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無畏、智慧果敢。’無論是格林他們幾個,還是法陣法師一行,都完全認可這樣的評價用在尼奧這個人身上,並且,他們都不否認需要承尼奧一個不小的情人,若沒有他,這次行動別說是取得煌煌戰果,能不能成功保住性命恐怕都是未知數。
但、即便如此,法師們仍是不準備陪尼奧‘瘋’,而且態度出乎意料的統一。用格林的話說:“有些事,哪怕掌握了一定的有力條件,但事件本身超出能力所及的範疇太多,所以不具備可行性。這已經不單單是敢不敢冒險的問題。”
誠然,尼奧也認可格林的這番說辭的確不是推諉敷衍,而是理智的、且符合法師們言辭間少圓滑而多直白特色的。
格林他們的態度也讓尼奧想到了那句話:衆人都說否,唯你說是,到底是誰錯?
尼奧沒有動搖,一點都沒有,他選擇了一意孤行。尼奧表示,龍潭虎穴他來闖,只是如果僥倖前期成功,後面還希望衆人能夠配合。
格林看尼奧那侃侃而談的樣子,很懷疑他本就是懷着此種初衷跟衆人商量的,甚至用‘商量’這個詞都有些不恰當,應該說尼奧心中早有定論,這番商討不過是打個招呼,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如此而已。
事實跟格林猜的也差不太多,奇功自然要冒奇險,若是正面相抗,就是彼方添加位聖域極的強者,也不足以跟數萬大軍比拼,這點尼奧心中明鏡一般。堂皇之路行不通,也只能是劍走偏鋒,而尼奧能做的,無非是利用手頭的信息情報,以對手的疏漏處爲切人點、見縫插針、使奇謀詭計,或有勝望一二。
不得不說,這樣的做法並不是尼奧的風格,奇勝必有奇險,別說是出錯,便是一環銜接不好,都很可能進退維谷、功敗垂成;誰能保證自己一丁點差錯不出?就算能保證自己,又如何保證的了對手步步都按着你的心思入甕?
這些尼奧都是想明白了的,然而他選擇了去做,且幾乎完全沒有與之相應的壓力。其中原因其實也簡單,尼奧很清楚,拋開那些虛榮浮望,此次行動勝敗都不過是別人的嫁衣,練手的意義要遠大於實際所得,畢竟說到底,以安文圖斯伯爵爲首的執政派和想要篡位奪權的革命者之間的鬥爭,實質就是狗咬狗,無非是因爲包括黑暗一族、魔族在內的各方勢力介入而顯得有些眼花繚亂。
當然,除了有‘理’的分析,還有‘情’的考量,往私了說,尼奧有建立奇功、並以之搏取聲名爵位的需要,蜜莉恩善良、但絕談不上聰慧,尼奧自是不太放心,哪怕有個頗精明的閨蜜陪伴在側。向公處講,便是民衆了,眼睜睜看着大量無辜者人亡家破而坦蕩無愧,尼奧自問還做不到那般理性超然。
時間緊迫,小小會議僅僅進行了半小時多些便宣告結束。又花了半小時準備,尼奧將埃索克這邊的事務託付給格林,之後便乘了一頭花斑貓頭鷹,孤身上路,便是這樣,時間仍是過了22點……
往常的這個時間,指揮官格里芬差不多已經爬上了牀,他的作息時間非常有規律,且雷打不動,尤其是近幾年,別人或許不清楚,格里芬自己卻是清楚、他的精力、體力衰減的厲害,到點就困,早已不復當年能睡也能熬、便是熟睡狀態都警惕十足的熊狐名號。
是的,這位有着濃密而捲曲的花白鬍須、體格健壯的麥卡錫人就是熊狐格里芬,希爾法尼斯第一陸戰團的團長,同時也是這次出兵埃拉達的4萬多名正規軍的最高指揮官。
“閣下,您說巴澤爾那邊會不會……”有着微黑膚色、且謝頂嚴重的中年男人只說了半句話,便被格里芬陰鬱而冰冷的眼神打斷了,帳內釋放着宛如火焰光芒的是炎晶魔法燈,但這光芒並不能讓謝格里登產生暖融融的感覺,至少在他眼裡,這光源只會將格里芬襯的越發森然威嚴。
班奈特·謝格里登,博德溫·謝格里登的孿生弟弟,被同胞哥哥明展大亮的送了頂綠油油帽子的廢柴……格里芬對眼前這個男人缺乏除了這些淺薄概念之外的任何印象。“廢柴就是廢柴,問的問題都蠢!”格里芬心中輕蔑的閃過這樣的想法。
