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秋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四周明晃晃的,極是刺眼。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然後猛的叫了一聲:“俞漠!”
人幾乎就從牀上彈了起來。
然後調頭一看,就見旁邊的那張病牀上,俞漠躺在那裡,眼睛裡面亮晶晶的,正一動不動的將她看着。
“俞漠……”任安秋驚叫一聲,就想衝到俞漠的身邊來。
“別動……”俞漠說道。
任安秋一下怔住了。
“不要動,安秋……”俞漠好像仍然沒有什麼力氣,說的話斷斷續續的,“醫生說,你有點營養不良,最好臥牀,好好休息一下……”
任安秋呆了呆,她就是因爲這個暈過去了?身體素質變得有這麼差了?
“你躺下。安秋。”俞漠說道,“乖一點,好不好?”
都這樣說了,又受了這麼大的苦,任安秋在這個時候,自然是他說什麼都聽了,一時連忙乖乖的又重新躺回了他旁邊的小牀上,側着身子,一動不動的看着他。
俞漠的頭偏向她這邊,也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你受苦了,寶貝。”俞漠說道。
任安秋的一下就哭了,眼睛通紅通紅的,看着俞漠說道,“俞漠你是不是很痛啊?”
“還好。”俞漠朝她笑了笑,說道,“死不了。”
任安秋哭得更兇了:“我以後都不跟你鬧了,我再也不跟你鬧了……”
俞漠倒是沒有想到出這麼一場車禍,竟然能讓她回心轉意。而且還省了好多事啊,連道歉、下跪、發毒誓,這一系列的流程竟然統統都給省掉了。
俞漠揚起嘴脣笑了笑,然後他的眼眶也紅了,說道:“要不要躺到我這裡來?”
任安秋怔了一下,然後果斷的爬起來,下了牀,走到俞漠的牀邊,剛坐下,想把腳放上牀去,病房的門就開了。
任安秋看到進來的人,一下就傻了眼,捏着被角的手也忘了放下去,只是微張着嘴,看着走進來的人。
除了俞漠的父母,還有任安秋自己的爸媽、哥哥、嫂嫂,竟然都來了。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來了?”任安秋驚道,連忙站起來,因爲起得太急,人微微一晃,只覺天玄地轉,差點又要往地上栽過去。
“安秋!”俞漠掙扎着就要起來。
幸好鞏姐手快,一把就將他按住了,而任安秋已經被自己的爸媽扶着坐回了牀上,埋怨她道,“都沒有好,你又起來幹什麼?”
任安秋呆呆的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人已經被他們制壓着又躺回了俞漠旁邊的牀上,耳聽母親有些心疼地埋怨她:“這麼多天不吃東西,人能挺得過來?真是不要命了你?”
任安秋到此時,看到自己的父母,心裡就生起一股愧疚來了。
真不知道俞漠哪裡來的這樣大的魔力,竟然能讓她生起了如果他死,她就一定跟着他去的想法。
真是不孝,連父母兄長的感受,都完全不顧了嗎?
任安秋的臉一下紅了,偷偷瞟了俞漠一眼,那人的眼睛亮得發光,嘴角輕輕牽起,正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
任安秋連忙把眼睛轉了回來,如果不是這場車禍
,她大概永遠都不肯直面自己的內心吧?
“你們怎麼都過來了?”任安秋問道
母親看着她,輕輕嘆息了一聲。
任家人是鞏姐特意派人去長沙接過來的,目的就是雙方父母相看,商定一個兩人結婚的日子。
因爲這突來的車禍,終於肯直面自己內心的,可不止任安秋,還有鞏姐。
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她這把老骨頭,可還想多活幾年。
何況上面還有一個老的,一言不合就哭給她看,只埋怨她,如果不是因爲她這個兒媳婦不懂事,她老人家現在早已四世同代,大享天倫了。
就連丈夫俞正宏,可是都放了狠話,要是敢再搞那些夭蛾子,他就跟她離。
一把年紀還要離婚的話,她鞏姐的一世英明往哪裡擱?
任安秋的父母都是知書達禮的人,這點鞏姐倒是沒有料到。她也是思維被固化了,總覺得窮人就是一副窮酸相,上不得檯面的。
雙方的父母彼此相看都挺滿意,任家人養出個大齡剩女,眼見得就是三十歲了還沒結婚,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肯娶,何況還是俞漠這樣的青年才俊,哪裡有不同意的道理?
