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淺深在宋靜事務所的樓下等了一個晚上,他知道簡然看見自己了,因爲他抽第一顆煙的時候,簡然將樓上的燈關了。
不知碾滅第幾根菸蒂,佈滿陰鶩的血眼微眯着睨東方浮現的第一縷光芒,他知道今天見不到簡然,她根本不想見自己。
因爲庭前的難堪嗎?
吳淺深舔着口腔內壁,邪性的蹙着眉心,他頹廢的模樣很痞、霸氣外露,很容易令女人心境盪漾着迷的那種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像將寒冷的空氣吃進去一般,胃離心很近,這樣會讓心更冷靜,跟喝冰啤酒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很想簡然,深眸浮動着難言的情愫,接下來,他要米國呆一段時間,臨走前想見見她,抱抱她。
吳淺深銳利深邃的眼眸在啓明星的指引下,仰望天際,令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麼、要做什麼,脣角勾起的笑紋裡有苦澀還有執着。
忽然,駕駛座上的手機閃動,他似沒有察覺,睨着二樓窗口的眸一深,想到什麼,脣角一勾打開車門袋。
撿起手機,卻是一臉的失望。
龐飛兒的電話,還有張嫂驚恐的彙報龐飛兒在主臥做了什麼。
他沒興趣知道,下意識地伸手摸煙。
寂寞的清晨,唯一相伴的就是手中的菸蒂。
沉靜的眸底是一片深深的痛楚,挑眉看了眼二樓的窗口,很久之後,吳淺深抖落了一身的清冷,優雅的鑽進車裡。
半截菸蒂從車窗飛出,空氣中留下一串白色煙霧。
引擎輕微的聲音還是被簡然敏感的聽到,她猛地睜開眼睛,手指扒開了窗簾的縫隙,看到黑色的賓利朝日出的方向緩緩滑向如水的街道,越來越遠,同時也帶走了那道蕭索的黑色身影。
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吳淺深沉默的模樣,不是怕,而是陌生。
她沒再躲藏,反而伸長胳膊,將整幅窗簾全部拉開,纖瘦的背影綽綽在放晴的清晨下。
……
再次開庭,在一個月後。
她沒有見過吳淺深,而吳淺深也沒有再找過她。
簡然似乎能感覺到,吳淺深在刻意疏離她,也許他也在考慮接受離婚這件事。他們原本就不該在一起,如今不過恢復了曾經的狀態。
她每天填以十幾個小時的工作,一是爲了還清那九十萬,二是讓自己充實,只有不停的忙碌才能覺得是種解脫。
期間,她去過一次醫院,沒有見到吳擁錦。
之前聽他說吳擁錦要去日本治療,回來會在醫院康復一段時間。可是第一次開庭,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很糟糕,她實在沒有心情去裝一副好兒媳的模樣出現在吳擁錦面前。
一拖這麼久,也許他會跟吳擁錦解釋他們的關係,也許什麼都不提,反正簡然的心裡有些內疚。吳擁錦漸漸開始容納她了,她卻跟吳淺深鬧離婚。
想到一會兒就要見到吳淺深,隔了一個月之久,簡然竟有些坐立難安,說不清是激動還是緊張。
到了約定的時間仍不見吳淺深的人,就在簡然以爲吳淺深又以不到的名義跟她繼續糾纏,小脾氣還沒上來,楊承翰匆匆趕到。
他帶着一身的寒氣闖進來,客氣的跟簡然點頭,越過她跟法官說他們要自行和解。
簡然不解,怒氣衝衝的質問他怎麼能擅自做主。
“誰說我要和解!他人呢?”
楊承翰一直保持着笑臉,也不打斷她的話,等她問完,謙和的伸出手,請她到人少的地方。
簡然松下繃緊的脖子,她實在應付不來吳淺深的花招,逼得她不得不全力以赴的對抗。
似乎忍無可忍的皺着眉埋怨道。“他又想幹什麼?”
“吳總讓我跟你談談!”
楊承翰神色認真,的確是一臉的話意。
已經深冬,天氣好的反常。
放晴的太陽,透過玻璃窗照進來,暖意融融的。
走廊的盡頭,楊承翰站在陽光照耀的地方,而簡然在背陰處,整個人縮在肥大的羽絨服裡,怕冷,卻又不肯接受溫暖。
她眼睛盯着光柱,將空氣中的塵埃看的異常清晰,浮浮沉沉。
一邊,靜靜的聽楊承翰說吳淺深的事情,說他在忙海外分公司的事情,在米國還要繼續呆一段時間,但是已經交代他來跟她碰面。
看到簡然人安靜下來,楊承翰扶了扶臉上的鏡框,問她白延凱怎麼沒有過來。神情有一絲不自然,還有一份打探。
他跟隨吳淺深多年,自然曉得吳淺深心裡想的什麼。
休庭以後,吳淺深突然出國親自負責海外分公司的事宜,而且不讓任何人插手他和簡然之間的事情,甚至對白延凱出庭時散佈照片的行爲也不追究,他和jesse也很不解他的做法。
其實,他知道吳淺深放不下簡然,要不然簡然口袋裡揣的90萬怎麼來的。
tng“他最近挺忙的。”簡然抿着脣,不想多說。白延凱正跟馬倩倩鬧離婚,鬧得不開膠,他自己那攤子事還擺不平,她也不想跟他有什麼瓜葛。
楊承翰點頭,臉上沒什麼起伏。白延凱忙不忙他不關心,就是想知道簡然是不是還跟白延凱碰面,這個也是吳淺深最想知道。
“那個、”
簡然不想再浪費時間,既然吳淺深不來了,她更想知道如果她還清錢,吳淺深會怎麼做。頓了一下,她才接着說道。
“錢、我帶來了!”
