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簾沒說話，沉默的模樣，有幾分委屈，讓申擎的心頭一緊，聲音也跟着柔了下來。
“我不是責怪你，只是剛纔的事，太讓我生氣了，我不想再見到第二次。”
申擎口氣中夾着的緊張和關心，讓夏曦羽的鼻頭有些酸澀，彷彿隨時都會當着申擎的面哭出來。
可是，她不想在申擎面前流淚，好顯得自己太過無能和懦弱，只能低着頭，強忍着。
“嗯，我知道了。”
她低聲回答，聲音有些悶悶的，讓申擎聽出了幾分怪異。
雙手捧起她的臉，對上她那雙倔強的眼眸，還有隱藏在眼底，愣是不願意流出來的晶亮。
“是我說話太重了嗎？”
他的心裡有些慌，連帶着講話的語氣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除了那次她被喬毅下了藥，渾身難受地在他懷裡大哭之外，這是他第二次見她在自己面前流眼淚。
可就是哭出來也好，她偏偏就是這樣強忍着，看得更加讓人心疼。
夏曦羽被他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趕忙甩開了申擎的手，將臉別開。
“你說得是事實，我哪有這麼不經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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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奈地笑了一笑，聳聳肩，道：“只是覺得，我做了這麼多的事，還是沒幫到我媽，沒幫到夏氏，再努力都只是徒勞。”
她的側臉，透露出了幾分無力和悲傷，少了曾經的那份活力四射和樂觀的天性，唯獨沒有改變的是眼底那一份絕不服輸的倔強。
他張了張嘴，很想告訴他，他會答應她母親娶她，陪她一起幫夏氏渡過難關，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嚥了回去。
他其實還是有些害怕被夏曦羽拒絕的，她想嫁給他的時候，那麼堅定，從不言放棄，可她不想嫁給他的時候，那種堅定，並不會輸給當初她想嫁給他的時候。
夏曦羽不知道申擎盯着自己在想什麼，眉頭時而張開，時而有緊皺。
她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故作平靜地收回了目光，她開口道：“對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那家情侶餐廳？不會是約了誰在那裡約會吧？”
原本只是故作輕鬆的玩笑，可當她意識到真的有那種可能的時候，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吃味得很。
她有些後悔問出這個問題，害怕會從申擎的嘴裡聽到一些她不想聽到的答案。
秀氣的眉頭，輕輕一蹙，她將視線不動聲色地別開了。
申擎聽她這麼問，眸色一怔，臉上也旋即掠過一絲不自在，而這一抹不自在，在夏曦羽看來，像是在刻意迴避她的問題。
夏曦羽的心，沉了下來，果然是被她猜中了。
不過，他是約了誰呢？秦羽嗎？
在想到自己苦苦追尋了將近二十年的男人，最終還是她親手推給了別人，夏曦羽的心裡，有些說不出的苦澀。
不想聽申擎的回答，她搶在他前頭，開口道：“我還沒吃飯，找個地方吃飯吧，我請你，當是剛纔謝謝你的幫忙了。”
她笑得十分輕鬆，努力地掩蓋着眼底的沉重，率先繞過申擎走向右手邊的一家法式餐廳。
剛在位子上坐下，服務生便送來了菜單。
夏曦羽剛將菜單打開，便想到了什麼似的，停頓了一下，擡眼看向對面同樣在翻着菜單的申擎，尷尬道：“我差點忘了，你好像不喜歡吃法國菜。”
記得她以前還是在上初中的時候，好幾次纏着要跟申擎一起吃飯，不管申擎怎麼拒絕她，她都沒放棄。
後來，她硬是拉着他去了一家她最喜歡吃的法國餐廳，卻被他一句“我不吃法國菜”而澆滅了她全部的熱情。
從那以後，她雖然還經常纏着申擎要他陪她一起吃飯，但是，再也沒有去過法國餐廳。
坐在她對面的申擎，因爲她這句話而停下看菜單的動作，眼底閃過一絲異色。
隨後，他也沒說什麼，只是動了一下脣角，繼續低頭看手中的菜單。
“要不……我們換一家吧。”
她看向他，低聲回答道。
“不用。”
申擎的聲音，從她對面傳來，隨後，便見他將菜單遞迴給服務生，說了幾個菜，緊跟着，又將目光看向她。
見申擎沒有反對意見，夏曦羽也就沒再堅持，在點了自己喜歡的菜之後，便將菜單也交給了服務生。
