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風行者或許在未來有着舉足輕重的份量,但與坐的諸人卻必須承認,眼前的危局不能度過,或許就不需要談什麼未來了。
“現在的情勢,到底是個什麼樣子?”還是赫斯年輕了點,沉不住氣,很直白的問了這個問題。
“我個人堅信,從巴澤爾那裡獲得的情報是可靠的。”尼奧以這樣一句話作爲敘述說明的開場白,想格林幾個已經明白,尼奧這是要試圖要他們相信些事,而這些事很可能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
“從一開始,黑暗勢力的真正目標就是阿西亞,而且他們馬上就要成功了,其他所有的佈置都是爲這個前提服務的。”
如果說尼奧是在試圖用深入淺出的方法解釋,那麼這個點題之語無疑是成功的,真的是很深,深到在場的衆人都有些難以置信。
作爲希爾法尼斯政治、經濟、運輸、工業的中心,阿西亞的重要性和意義毋庸置疑,別說時下局勢嚴峻,就是平日,那裡都有不少於兩萬的正規軍駐守,可以說整個希爾法尼斯過半的戰力都集中在那裡,這是路人都知道的信息。
“暗腐封印解除之前,阿西亞倒是混亂了有一陣子了。”格林道:“由於遲遲不能解決運輸的困擾,緊跟着又發生了暗腐封印解除的事情,執政議會這次先知先覺了一把,早早的像公國求援,就在艾達拉事件發生前2天,公國的野羊騎士團已經順利抵達阿西亞。”
法陣法師的首領也點點頭,以此證明格林所言不虛,法陣法師們不問世事歸不問世事,但監聽體系卻是完善的,並且是獨立運作的。由於要執行一些秘密任務,所以野羊騎士團抵達,知者極少,法師們卻還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消息,比蒼穹聖殿這樣的組織獲知的還要快一些。
以西蒙的身份地位,本來是不可能從組織內部知道這一情報的,這點格林和法陣法師首領都清楚,不過看尼奧一點驚訝的意思都沒有,兩人便很容易的猜測到,尼奧可能是從巴澤爾那裡獲知了這一情況,而且很可能比他們知道的還要多一些。
“野羊騎士團是敵人。”
法陣法師首領被尼奧拋出的這句話震驚的嘴張闔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個字。
格林的表現還算好,他知道尼奧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拿這種問題開玩笑,“公國派遣的力量都靠不住,我們還可以相信誰?!”
尼奧直接無視了格林這句話中的感嘆成分,繼續道:“這是一個非常龐大而複雜的事件,即便是巴澤爾這樣的身份,依然不足以一窺事件全貌,而只是一個參與執行者。不過巴澤爾可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也幸好是這樣,我們才能從他的嘴巴里知道一些極爲重要的情況和人物,並且還有一些他的推測。”
聽尼奧這麼說,諸人知道,下面就是重點了,不由得都凝神注目。
“黑暗勢力暫時不去談它,本就是死對頭。在這次事件中真正興風作浪、充當壞蛋一角的,是奧利維爾家族。前夜黎明時我殺死的那位,名字叫做桑德斯·奧利維爾。”
“……”
桑德斯·奧利維爾,這個名字就算對法師們而言,都不陌生。公國中最活躍的就那麼幾個家族,而這幾個家族中,最活躍的,也就那麼幾苗人,桑德斯恰好夠份量佔其中一席。
“不愧是公國最知名的外交官之一,成功跟黑暗勢力打成一片了。”赫斯用揶揄的語氣評論了一句。
尼奧笑了笑,繼續道:“昨天黃昏時開始向我們發動進攻的魔物總指揮官是索倫·安文圖斯。”
這個名字,讓法陣法師首領和格林都有些茫然,索倫不似桑德斯那般聲名在外,不過安文圖斯這個姓氏還是讓所有人都心中一陣發緊。
“索倫是安文圖斯家這一代的星祭長。”
這下,連格林都瞪大了眼,震驚之色溢於言表。安文圖斯家族之所以能統馭希爾法尼斯,主要是因爲一支傳承悠久的家族戰力——星靈武裝。星祭長掌管選拔、培養星靈武裝成員的事務。這樣一個位置竟然被黑暗信奉者竊得,星靈武裝被污染到了何種程度、實在堪憂!
還未等諸人醒過味來,尼奧繼續語出驚人:“這兩位都是事件的重要引導人物,而真正的問題出在恩斯巴斯大公妃身上,她被綁架了,而且恩斯巴斯大公已經認定是安文圖斯家做的。”
“啊?”衆人目瞪口呆。
“大公妃怎麼會被綁架?”
“這是黑暗勢力的栽贓嫁禍?”
