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眸子裡,瞬間亮了一下,隨後,化作漫不經心的平靜。
宋安寧扶着樓梯往下走,一步一步都有些晃。
夜溟的心是提着的,筷子在他手中握緊,看他漫不經心地吃着飯,卻完全是食難下嚥。
直到宋安寧成功下到一樓,夜溟心裡才悄悄鬆了口氣。
隨着宋安寧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他擡起頭來,看着宋安寧虛浮的步伐和蒼白的臉,斂去了心頭的異樣,脣角勾着譏笑。
“醒了?”
他的聲音,平淡無奇,沒有半點波瀾,那雙眼神,在宋安寧看來,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宋安寧看着他,淡淡地點了點頭,雖然動作幅度不大,可還是讓她的頭,疼得有些劇烈,頭暈乎乎得有些想吐。
夜溟注意到了她的異樣,想起炎溯之前說的話,拉下臉,道:“想吐去馬桶上吐,別在這裡影響我食慾。”
宋安寧心頭一痛,看着夜溟,還是將那股嘔吐的感覺給壓了下去。
“我頭上的傷是怎麼了?”
她擰着眉,站在夜溟面前,低聲問道,完全想不起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記得她昨晚接到炎溯的電話去了酒吧,之後喝了那杯被下了藥的酒。
之後就被夜溟帶走了,再然後……
夜溟吃飯的動作,頓了一下,面對宋安寧的問題,似乎並不吃驚。
炎溯說過,她有中度腦震盪導致逆行性失憶,會不記得自己因爲什麼而受傷。
他擡眼看着她,眼底淌出了一絲譏笑,“看來真失憶了。”
面對他冷嘲熱諷的態度,宋安寧已經習慣了,她只是擰了一下眉。
“你吃飯吧,我不打擾你了。“
反正問夜溟也問不出什麼來,夜溟也不可能有耐性回答她。
現在的夜溟,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她問各種無聊的問題都會耐性回答她的那個夜溟了。
“站住!”
夜溟低冷的聲音,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在宋安寧的身後傳來。
宋安寧停下腳步,忍着昏昏沉沉的腦袋,緩緩轉過身來,“還有事?”
“坐下,吃飯。”
乾脆簡潔的命令,卻擲地有聲,容不得宋安寧有半點反抗的餘地。
宋安寧擰了一下眉,胃裡那種噁心反胃的感覺還在不停地作祟。
她不想惹惱夜溟,可是她根本吃不下去。
“我沒胃口,吃不下。”
夜溟的臉色,明顯冷了幾分,眼底閃過一絲凌厲,“別讓我重複。”
“我真的吃不下。”
夜溟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往桌子上一放,雖然不是太重,卻敲在了餐廳內每個人的心頭。
少爺的脾氣可不是一般得差,這宋小姐竟然還敢反抗少爺的命令。
“宋安寧,你真想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嗎?知道了你可別後悔。”
他看着她,陰陰地笑着,眼中卻透着讓宋安寧忐忑的陰狠。
雖然她記不起是什麼事,但是,自己此刻頭上的傷,讓她清楚,今天的事,絕對不小。
沉吟片刻,她走到餐桌前坐下。
傭人已經將餐具擺在她面前,她伸手拿起筷子,手有些抖。
面前的菜,才夾起,又重新掉了回去,加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見夜溟夾起面前的青菜,放到了她碗裡,在她愕然擡眼時,對她露出了嘲弄的笑。
“裝可憐的本事,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沒生疏。”
宋安寧拿着筷子的手,緊了緊,面對夜溟的冷嘲熱諷,她權當沒聽到。
從她重新來找他開始,連死的準備都做好了,這點小事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夾起菜放進嘴裡,只是動了動嘴巴,那種頭痛到想吐的感覺便越發激烈了。
不想在夜溟面前出醜而讓自己顯得過於狼狽,她趕緊放下筷子,往洗手間跑去。
因爲頭暈,她的腳步本來就很虛,身子橫衝直撞,撞到了沙發,又撞茶几,根本來不及衝到洗手間,她便吐了。
難聞的胃酸,刺激着她的鼻尖,讓她吐得越來越兇,也顧不上她身下被她“玷污”的地毯造價有多不菲。
傭人很快趕過去,伸手剛要去扶,卻被一聲狠厲的低吼給喝止了,“誰都不準碰她。”
傭人嚇得收回了手,不敢再動。
夜溟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宋安寧難受的表情,冷笑道:“不是很能耐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虛弱了。”
宋安寧不答,只是無力地看了夜溟一眼,撐着地面起身。
她現在真的難受得要命,彷彿隨時都能死去。
如果夜溟現在就殺了她,該多好啊。
她不怕死,卻怕不是死在夜溟的手上。
那是她欠他的,不管加在她身上的使命有多光榮,那都是她欠夜溟的。
她艱難起身,眼底一閃而過的悲傷,卻瞬間刺痛了夜溟的雙眼。
夜溟恨死了這種對她不忍的感覺,可就是這麼不由自主。
直接將她拽了過來,打橫將她抱起,大步上樓,“把地毯全給我換了。”
“是,少爺。”
宋安寧將腦袋枕在夜溟的胸口,即使這個男人怎麼羞辱她都好,他的懷抱,一直讓她這麼安心。
夜溟不是沒感覺到她把臉枕在自己心口的小動作。
就是這樣輕輕一枕,就能枕進他的心裡去,就像八年前那樣。
只要她有機會碰他,她就悄悄地靠在他的心上,還自己暗地裡偷着樂,可她根本不知道,他把她的小把戲,看得清清楚楚。
想起那時候的美好,夜溟彷彿忘記了自己懷中抱着的是一個用純真和美好掩護了她全部醜陋的惡魔,就連眼神都跟着柔和了下來。
被夜溟放回到牀上,遠離了他的懷抱,宋安寧心頭也瞬間空了。
只是她頭暈得很厲害,頭剛觸及枕頭,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夜溟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完全聽不進去。
看着她睡過去,夜溟靜靜地坐在她身邊,有些迷戀地看着她的臉,心頭依然能感覺到熟悉的疼。
給她蓋上被子,手,輕撫過她的臉,聲音沙啞,“這個世界上比你宋安寧漂亮的女人這麼多,我爲什麼偏偏就對你戀戀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