒無人煙,今夜只得在此露營,明日便可抵達上艾。”於是挑得一處半山平坦坡地,自有夥計紮起營帳,拴好馬匹,拾得柴禾,燃起篝火,燒水做飯,一切井然有序。
七月流火,但在這太行山巔之上,夜風習習傳來,竟有一絲的涼意,夜幕蒼蒼,星光璀燦,四野靜諡,遠遠地傳來幾聲狼嚎,在空谷中迴盪,淒厲悠長。
這年月,尤其是山裡,沒有狼蟲虎豹倒是些稀罕事,連着幾個月的長途旅行,劉澤及手下都已習慣了這種夜晚奏鳴曲,聽得幾聲狼叫自然沒放在心上。但今夜卻似乎有些特別,先前只是有幾個狼在嚎叫,接着四野裡皆有狼嚎之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大,響徹山谷。
狼羣!劉澤和張飛對視一了下,點了點頭,沒有言語,但神色凝重了起來,衆夥計也都緊張起來。單隻的狼或許並不可怕,但狼羣卻是恐怖的,數百隻或上千只狼聚集在一起,那恐怖級數絕對是幾何級增長的,就連老虎獅子也得退避三舍。
劉澤立即命令夥計們將馬匹全部集中拴在一起,聽到狼叫馬匹已是騷動不安,將大車環形護在馬匹四周,砍伐樹木堆在周圍,形成一個包圍圈,一旦狼羣逼近,立即將木柴點燃,形成一個火圈,狼怕火,利用熊熊大火就能阻擋狼羣的進攻。幾十名夥計一起動手,所幸這山坡上都是枯支幹木,不一會功夫,四周圍已堆起了高高的柴禾。
劉澤稍稍安心,下令將柴禾分爲兩部分,周圍堆一圈,中間堆一大堆,一旦狼羣逼近,將周圍的柴禾點燃,然後再根據火勢添加柴禾,只要能保持住火勢即可,狼是晝伏夜出的動物,堅持到天亮狼羣自會散去。
狼羣的嚎叫聲越來越響亮,也越來越淒厲,已看到不遠處竄動着的狼影,迅捷如風,黑暗中閃動着幽幽的綠光。狼羣似乎在某種聲音的指揮下向着他們這邊聚集而來。衆人的心不覺提到了嗓子眼上,各自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刃,當場中鴉雀無聲,只有火把冒着尺數高的火苗,發出哧哧地聲音。
忽然間,山腳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之而來的是狼羣的低吼聲,緊接着便聽到一聲大喝,接着便是蓬蓬啪啪的棍棒打擊聲和骨頭碎裂聲。。
劉澤暗叫不好,聽得此聲便知山下有人遭遇狼羣,而且從腳步聲來判斷,只是單身一人。在這荒山野嶺之中,以一人之力對抗幾百只不要命瘋狂攻擊的惡狼,就算是武功蓋世也難逃狼吻。劉澤立即吩咐夥計們各自守住自己的位置,一旦有狼逼近便點燃柴禾圈,若有狼突破進來可速斬殺之。而後喚了張飛,左手持火把右手持刀劍,直衝下山。
但見山路上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揮舞着一條扁擔,每一聲的暴喝,必有一頭惡狼腦漿迸濺,倒斃於路,但狼羣卻沒有絲毫地退縮,反而更加地狂暴兇殘,幾十條狼將那漢子團團圍住,狂吼着一次又一次地撲了上去。那漢子臂力驚人,連連擊斃了數十隻惡狼卻也不曾力怯,每一扁擔下去,勢大力沉,但凡捱上扁擔的狼不是頭骨迸裂就是脊椎破碎,但狼羣鍥而不捨地進攻也讓他險象環生。
劉澤一看,救人要緊,當先衝入狼羣,揮劍斬殺,連連砍下了四五個狼頭。張飛更是怒吼着衝了上去,手中的環首大刀如砍瓜切菜一般,狼血四濺。那漢子背後的危險解除了,精神大漲,長嘯一聲,扁擔揮處,兩個狼頭又被砸了個稀巴爛。三個人背倚而立,各守一面,縱然再多的狼也是無可奈何,不多時,面前的狼屍堆集如山。劉澤三人且戰且退,向一處高地退卻。
這時,傳來一陣別樣的狼嚎,羣狼的進攻竭然而止,但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而且是越聚越多,團團地將劉澤三人圍住,保持着一丈左右的距離。前排的狼蹲距着,綠幽幽的眼睛直視着他們,呲着嘴,露着白森森的狼牙,不停地低聲咆哮着。
一番血戰,三個人這時才略略鬆了口氣,那漢子側身微微行了一禮,道:“多謝二位援手,在下感激不盡。”
劉澤瞄了他一眼,火光映照下,看那漢子臉若硃砂,蠶眉鳳目,身材甚爲偉岸,當下道:“路見不平,撥刀相助,兄臺勿需多禮,只是眼下危機未除,須得盡我們三人之力,殺出一條血路,若能退到營地處便安全了。”
張飛奇道:“大哥,這些狼爲啥不攻了,反而圍成個大圈,莫不是想困住我們?”