“恩斯巴斯大公挺精明一個人,怎麼會因爲大公妃而在這種時候派野羊騎士團找安文圖斯家的麻煩?”……震驚之後,是接二連三的疑問。
“這涉及到一個初代恩斯巴斯大公和幾大家族祖先之間的絕密。巴澤爾查了很久,仍不得要領。他只是知道這個隱秘的關鍵人物,正是大公妃。”尼奧說着看了看衆人,就這個問題,他選擇了點到爲止。
在尼奧看來,神之遺蹟太過駭人聽聞,它雖然是這次大事件的主要導火索之一,卻與眼下要面對的危局沒有太多瓜葛,透露出來簡直就是讓衆人分心,外加惹禍上身。當然,原因中也不乏他對神之遺蹟的覬覦之心這一點。
尼奧沒說謊,巴澤爾確實是個很關鍵的人物,通過他,一系列的事件總算是被串聯起來了。
克流柳家族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數百年前桑維斯特公國開創之時。那時,初代恩斯巴斯大公還只是一位有作爲的領袖,安文圖斯家族的締造者同樣不過是名低級軍官,至於克流柳家族的祖先,則是安文圖斯麾下的一名士兵。
就是這名小兵,有幸成爲神之遺蹟事件的參與者,而且是第一線的那種。出於貪婪,這小兵夥同其他人匿藏了一些當時被認定只是些財寶的遺蹟物品。這件事在那一代隱瞞的很好,儘管後來這些人中有人不幸戰死沙場,活着的、還是遵照當初的盟約,在多年後將一筆不菲的錢財分派了下去。
事情出問題是在第四代,藏匿財寶者的後人們可不像其祖父那代般、彼此有着深厚的袍澤之情。而更關鍵的是,各個家庭彼此際遇不同,有的發跡、有的落魄,曾經共守的秘密便由此泄露。
而這時,初代的那批人從領袖到小兵都已入了土,這事泄露後鬧騰了一陣子,也就平息了,一些些財寶,時隔也已不斷,不值當的費力去追繳。
而真正產生重大影響的是近些年的事,恩斯巴斯大公麾下的研究團隊在一代人、又一代人堅持不懈的研究和探索之後,終於破解了一些關於神蹟的秘密,這秘密涉及的一個關鍵物品在百轉千回之後,最後被推測爲在克流柳家主手中。
克流柳男爵自愛妻死後,對自己的兩個女兒越發疼愛,爲女兒着想而耽擱了歲月,女兒大了,克流柳男爵也垂垂老矣。恩斯巴斯大公想了一個數全其美的主意,這纔有了迎娶克流柳男爵長女爲妃。本想着不動刀兵,不驚動旁人,在若干年後成功的將關鍵物品收回手中,且克流柳男爵經過幾年觀察,見長女生活的不錯,也有意將遺產分派,哪知自黑暗勢力挖掘神之遺蹟開始,情況有了急轉直下的變化。
後來的事說複雜複雜,說簡單也簡單,恩斯巴斯大公明白那物件的重要性,且認定安文圖斯家也清楚這一點,這纔有了趁人之危出手、而不顧整個希爾法尼斯死活的手筆。當然,因爲有黑暗勢力這幕後黑手,這件事註定不可能完美解決,就算安文圖斯家像恩斯巴斯大公認爲的那樣,不會爲那物品而放棄數百年傳承的基業,那也得能交出大公妃才成。而克流柳則是擺明了不見兔子不撒鷹,沒有大公妃,要想他出現都困難。
事情一耽擱,消息已暗中走漏,追捕克流柳的人可海了去了,連光輝教廷都出手了,三大陣營外加一些強力組織更是都有參與,再加上這混亂時局,事情的複雜性,光是想想都讓人頭疼。
大公妃這‘山芋’有多燙手,尼奧現在已經很有些體會,他選擇暫時不考慮這些烏七八糟的問題,畢竟眼前的危機仍沒有度過。
“阿西亞的即時情況有多糟糕,我們無從知曉。不過能夠肯定的是,如果畢夏普伯爵需要一支軍隊來穩定愈發惡化的局勢,那麼非受困於埃拉達的部隊莫屬。”尼奧帶着幾分鼓動意味,接着道:“好消息是,一直以來被我們認爲盤踞在埃拉達的魔物大軍是黑暗勢力一手炮製的謊言,它的實際數量連我們所知的一半都不到,且在埃拉達軍民的殊死抵抗過程中傷亡不小,其後有另有計劃被調離。”
赫斯聽的眼睛一亮。“也就是說,埃拉達那邊現在其實只有我們的因叛亂而受困、動彈不得的軍隊?”
埃蘭白了赫斯一眼,補充道:“即便如此,那裡對我們而言仍是龍潭虎穴。”
妮接着道:“嗯,我也認爲那裡非常危險,誰是自己人,誰是敵人?我們真的清楚麼?”