“好的，兩位請稍等。”
服務生下去之後，兩人相對而坐，沒有前幾次夏曦羽對申擎那劍拔弩張的樣子，此時，兩人之間難得得和諧。
卻也因爲這過於壓抑的和諧而令人覺得氣氛有些不自在。
夏曦羽沒有看申擎，而是將視線投向窗外，因爲是靠窗的位子，外面的景色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跟申擎之間，會安靜到這般無話可說的地步。
儘管以前申擎從來不跟她說話，都是她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可只要他還在身邊聽着，她就能一直不停地說上加個小時，話題不斷。
想到以前，夏曦羽的眼神便暗淡了下來，嘴邊不知覺間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申擎的目光一直安靜地停在夏曦羽的臉上，看着她時而蹙眉，時而嘆息的模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想到今天跟夏琳的談話，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一股衝動真的想馬上答應下來要娶她爲妻。
可是，他們之間，已經不是娶與不娶的關係了，而是他們隔着一道一輩子都無法消融的隔閡，只要一掀開那一層屏障，底下就是萬丈深淵。
“夏氏的事情，你能別管了麼？”
最後，他還是開口了，只是換了一種說辭。
夏曦羽投在窗外的目光收了回來，視線投向申擎，眼中多了一層迷惑，隨後，笑了起來。
“夏氏是我媽的心血，我怎麼可能不管？”
“但是，都這麼久了，你除了被喬毅，被李深這些人佔了便宜之外，你還得到了什麼？”
申擎一想到夏曦羽被那些臭男人佔了便宜，心裡就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泄，就連說出來的話，都變得口不擇言了起來。
可話一說完，他就後悔了，看着夏曦羽那淡漠的眼神中流淌出來的諷刺的輕笑，他的喉嚨有些發緊。
“我是說……”
他動了動脣，想到爲自己剛纔這句口不擇言的說辭解釋幾句，卻被夏曦羽一記滿不在乎的笑容給打斷了。
“沒關係，你說的沒錯，我是什麼都沒做到。”
她苦笑了一聲，眼底滿是自嘲的神色。
“可現在我媽身體不好，夏氏內部這麼多人對她這個位子，對夏氏虎視眈眈，我能坐視不理嗎？哪怕我盡到自己的責任，也比什麼都不做就看着夏氏被別人奪走來得好吧？”
她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因爲速度過快而咳嗽了起來。
“我說了，我不會看着夏氏不管的。”
申擎抿了抿薄脣，加重了語氣，強調道。
夏曦羽一言不發地看着她，眼神清明，可就是這樣澄澈透明的眼神，偏偏讓申擎一時間猜不透她眼底深處到底是在想什麼。
半晌，只聽夏曦羽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你能怎麼幫？投資夏氏嗎？”
就算申擎願意，申方儒又怎麼會答應。
好幾次，申擎都想脫口而出，說要跟她結婚，到時候，光是他夏氏集團的駙馬爺這一個身份，就自然會有公司將錢投進夏氏。
現在，之所以沒有一家企業和風投公司願意出手，一方面是那些公司想要趁這次的夏氏危機以低價來收購夏氏，另一方面，還有他爸在背後阻撓的原因。
可一旦他申擎成了夏家的女婿，那些風投公司自然也就不會考慮那麼多了。
“總之，我說我能幫到夏氏，就一定能幫到夏氏，你只管好好地去當你當醫生，商場上的事不適合你去做。”
他最終還是沒說出娶她的話來。
夏曦羽自然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但是有一點，申擎說得對，她一點都不適合處理商場上的事。
要是申擎真的能幫到夏氏，她根本沒有拒絕的必要，請誰幫不是幫？
當初，她還不是硬着頭皮去找過申方儒嗎？
可是，一旦申擎真的答應幫夏氏，他父親那邊要怎麼交代？
他的母親已經因爲夏家而過世了，她難道真的願意看到申擎也因爲她夏家而跟他父親反目嗎？
她不是一個大公無私的善良之輩，可這種自私的事，她還是做不出來。
此時，他們點好的菜已經上來了，正好化解了他們之間沉悶的氣氛。
“肚子餓了，先吃吧。”
她沒有答應申擎剛纔的話，而是垂下頭，狼吞虎嚥一般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