作爲一名軍人、一名大家族出身、卻不是嫡出的貴族,最能代表格里芬人生特色的就是‘鬥爭’這個詞,家裡人、外人、自己人、敵人……爲了能出人頭地、爲了能有地位、金錢、權柄、榮光,格里芬始終像名鬥士般奮鬥不息,甚至這次反叛,也不過是鬥爭的表現——他討厭自己家族中那些無能的、卻因爲血親關係把持着重要位置的傢伙,連帶着也討厭同樣緣由掌控着希爾法尼斯的畢夏普·安文圖斯。有着這樣的性情,看不起活了近40歲卻一無是處、連老婆都被勾引跑的廢柴。
格里芬的無視和不屑讓班奈特非常尷尬,畢竟這裡不止他和格里芬,只不過過往的生活早已磨平了班奈特的棱角,可謂唾面自乾,訕訕的笑了笑,沒了後半句。反倒是他身後右側坐着的一名軍官,微微探身、壓着嗓子道:“巴澤爾長官及其侍衛的能力毋庸置疑,更關鍵的是這次行動具有絕對的突然性,這些之前我們都是分析過的。之所以現在尚未送回消息,屬下覺得,反倒是一切順利的體現,若非是這樣,事關重大,恐怕早有飛騎回來送信了。”
班奈特聽的頻頻點頭,其實軍事上的事他根本不甚了了,同時也壓根兒沒有興趣,他之所以有這樣的疑問,不過是對博德溫畏懼已深、潛意識的尋求慰藉。
“布魯斯,你說的有些道理。”班奈特衝向他解釋的軍官笑了笑,笑容中甚至有那麼點討好的味道。班奈特是廢柴、卻也不算太蠢,他心中清楚、布魯斯對他的恭敬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畢竟他現在是‘衝鋒隊’的執掌者。但就算這樣,他也很承布魯斯的這個情,畢竟當着衆人被晾在那裡下不來臺,實在是件尷尬的事。
就在這時,一名身着白胄的第一陸戰團親衛穩健的行了進來,“報告將軍,休利昂校官派近衛求見。”
格里芬蹙起了眉頭,身子前探,問道:“回來幾人?”
“1人,將軍。”
格里芬身子後仰,靠坐在碩大的獅皮椅中,斜着腦袋同右右側坐着的一名軍官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後對親衛道:“讓他進來。”
進來的是尼奧,此刻他已經剝離了血肉甲冑,其外觀形象就是一名標準的職業軍人、健壯、幹練。“夜遊近衛向赫森將軍及各位長官致敬。”尼奧沒有自報姓名,也沒有報職銜,甚至他所穿的甲冑上徽章、領銜全部都取掉了。
格里芬面無表情、也不答話,就那樣用冷冽的眼神注視着尼奧。
見格里芬如此表現,帳中的其他人也沒有吭氣的,一個個似乎連呼吸都專門調整過,以至於帳外巡邏者的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氣氛,在沉默中凝重,壓力,在漸漸增加,尼奧標槍一般立在那裡,神色肅穆,不過左手手指重複依次舒展、再依次握緊的小動作出賣了他,緊張、忐忑。
尼奧的小動作帳中的大多數人都看到了,坐在格里芬身後,之前曾跟其有過眼神交流的軍官探身在格里芬耳邊以非常低的聲音說了句話,離着較近的班奈特都沒有聽到內容,但尼奧的聽力異於常人,卻是聽的清楚:“將軍,是薩默爾,休利昂身邊的得力尉官之一,佩頓家族的人,他的這個小動作我有印象……”
格里芬面目上沒什麼反應,衝尼奧冷冰冰的嘣出一個字:“說。”
“將軍,行動非常成功,除西蒙·風行者負傷逃逸,餘者或擒或殺,那人已被我們掌控,另外法陣法師們也悉數投降、且無人受傷。休利昂校官懇請調集15000名官兵,進駐普拉旺……”
格里芬哼哼冷笑兩聲,打斷尼奧的報告,厲聲道:“來人啊,給我扒了這人的假皮,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敢冒充夜遊空騎隊近衛,捏造謊言。”
隨着格里芬的喝令,帳外涌進6名白胄親衛,這些都是第一陸戰團精銳中的精銳,隨便一名都有着不低於12級的身手,進來後直接將尼奧摁住,就往外押。
“將軍、將軍,我沒有冒充,我是休利昂校官的近衛,將軍……”尼奧的申辯呼喊沒有任何意義,他的僞裝已經暴露,而如狼似虎的一幫親衛將他押出去,可絕不是單純的扒掉僞裝那麼簡單,聽話聽音,以他們在格里芬帳下聽令多年的經驗,當然知道,格里芬剛纔的命令有教訓尼奧的意思。