涉及到具體的行動,人們都變得謹慎起來,畢竟埃拉達那樣的泥潭,想要將運輸隊這樣的小團體陷進去,實在太容易了。
尼奧本是有一個很具殺伐意味的計劃的,只是這計劃太過冒險,且就算成功,也於己不利,至少從長遠角度看,是這樣的。他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將這個計劃講出來,或者更準確的說,他在做人民英雄或利己主義者之間搖擺難決。
索性在場的人中,既沒有政客,也沒有過於奸詐圓滑之輩,贊金、瓦魯格等人是惟尼奧馬首是瞻的,法師們雖然聰明,但少經世事以及職業性的自傲讓他們不屑搞太多虛頭巴腦的東西,所有法陣法師首領首先表達了自己的意見:“我們都知道,並非所有的災禍都能夠挽救。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已經超出能力範圍太多,雖然很不甘心,且有負罪感,但我還是建議採取一些穩妥的措施。”
燃火法師巴博也接過這個話茬,繼續道:“我們已經做的夠好了。無論之後發生何種情況,我想都沒人能夠指責我們,而且我們也不必內疚什麼。希爾法尼斯不是僅靠我們這些人就能挽救的了的。”
妮有些憂傷的說:“可一想到我們或許可以挽救無數人的性命……”
“或許!”巴博打斷道:“我們要怎麼做?將計就計,深入敵營,然後於重重防衛之中幹掉那些叛軍首腦?然後整合軍隊,馳援阿西亞?”巴博搖搖頭,“除非敵人都是蠢蛋,又或我們這邊有位聖域。”
“或者我們需要有一次奇蹟。”格林說着將目光投向了尼奧。他心中是隱隱有些期待的,他不希望坐視不管,卻也清楚憑己方這些個人想要平息埃拉達的軍隊叛亂,那已經不是一個‘難’字所能概括。
“在追尋力量的道路上,曾經不止一次的,我希望自己可以更冷酷一些,但直到目前爲止,我依舊平凡。”尼奧看向衆人的目光中,閃爍着一種經常可以在年輕人的神色中看到的激情光芒。
帶着幾分蠱惑的意味,他道:“我們確實已經做了很多、做的很好,但我們也清楚,我們還可以做的更多、更好。竭盡所能,不爲榮譽,不爲所得,甚至不在乎別人是否理解。只爲了信仰與心中的渴望。”
以一種異樣肯定的口氣,尼奧表達了他的態度:“爲了信仰,我需要變得更強,我渴望力量,我不願踟躕、更不會退卻,否則心中留下的遺憾,最終會變成障礙,使我在未來舉步難前。在夢想被扼殺和前進的道路上戰死這兩個選擇中,我選擇後者。我會盡最大努力去做我認爲對的、以及該做的事。這就是我的想法,我的決定!”
儘管尼奧一再強調了這是個人意見,但他這番聲情並茂、頗具煽動性的說辭、自然有其明確的目的性,這一點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還是那個概念,贊金、瓦魯格幾個,那是全力擁護尼奧的。他們考慮是否要做一件事時,已經不是考慮事件本身的成算,而是考慮這件事由誰來做。尼奧做那就沒任何問題。用卡尼託的話說:以往的事實告訴我們,尼奧從來不做虧本生意,我們相信尼奧的眼光和能力。
剩下的,是一幫天每動腦比動手多的人物。思維敏銳!意志堅定!他們可不容易輕信於人,而且對事物往往有着自己獨到的見解。因此,只是一些空泛的言論,哪怕再能觸動心絃,也不足以讓他們立刻改變想法,畢竟誰都清楚,如果要做,絕對是要冒九死一生的風險的。
“有計劃了麼?具體要怎麼做?”年輕的赫斯算是代衆人問出了這個問題。如果真具有操作性的話,法師們也還是願意出一份力的。
“叛軍內部派系複雜,相互之間齟齬傾軋。說到底,還是權和利的爭奪。具體一點,巴澤爾的野心勃勃,叛軍的另外幾個首腦都是非常清楚的。所以我的打算是,延續巴澤爾的計劃第二步,要挾!”
格林蹙着眉道:“你是說,用謝格里登將軍做人質,謀取權、利?”
尼奧點頭。
格林卻搖頭,澀笑道:“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製造出多少個敏感點?”
尼奧自然清楚格林在說什麼,冒奇險、走極端,大犧牲,結果換來‘野心過大,難以掌控’的標籤,畢夏普、希爾法尼斯執政會、甚至蒼穹聖殿,在給予他榮寵和高評價的同時,背後怕是少不得猜忌防範。而認識到這些的,顯然不僅僅是格林。
“但求心安。”
尼奧簡短而有力的回答讓格林等幾位法師很有點訝異,在他們的印象中,尼奧絕非那種大義凜然、一心爲公的仁德磊落人物,實在沒想到在遭遇這樣的大事件時,竟會有這樣的表現。
“不明白!真的是不明白!是我看走了眼?又或西蒙通過這件事所能獲取的利、要遠大於弊,只是我沒想到?”格林百思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