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颯颯,莽原荒寂,雪映月華,夜色淡抹,白襪子載着尼奧,向着克羅浦的東北方向前進,去聯繫根本不存在的疾風小隊。
形單影隻,尼奧卻並不覺得孤單。
“嘿,夥計,我唱首歌給你聽吧?”尼奧拍拍白襪子的頸項說。
白襪子‘嗤’的長呼口氣,似乎在嘲笑:就你,行嗎?
“離開故土,四處流浪,餐風露宿,星月肩上,黑暗穹窿,初見信仰……”
尼奧所唱的是一首古老的詩歌《求索》中的開篇段落,由聖·安德烈編寫,他是惟一一個非神話時代,卻被授予聖徒的人。他在《求索》中描述的,就是聖·希爾當初因爲尋扎一匹合心的坐騎、而與神主相遇,最終找到了信仰的故事。當時的人類有着滅族之險,像神主描述的古吉普賽人一般居無定所,四海爲家。
這首詩歌曲調簡單,緩緩唱來,有一點點蒼涼,尼奧每次唱起這它,都會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在神聖奧德王國北部荒野叢林中生活的幽暗一族狼人,十幾年過去了,故鄉的樣子在他的記憶中已經成了美好的代名詞,他渴望着有一天能夠回到故鄉,用自己的所能幫助自己的族人。
嗚……
白襪子以婉轉的嘯聲迴應,有這夥伴在身邊,尼奧倒也不孤單。
在編造的謊言中,疾風小隊是有着探路開道任務的,這任務實質上便是由尼奧完成。
斜向克羅浦的東北,大約11公里,有條穀道,落葉谷,這裡是東出圖雷斯的兩條路之一,尼奧第一站就是要探明這裡的狀況。
叢生的乾枯荒草、和一隻被驚動後迅速落荒而逃的金脊雪鼬,讓尼奧很容易的就得知了穀道的近況,畢竟山谷南北的陡坡上生滿了樹木,枝椏幾乎在穀道的沿途天空中搭起一個棚子,可謂遮天蔽日,如此情形下,谷裡的野草生長絕不容易。
白襪子則是止住步子,目視那隻雪鼬徹底消失,這才繼續前行。那小東西即使不用它的秘密武器,其身上的氣味對於白襪子和尼奧這種嗅覺靈敏的存在,仍是顯得太刺激了。
出了落葉谷,便進入了瑪修亞騎士領。它的主人賽弗·斯羅德是克雷蒙特男爵麾下的老牌騎士。賽弗已垂垂老朽,但仍舊活躍在戰鬥舞臺的第一線,往年的冬夏集訓中,尼奧還參加過2次賽弗主講的軍事課。
相比於戰職方面的出色,在領地的經營方面,賽弗要差上不少,瑪修亞領並不比圖雷斯領面積小多少,然而人口卻至少要少一半,分成兩個大村,尼奧的第二站,就是兩村中較爲靠南的奎安。
奎安建立在一座百餘米高的獨山中部,上、下全是一圈圈梯田,其中最大的一片空場上,錯落有致的安置了50餘戶房舍,青、黑、灰、白、褐色的石塊砌成的石基露出地面米許高、然後配以木牆,使得這半山小村,看起來別具一格,極爲好辨認。
尼奧抵達奎安大約是凌晨2點有多,整個山村已經熟睡,看不到一點燈火。然而,離着尚有數百米遠,便有五騎從村裡沿着坡道飛馳而來,馬上之人皆是披甲扶劍,戒備十足。
尼奧乾脆讓白襪子停下,靜等五騎的到來。
當先一騎,直衝而來,眼看着要撞上,馬上之人這才一拉繮繩,其胯下頗顯神駿的坐騎嘶叫着、高高揚起有着墨色長鬃的前蹄,彷彿要雷霆踩踏一般。
白襪子一步未退,鬃毛抖擻,衝着這駿馬呲牙,尼奧則更鎮定一些,目光湛湛的打量來者。