帳中。
“藏頭露尾、慣使小聰明,搖擺不定佩頓家盛產這類貨色!”格里芬惱怒的哼哼。
“恐怕休利昂校官也是清楚這一點,所以纔派了薩默爾。佩頓家把持着多處礦產以及兩條優質的運輸線路……”
格里芬擺擺手,打斷了身後那名軍官的話,“我知道,否則就不是揍幾下那麼簡單了。”
尼奧倒是沒被揍成豬頭,只不過一頓老拳挨完,身子胖了2圈,隨便動動都牽扯着身上的淤青鑽心的疼,但就內心而言,這頓打是在他意料之內的,甚至可以說他挨的很滿意,因爲這意味着他基本過關了。其中緣由還要從頭說起。
首先叛軍內部,盟友之間的、軍職之間的、貴族之間的、利益之間的糾葛錯綜複雜,宛如亂麻。
其次,巴澤爾·休利昂註定會藉着這次機會嶄露頭角、地位、權柄、上一個大臺階,或者說,假若叛軍的計劃成功,希爾法尼斯這塊蛋糕,會有休利昂家族一塊,而且不算小。這是休利昂手中掌握的資源、以及在行動中所起到的作用等等因素決定了的。
第三,作爲休利昂家很有代表性的人物,巴澤爾的野心勃勃早被其他人看在眼中。儘管如此,卻又不得不用,畢竟巴澤爾手中掌控的絕非一隻夜遊空騎團,包括佩頓家再內的一些家族將自家年輕一代的成員安插在巴澤爾麾下效力,本身就意味着認可、甚至看好。
在這樣的前提下,巴澤爾藉着這次埃索克行動而討要軍力、以獲得‘切蛋糕’的先手,這是在格里芬預料之內的。
“哼、迫不及待、吃相難看!”格里芬完全能夠理解一個有些能力且自命不凡的人苦熬多年後抓住機會時的那種心情,只不過,他以爲以巴澤爾的能力,能做的更優雅從容一點,而不是這麼急功近利,用這種近乎威脅的討要方式來掌控一支軍隊。
實際上格里芬還是有些眼光的,巴澤爾確實不是愣頭青可比,他原本的打算還算中正平和,畢竟他一直是以王者自居的。可惜的是巴澤爾遇到了尼奧,陰溝裡翻船,且翻的着實狠了點,被尼奧讀檔記憶,這纔有了格里芬口中‘吃相難看’的陷阱。
‘巴澤爾的表現’無疑讓格里芬非常惱火,可他需要藉助巴澤爾以及休利昂家族的地方還很多,甚至就連佩頓家族這樣的土地貴族,也不能得罪,這主要是因爲革命者們要的是一塊香甜的蛋糕、而不是發黴的蛋糕;爲此,剋制和忍耐非常有必要;當然,這是相互的。
“不過這一次,打了你也白打,誰讓你要搞這狗屁的僞裝……”格里芬對胖揍‘薩默爾’一頓,還是有些小得意的,撒氣、打臉,這就是他的真實意圖。
不得不說,格里芬的算計還是不錯的。薩默爾有冤沒地方喊,是他自己僞裝在先,格里芬一句:‘我怎麼知道是薩默爾,萬一是奸細、是敵人冒充謊報呢?’就能將事情推的一乾二淨。
屬下被打,回頭巴澤爾卻也只能是忍這口氣,還得忍着噁心好言安慰薩默爾,畢竟薩默爾是佩頓家的重要成員,現任家主安德森的長子,年輕一代的中的佼佼者,而巴澤爾少不得借重佩頓家。
至於薩默爾爲何要僞裝,格里芬也能夠理解,正像他之前說的,佩頓家盛產投機客,薩默爾顯然意識到巴澤爾派他來借兵是逼着他站隊,所以纔想出這麼個點子。僞裝成普通近衛來辦事,這僞裝,就是塊遮羞布。
尼奧正是因爲掌握了足量的信息,又有南茜幫忙制定計劃、現場分析,這才使出了雙重僞裝的伎倆,第一僞裝,就是先把自己變成薩默爾·佩頓,這一步是以能量艙改造完成的,爲此,不惜消耗5%的能量艙恢復值,強行結束冷卻時間。
第二僞裝,是以魔藥完成的,僞裝的對象是一名普通的夜遊近衛,也是確有其人,只不過跟真的薩默爾一樣,都在埃索克赤身裸體的受苦。
雙重僞裝的作用,一個是讓格里芬等人相信尼奧就是薩默爾,再一個是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神乎其神的身體改造技術以及完整讀檔記憶的能力,使得尼奧再一次獲得成功,格里芬果然沒有在‘行動真的成功了嗎?這個時候派人來索要15000人的軍力提前動手切蛋糕,這真的只是因爲巴澤爾的急功近利嗎?’這樣的問題上糾纏,而是在尼奧的引導下,略過了關鍵性問題。
被胖揍了一頓後的‘薩默爾’果然狼狽,格里芬心中發噱,嘴上卻假意問:“你是……薩默爾?安德森的長子?”