劉澤打量了一下,這羣狼可是後世大大有名的中山狼,狼羣之中,必然有狼王指揮,方纔那怪嚎之聲,想必出自狼王口中。既是狼王,必然與衆不同,劉澤一邊想一邊看,果然,在山坡對面的高地上,由十幾只健壯的公狼簇擁着一隻體形更大的狼,毛色灰白,四肢粗壯,想必定是這羣狼的狼王。
“羣狼之中有一狼王,頭腦遠較其他的狼聰明,見分散攻擊無果,乃用叫聲指揮羣狼圍而不攻,聚集狼衆,準備全力圍攻。”
張飛一聽,倒有了興致,道:“哪隻是狼王?待俺看看!”
劉澤從地上撿了一塊鵝卵石,手中暗使幾分力道,向那狼王擊去。狼王卻是動也沒動,只伸出前爪,便將那石頭撥落在地,只是目光更爲兇殘地死死地盯着劉澤。
劉澤慄然一驚,剛纔的這一石自己暗使力道,終然是一般的武學之人也難以接住,但這狼王卻輕輕一揮爪就撥落了石塊,看來這狼王絕不是一般的狼可比。
“擒賊先擒王,只要我們斬殺了狼王,餘狼不戰自退,”
“隔着這麼些狼,如何才能靠得近那狼王?”
“少頃作戰之時,我們緩緩逼近些許,只要靠近狼王十丈之內,我便有計策殺之。”
正說話間,狼王低沉地叫了一聲,前排的狼瞪着冒着綠光的狼眼,張開了血盆大口,一齊撲了上來。劉澤三人不敢大意,各自守住自己的方位,劉澤持劍,張飛使刀,紅臉漢子掄着扁擔,痛擊着撲來的羣狼,霎時間狼屍遍野,卻也無法阻擋狼羣的攻勢。由於劉澤事先便有安排,三人且戰且進,漸漸地縮小了與狼王之間的距離。
確定與狼王相距十丈之時,劉澤忽地一鬆手,長劍如白虹貫日,向狼王方向激射而去,不過準頭卻偏了不少,斜斜地紮在了距狼王七八尺遠的地方。張飛與紅臉漢子皆爲大驚,劉澤這一擊差得也太離譜了,而且手中沒了兵刃,如何能抵敵羣狼的進攻。
劉澤卻鎮定自若,揮起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惡狼的肚子上,將那頭狼擊向了半空,他向張飛大喝:“張飛,向我後背,全力發上一掌!”張飛微微一愣,但劉澤口氣堅決,完全用的是命令似的口吻,他腦袋裡也沒多想,左掌運足十分的力道,結結實實地拍在了劉澤的後背上。
劉澤在他掌到之時,已是騰身而起,藉着張飛這一掌之力,身軀如大鵬展翅,一飛沖天,竟飛躍在了十丈之外。不過,張飛的這一掌力道太過罡猛,後背如錘重擊,一張嘴,一口鮮血噴射而出,身如斷線的風箏,摔落在地。那狼王快逾閃電,直撲向了八尺之處的劉澤,張開滿口白森森狼牙的狼口,惡狠狠地向劉澤的脖梗處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