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人藝高膽大,大白天的也敢在屋頂飛來飛去,不過京城可不比只有一層平房的鄉下,到處都有亭臺樓閣富貴人家,難保沒有人從窗戶中望見屋頂有人行走,因此兩人還是一路小心地儘量貼着陰影而行,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就是那一家。”丁澈見範小魚始終緊緊地跟隨在自己身邊,既不落後也不超強,覺得這麼短的距離實在難以盡興。
“等一下。”見丁澈就要往小院中跳,範小魚忽然心生警覺,條件反射地一把拉住他,低聲道。
丁澈的身形一滯,看着被拉住的手臂,心中突然冒起一股無名怒火,這麼多年了,她這個隨便拉男人手的壞習慣還沒改嗎?是不是她家裡頭那兩個男人的手都被她拉過了?
“我覺得裡面有點不對勁。”範小魚見他瞪着自己的手,連忙放開,小聲解釋道,她以前曾經以爲凡是習武的人聽力目力都很自然而然會很敏銳,到後來才知道這也是跟個人的天賦和身體素質有很大的關係。再加上範岱那變態的不定期的偷襲,更讓她被迫地隨時都保持一種警惕的狀態。
自己竟連這麼明顯的呼吸聲都沒察覺,丁澈下意識地凝神一聽,頓時覺得雙頰有些發燙,幸而戴了人皮面具,瞧不出臉色,但卻不願意就此承認自己一路上的心不在焉,腦子一轉,已強迫自己用淡淡的口吻道:“不過是幾隻三腳貓而已。”
這話說的倒也沒錯,從呼吸中辨認,裡頭的人數雖多,但對他而已卻只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罷了。
“三腳貓是不爲懼,可如果其中有官府的人事情就不好辦了。我們先看看。”範小魚環顧了一下四周,悄無聲息地從屋頂溜了下去,桑家的人一向喜歡拍官府的馬屁,而據她所知,這個院子附近就有一隊官兵駐紮着管理片區治安。
丁澈對範小魚地小心有點不以爲然,但也沒有表示反對,也如影隨形地跟上了她。
兩人沿着小院轉了一圈,很快就在隔壁一間閣樓底下找到了一個良好的觀察視線。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爲了誘敵。屋中窗戶打開着,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倒在椅子上的那個某大官人和地上幾個打手,乍看起來一切好像和丁澈離去之時一點變化都沒有,一個外人都沒有。可是丁澈目光如炬,又怎麼瞧不出他們的身體已被移動過。
到那邊去。
範小魚比了個手勢,兩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一個死角進入院中,雖一時看不見隱藏的人,卻有輕微的呼吸聲可以當作雷達。很快就避開裡頭的監視溜到緊閉的側房窗下。
果然是官府地人。
範小魚從小孔中望進去,只見這邊側房中一共有四個弓弩手,兩個躲在帷幕後,彎弓搭箭對着中間的廳子,另外兩個則是站在窗前對着庭院。
這邊有四個。另一側肯定也同樣有埋伏。但就算是八個人,對付這種沒多少拳腳功夫只佔着武器便宜的普通官兵,範小魚也不會放在眼裡,只是……範小魚苦笑了一下。還真被她猜中了。
爲什麼要走?見範小魚意欲撤退,丁澈以目光詢問。
上等的易容,並不僅僅是在臉上貼張人皮面具而已,便是連眉形和眼睛的形狀也會隨之改變,丁澈的眼睛原本大小適中,睫毛密長而捲翹,瞳孔透明而清亮,但此刻易容之後。雙眼皮被面具一壓就變成了單眼皮,睫毛看起來也短了許多,加上刻意收斂神采,看起來的確很難令人想到其原來模樣。
離開再說,範小魚對上丁澈的眼神,總覺得有點兒怪,但眼下卻不是追究原因地時候。
兩人無聲撤退。
“身爲官兵,卻助紂爲虐。爲什麼不給他們一點教訓?”丁澈蹙眉。當年他和範小魚相處時日雖多,卻明白她的骨子裡其實有一種愛憎分明、有仇必報的性格。否則那景道山也不會被廢掉武功,古玉也不會氣得哭哭啼啼地向自己告狀,今天卻是這等軟弱,連出手都不敢,實在不符合她的作風。
“他們也只是奉命行事罷了,我們百靈班還要在京城裡討生活。”範小魚淡淡地道,好像已經認命。對於一個陌生人,她當然不可能說出自己真實的打算。
膽小鬼!丁澈在心中貶了一句:“那你就打算這麼算了?”
“人家有官府支撐,不算又如何?你既爲江湖中人,不會不知道朝廷對武人地態度吧?”
丁澈頓時語塞。假如當初他投身在怪老頭比良門下是爲了將來仗劍江湖、行俠仗義的話,他今天一定會非常的鬱悶選擇了這個職業,只因如今的大宋朝對武人地防範那可不是隻是一點兩點的。當年太祖皇帝打天下,江湖中人爲了拯救天下蒼生,不但不要軍餉,就連武器都是自己提供的,現在倒好,如果有人膽敢懸掛着刀劍行走的話,絕對會第一時間惹來官府的“特別關注”。
今日之事,按理說他本來可以爲嚴家祖孫作證,可他卻是個江湖人,而且還是個會點穴的江湖人,只憑這一點,就對嚴家祖孫有害無利。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公子一片俠心,小女子心領了,今日我還需趕回百靈閣處置一些事務,不知明日中午可否有幸請公子賞光,在正德樓一聚?”範小魚微笑着邀請。
“姑娘盛情,卻之不恭,那就明日正德樓見。”想起自家那些長輩幾乎都是當官的,丁澈就有些鬱悶,想要找範小魚比試的興致不由暫時缺缺,再轉念一想,師父既然來了京城,想必也不至於一時半會之間就要離開,自己還是有其他機會地,便只一拱手,就縱身離去。
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
範小魚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再度掠過一陣疑惑,但如她自己方纔所說,眼下卻是先保障戲班子的安全、確保演出能順利進行纔是首要的,便也自趕回百靈閣。
回到閣中,範岱已經等在那裡,一開口就是連串的問題,問完了以後又是一陣破口大罵桑家和官府的無恥,最後才饒有興趣地詢問範小魚那個陌生的少年是什麼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不過我約了他明日中午吃飯。”
“那我也去。”聽說這個陌生少年的輕功相當不錯,嗜武成癡地範岱當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這個再說,二叔,我們先來商量一下,怎麼回敬回敬隔壁地。”範小魚取出了瓷瓶放在桌上,“我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想法,一定要他們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