“簡小姐、我想吳總並不是想要這筆錢,他、”
“這本來就是他的錢,我也沒有想過要拿,他要回去是應該的。”簡然急急地堵住他的話,她不想聽楊承翰的解釋。
她又沉思了一下問道,“他還有什麼其他要求嗎,如果沒有異議,法院是不是能判決我們離婚?”
楊承翰沒有立即回答她,彷彿要從她過於平靜的情緒中找到什麼不尋常,忍不住挽留的問她,
“您不再考慮一下了?”
簡然搖頭,那雙會說話的眼眸帶着期待,淺淺的漣漪,讓你無法回絕。
就像吳淺深那天在機場跟他形容的,他說簡然希望他簽字,她用絕望的眼神望着他,他既眷顧,又心疼。
吳淺深飽含着深情和顯而易見內疚的說寧願自己萬劫不復,也不願再見到簡然心疼、憔悴。
楊承翰笑了,明瞭中帶着一種安慰。
簡然見他不說話,難過的將背跌入冰冷的牆上,她以爲吳淺深還是不肯放過自己,而她捉急的無計可施。
就在她努力的尋找辯詞,楊承翰神色鄭重的朝她走過來,將手裡的文件肅穆的雙手奉上。
“這是吳總親自擬定的離婚協議書,而且、”楊承翰緊緊的盯住簡然泛起驚疑的眼眉,加重了語氣。“他已經簽好了字!”
顯然沒料到吳淺深會這麼做,簡然愣了一下,心頭閃過一絲異樣,接過文件的那一秒鐘,落寞由眉梢一瞬而過。
淚水一下子涌出來,快到措手不及。
假設了無數種可能,沒想到一切來的如此容易。簡然舔了舔乾澀的脣,還有些不敢相信。
確定手上的文件,她顫着嘴脣,望了眼楊承翰嚴肅的臉,什麼都說不出來。
是急促、還是猶豫,她內心突然複雜起來,索性翻到最後一頁,簽下自己的名字。
只是筆尖劃過最後一筆時,手不自覺的顫了一下,她引以爲傲的簽名籤的無比醜陋,跟吳淺深蒼勁有力的字跡一比,頓時暴露了她慌亂的心緒。
她嘴裡瀰漫着苦澀的味道,嘴角卻露出笑意。
……
楊承翰給吳淺深打電話彙報,吳淺深一句都沒有問,嗯了一聲,之後問了幾句公事,隻字未提簡然。
他試探的提到簡然的精神似乎不好,以圖引起吳淺深的注意,豈料他冷哼了一聲,還沒說話,就聽到有個嬌軟的聲音e、e的喊着。
金絲眼鏡後的一雙眼睛盯着腕錶上的時間,臉色一難,時差顯示米國剛好夜晚,還有那麼一道聲音。
楊承翰心裡忍不住遺憾,看來吳淺深找到了排解寂寞的樂子,不由的替簡然惋惜。
她這麼任性的堅持,是算準了吳淺深愛她、寵她,所以才放肆。吳淺深花了這麼大的心思和精力跟她打官司,到最後又輕易的放走她,應該是覺得簡然真的不會跟自己,真的放棄了。
無奈的嘆了口氣,楊承翰將離婚協議書收好,正式遞交法院,宣告吳淺深與簡然協議離婚成立。
無意間轉頭,他看到簡然一步快過一步衝出了大門,裹着羽絨服的身影將頭埋的很低,門口的風一下子將她的長髮吹起來。
他很想代吳淺深問她一句,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
宋靜在車上等着簡然,看見她耷拉着腦袋精神很不濟的走出來,以爲吳淺深又爲難她了。撅着圓滾滾的肚子從車裡下來,撈起袖子的架勢,很彪悍。
“他又說什麼了,是不是說錢又少了?小然,你帶我進去,錢是我花的,有本事讓他跟我要,死靠着女人算什麼?他有錢多金,有的是小姑娘倒貼,我們再等兩年還怎麼嫁人?”
說着,宋靜哭了。
九十多萬,幾乎都是因爲她這個破事務所花的,居然讓吳淺深拿做理由死拖着不離,他憑什麼不離婚,他害得簡然跟白延凱分手,害得簡然以爲自己不能生孩子,害得簡然做他的發泄品,他有沒有良心。
“他、”
面對宋靜激動的情緒,她何嘗不激動,簡然平靜了一下,刻意抿出了一抹笑容。
“他簽字了!”
“你說什麼?他肯跟你離婚了?”
“嗯!”
“回事務所你仔細說給我聽。”
簡然點頭,含在眼
眶的淚閃着,讓宋靜上車。側過臉,淚珠滾下來,她迅速的一抹,沒有讓宋靜看見。
是的,她離婚了。
去年的今天,他們結婚,一年後的今天,他們離婚了。
這個禮物,很好!
p:2015年已經過去四分之一,明天正式進入四月,開始終篇,還望親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