‘薩默爾’一副捏着鼻子硬忍的神情,帶着幾分委屈道:“是,將軍,是我。”……
後面就比較簡單了,格里芬虛情假意的驚詫;‘薩默爾’小伎倆失敗後的坦白;格里芬有意無意的表達了這樣一個概念:巴澤爾急功近利,也不是什麼成大事的貨色,結果還逼着你站隊,對這樣的人投資、要謹慎……
當然,飯要一口一口吃,格里芬也沒指望能通過這件事就成功離間了休利昂家和佩頓家的關係,而且格里芬很討厭牆頭草佩頓家,否則也不會藉機打‘薩默爾’一頓。
而對尼奧來講,跳過敏感環節纔是重點,爲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很是配合的同格里芬演戲,最後,以一種‘老實’的態度向格里芬交代了巴澤爾的囑託:“休利昂校官的意思,調集的15000人中,以獵頭者兵團爲主力,大十字兵團的成員最好一個都不要,實在不行,布萊茲縱隊和拜倫縱隊是必須要拒絕掉的……”
格里芬哼哼了兩聲,心道:“他想的到美!”
這次拯救埃拉達行動,一共是三個部分的兵力,格里芬的第一陸戰團,謝格里登的大十字兵團,以及獵頭者兵團,這其中,獵頭者兵團是惟一沒有打上太深XX家族或XX人烙印的部隊,以令牌調遣,雖然人數是最少的,但戰鬥力強橫,格里芬正是以行動最高指揮官的身份勞握這支部隊輔助他的第一陸戰團,這才能掌控局勢。
大十字兵團,是這次行動中人數最多的一支部隊,達到了2萬人,哪怕戰力普通,但佔據總兵力的一半,倒也不能小窺。但它現在因爲真假謝格里登而被肢解了,4個總隊,其中1個掌握在布魯斯手中,另外一個還算服從上令,剩下的兩個就是布萊茲縱隊和拜倫縱隊了,這2個縱隊是問題所在,兩個縱隊長對大軍的‘圍困’戰術很是不滿,一直以謝格里登的名義勉強壓着。
1萬正規軍,雖然難嚥、好歹也是肉,成形的正規軍力不是想練就能在短時間內練成的,也不是想滅就輕易剿滅的,革命者們的意思是,等阿西亞一破,畢夏普爲首的現任執政團一亡,這邊高舉驅趕黑暗、收復阿西亞的大旗,2個縱隊也就乖乖的順從了,到時候就算一干軍官想鬧,基層官兵們也不答應。
用一個傀儡節制大十字兵團,格里芬等人都很清楚其中的危險性,格里芬之所以一上來就將‘薩默爾’捶了一頓,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要現在的效果。
“想利用佩頓家這塊籌碼,哼!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格里芬想的挺明白,巴澤爾拿薩默爾當牌打,現在則因爲僞裝一事,被他將牌打了回去,他可不怕薩默爾以及其背後的佩頓家,尤其是再巴澤爾表現的如此急功近利之後,但是巴澤爾卻怕,相較而言他沒有像格里芬那樣雄厚的資本,因爲他不但要在外邊掙,就是自家,也有競爭者。
“巴澤爾啊巴澤爾,既然你走了這麼一步臭棋,可就怨不得我了……”格里芬彷彿已經看到,巴澤爾面對難以駕馭的部下、那焦頭爛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