當即就選定了日子,明年正月就把婚事給辦了。
彼時早已進入了十二月裡,深圳的天氣也終於一日日的冷了下來,正式邁進冬天了。
等俞漠的身體康復得有了七八分時,眼見着便是這一年到底,新的一年眨眼就來了。
鹿羽經過這段時間的發展,一切業務都漸上軌道,鹿女郎APP也正式上線,一切都按孫果斷規劃的一樣,在這一年最旺的季節裡,鹿羽迎來了自己品牌生涯的第二個春天。
任安秋如今在業內有了點名聲,業務也比往日愈加繁忙,只是她一面要工作,一面還得照顧俞漠,一時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已是幾乎沒有閒暇的時間。
只是雖然這麼忙,但有一個人的邀約,卻說不出拒絕。
那就是焦邦的奶奶,焦老太太。
聖誕節的前一天,焦老太太就打電話給她,想約她平安夜去焦家吃飯。
任安秋電話一掛斷,整個人就萎靡了下來,悶在沙發上不說話。
俞漠的腿還沒有好利索,推着輪椅到她面前,問她怎麼了。
任安秋擰着眉,一臉爲難的看着俞漠說道,“焦奶奶要我平安夜去她家吃晚飯。”
俞漠的眉毛擰了一下,沒有說話。
“怎麼辦啊?”任安秋低聲問道。
俞漠哼了一聲:“不準去!”
“我已經答應了。”
俞漠的眼睛一下直了:“你答應了纔來跟我說?”
任安秋一臉討好的看着俞漠,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俞漠嘆息一聲:“算了算了,去吧去吧,聖誕節跟我過就好了。”
俞漠說得是很大方,但其實是心裡自然並不痛快。
任安秋第二天是關良開車,再由俞漠作陪,親自送到焦家所在的小區外的。
任安秋提了些水果,還給焦小曄準備了玩具槍,與俞漠作別,心驚膽顫的來到焦家的小花園外面。
俞老太太一看到她,臉上就掛起了
笑,說道:“喲,小秋啊,來了呀?冷吧?快快,進來,飯菜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了哦。”
焦邦站在檐下,面色平靜,只是看着他笑。
任安秋這才終於在心裡輕輕舒了一口氣。
自從俞漠出事那天起,她就再沒有見過焦邦,與其說是沒機會、沒時間,不如說是不敢見。
那天的事時刻像一根刺一樣刺在心頭,令她不敢去回想,也不知該如何面對焦邦。
今天如果不是焦老太太親自打電話叫她來,那她肯定是不會來的。
任安秋咬着脣看着焦邦,焦邦模樣平靜,倒像是個沒事人一樣,似乎並沒有在意。
一進屋,任安秋就看到了面壁站着的焦小曄。
“小曄。”任安秋自知理虧,所以就連喊焦小曄的聲音中都帶了一股討好。
焦小曄鼓着小嘴,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迅速的調過了頭去。
“不是一直嚷着要見任阿姨嗎?現在她來了,不會喊人,啞巴了?”焦邦訓斥自己的兒子。
焦小曄哼了一聲,仍然沒有過來。
“沒事,別理他。”焦老太太笑着拍了拍任安秋的手,小聲告訴她道,“鬧了一天的彆扭,被他爸爸正罰面壁思過呢。”
任安秋笑了笑,走到焦小曄的旁邊,故意將頭觸到他面前去看他。
焦小曄的小嘴巴扁着,低着頭,根本不理她。
“小曄……”任安秋把手裡的玩具槍搖了搖,說道,“看,阿姨給你帶了什麼?”
焦小曄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將玩具槍一拔,將她一推,大叫道:“我不要你!”
然後拔退就往外面跑。
任安秋被他推得退了兩步,見他往外跑,嚇了一跳,連忙追了上去,一直追到外面的小院子裡,任安秋才追上他,蹲在他前面將他堵住,抓着他的雙臂,急切說道:“小曄,你要去哪裡呀?這大晚上的跑出去,不安全哦……”
焦小曄沒有說話,因爲他已經哭起來了。
任安秋看到他的眼淚一下就嚇着了,心疼道:“哎喲,小曄,怎麼哭起來了呀……”
一邊說,一邊就將他給抱進了自己的懷裡。
焦小曄掙扎了一下,就沒有再掙扎了,趴在她肩上哭得直抖。
直到他哭累了,任安秋幫他擦眼淚,一邊問道:“小曄是不是生阿姨的氣了?”
焦小曄的大眼睛溼溼的,看着她問道:“任阿姨系不繫不喜歡我?”
任安秋細心的幫他擦掉臉上的淚珠,一邊心疼道,“胡說,任阿姨怎麼會不喜歡你?要是不喜歡你,還來看你幹什麼呀?”
“可係爲什麼你這麼久纔來看我……”焦小曄捂着自己的小臉,咽嗚着說道,“爲什麼你不肯當我的媽媽,系不繫因爲我不乖,因爲我不可愛……”
任安秋看到焦小曄的這個樣,真是心都要碎掉了。
小孩子對一個大人的依賴有時候也挺奇怪的,任安秋到現在還記得她和焦小曄初次相遇時那個並不愉快的場面,這孩子不僅打了她,還撥了她一身的奶茶,當時他還叫囂着要他爸爸不要給他娶後媽呢。
沒想到現在竟然已經都主動認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