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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下了山峰,又翻過下面一點的一個山坡,一眼便瞧見了底下那座被掩映在參天大樹之中,依山就勢而建,雖古樸簡潔卻不失嚴肅然的廟宇,這便是聞名遐邇的風穴寺了。
對於這座風穴寺,範小魚早已不陌生。
多年來,她已從不同的角度或俯視或仰望過這座建於北魏時期的古寺,有時她也和方纔那些遊人般從山口進入,一路欣賞着翠柏流溪,規規矩矩地從登階而上,以虔誠之心仰望佛舍。但更多的時候,她則更喜歡先一口氣地奔上寺周的山頭,先衆覽羣山大地,看雲霧吞吐,聽山風呼嘯,然後再重回人世般,沿着林間山路緩緩而下。
轉出一叢密林,拐個小彎,便清晰地可見正殿之前那隻飄着縷縷香菸的大香爐,當然,更爲引人注目的就要數那一座巍然而立的七祖古寶塔了。此刻山風徐徐,高聳的塔身之上,每層寶塔四角所懸的鈴鐸也隨之發出了悅耳的叮噹聲,匯合着四處的百鳥鳴叫,猶如仙樂。
大家邊走邊問空色怎麼會掉下懸崖,空色指了指範白菜身上的竹簍,說是採藥,他是從懸崖底下上來的,沒想到採好藥後卻發現踏腳的石頭承受不了體重掉下去了,結果就這麼懸在半空,下不去也上不去,已有一個時辰了。
說起經過,空色突然想起自己採藥的藥鋤還沒撿回來,問清了藥鋤就掉在那叢亂石堆裡,範小魚隨口便讓範岱去找回來。四人繼續沿着山路走了一段,從寺廟的側門而入,空色便帶了他們去見自己的師父,同時向主持告罪今日未能參加早課之事。
主持無界大師是個極和善的高僧,得知他幾乎命喪懸崖,自然不會因此而怪罪他,只是和顏悅色地囑咐空色需得先去淨身換衣然後才能再來佛前補做早課。空色遵命,禮貌地向衆人打了招呼便去了。
範小魚原本以爲能有空色這麼一個出色的徒弟,師父也一定有點特別,但見了後卻是個年過花甲眉毛花白的普通老和尚,容貌談吐都沒什麼奇處,便讓範白菜和羅亶各忙各的去,自己則熟門熟路地來到一個最簡陋的偏殿中盤坐了下來,例行靜心。
若是在往日,她這一坐便能坐個一個時辰左右,但今天卻纔冥想了片刻,就感覺有人踏進了偏院,中間還伴隨着談笑之聲,顯然是有香客或遊人進來了。
範小魚起身自窗櫺中望出去,卻見來的都是錦衣華服的男人,不是看起來驕昂不可一世的,就是肥腸滿腦之類,心中頓生厭惡,略一思索,便快速地竄到佛像後隱蔽了起來。這寺是和尚寺,她一個豆蔻少女既不禮佛也不參拜地盤坐在一旁蒲墊之上,感覺總有些奇怪,何況這些人一看就討厭,還是避一避好了。
“林大人,此處景緻還算不錯吧?”一個聲音諂媚地道。
“嗯,還算可以,”隨即響起的是一個官架子十足的聲音,“只是這廟宇也未免太簡陋了,這菩薩也太小了,遠不如我道家門第。”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原來那個聲音忙附和道,“這樣的小廟哪裡能容得下尊貴如大人您呢?大人,不如我們前去遊一遊那寶塔如何?”
“嗯。”
來人寥寥數語就重新還給了範小魚一個清淨,確定他們離去之後,範小魚又重新盤腿坐了下來,這些人雖然有些討厭不過和她卻沒有關係,就像看到幾隻老鼠跑過,她總不能一定要追上去打個半死吧!
撇了撇嘴,範小魚很快就把此事跑在腦後,再次靜坐了起來。可今日似乎註定不要讓安穩似的,沒過一會,外頭又有腳步聲響起,這一次大概來了三個人。範小魚翻了個白眼,只得再度起身。
“真掃興,怎麼什麼地方都會碰到這種人?”一個年輕的聲音憤憤地道。
“此地離州府不過三十餘里,風景絕佳,今日又是休沐,遇見也是難免,我們小心些,不要與他們正面也就是了,你就不要懊惱了。”一個寬厚的聲音淡笑着勸道,又似乎對另一人道,“賢弟,你是第一次來此,覺着如何?”
“徑從幽處來,寺在深山藏,若欲尋佳處,清流可作引,此地莊廟肅然,柏青松翠,奇峰環繞,寶塔長立,實在是個好地方。若非小弟不日即要往學院就讀,還真想在此處小住一番。”第三個聲音清朗之中還透着一絲兒稚氣,詩句佳詞信手拈來,倒讓範小魚起了一點兒興趣,不由悄悄地掀起佛衣,向外望去。
唔,同是遊客,這三個書生就順眼多了。
範小魚快速地掃視了一下兩個大約二十左右,衣着也算中上的青年,便把目光投在第三個看起來才十六七歲的少年身上,卻見這少年中等個子,模樣十分普通,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尋常的布衣,只是一雙眼睛湛然有神,正凝注在另一邊的柱聯之上。
“賢弟若真喜歡這裡,我等今夜不妨就在此借宿一宿,雖算不得小住,卻也可晨昏聽鍾,漫步山林,豈非也可盡興?”寬厚的聲音笑道。
“這……只怕會誤了行程。”那個模樣普通的少年猶豫了一下。
“噯,這有何難,待回到城中,我讓我大哥派人送你一程就是了,保準誤不了你的日子。”那第一個說話,眼睛圓大的青年不以爲然地插嘴道。
“正是,賢弟儘管放心,只歇一晚,應不至於錯過約期。”三人之中體型最胖,年齡最長,但氣質也最爲沉靜的青年微笑道。
他們兩個輪番勸說,那衣着最爲寒酸的少年便應了下來,那年長的青年就提議拜一拜菩薩,爲汝州一方百姓求個平安。可還沒下拜,第一個大眼青年卻又嘀咕着說汝州有了姓林的,這百姓只怕越發安樂不了了。年長的青年輕聲叱責了他,提醒他那林大人還在寺中,讓他小心說話。
三人在佛前跪下,各自拜了拜,又各自許了願,便離開了偏殿。
這下可不會有人來了吧?範小魚再次從佛像後走了出來,鬱悶地看了看外頭,欲待再坐下,想了想還是作罷。算了,今天遊人這麼多,誰知道等下還會不會被打擾呢,索性出去轉轉吧,剛纔那三個人居然都發了要造福社稷的宏願,而且語意極誠,反正左右無事,不妨再去瞧瞧,看看都是些什麼人。
……
PS:第二更,嗚嗚,貌似晚了一點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