騎士,女性,年輕而英姿勃勃,尼奧很容易的便想到了一個人、瓦倫汀娜·斯羅德,厄德里特領年青一代極富盛名的女騎士,年僅20歲,便有着準6級職業者的水準,這還是去年的消息,尼奧相信,以瓦倫汀娜的天賦,如今便是6級中位,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這女騎士確實是瓦倫汀娜,瑪修亞騎士老賽弗的大女兒。
瓦倫汀娜沒有開聲,一手牽繮,一手扶者劍柄,微微眯着那雙略顯狹長的鳳眼,打量着尼奧。
與瓦倫汀娜同來的四騎控馬技術都不錯,而且風格相似,有股很類似於軍職者的彪悍勁頭,但看他們的裝扮,應該只是民兵,這讓尼奧不由的想起了往昔的幾屆民兵集訓,瑪修亞騎士領來的民兵,綜合戰力總是最強的,而且經常性的在集訓後期的競技切磋中、包攬多項軍事項目的冠軍。
“我是圖雷斯領的尼奧,哪位參加過今年夏訓或去年冬訓的,或許能想起我。”尼奧從容不迫的拉下圍巾、摘掉兜帽,向來的這幾位行個戰士禮。
瓦倫汀娜側頭,一旁錯後她半個馬身的民兵點點頭,道:“戰劍技獎項的冠軍,曼莫瑞斯家的鬥劍士。”
瓦倫汀娜轉回頭,銳利的目光注視着尼奧的眼睛,“請說明來意。”
一聽瓦倫汀娜的聲音,尼奧就更確定她的身份了,據說賽弗從小就拿瓦倫汀娜當男孩子對待,訓練非常嚴格,瓦倫汀娜在一次訓練中傷了嗓子,以至於她的嗓子低婉且有些沙啞,以至於有了‘老巫婆’的綽號。
“偵查情況,看奎安是否已經陷落。”尼奧絲毫無懼的與瓦倫汀娜對視着。
瓦倫汀娜又問道:“曼莫瑞斯勳爵派你來的?”
“不,是迪夫少爺,圖雷斯如今的臨時領主。”
話說到這裡,瓦倫汀娜心中的疑心基本已經消除了,作爲一名年輕有爲的騎士,瓦倫汀娜一直很注重情報的收集工作,鬱金香鎮落入黑暗爪牙之手,澤維爾被殺但並未見屍首,這些她都是知道的,瓦倫汀娜動過解救鬱金香鎮的心思,但還未來得及付諸行動,黑暗爪牙的侵襲隊便對瑪修亞騎士領的另一個村子切布納發動了先後兩次突襲,瓦倫汀娜能夠指揮一幫民兵做到自保,已經是非常不易。
就在前日那個大雪簌簌而落的下午,瓦倫汀娜放棄了平原上的村寨切布納而轉守奎安。她於昨日派出了兩個偵察小組,結果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回訊,瓦倫汀娜擔憂公職的父親,又不清楚外邊的最新情況,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結果尼奧來了。
“若不急着趕回,請到奎安歇息。”瓦倫汀娜顯得很客氣。
尼奧微笑道:“非常感謝,我需要在黎明時分迴轉報告。”
五騎將尼奧夾在中間回奎安,白襪子不快的在喉間滾動着低吼聲。
“白襪子小姐,矜持一點,它們只是例行公事,沒有惡意。”尼奧出言安慰。
白襪子聽不懂尼奧的話,但能從字裡行間大概的理解尼奧所要表達的意思,又哼哼了兩聲,安靜了。
進了村,下了坐騎,瓦倫汀娜深深的看了眼白襪子,又看了看尼奧,心中暗忖:“可以同一頭野性未退的座狼成爲夥伴的狼人,他的心應該像風一般自由,或是像狼一樣狂野難馴,是什麼成爲這頭狼人的羈絆,讓他心甘情願的做一名僕人?”
瓦倫汀娜很客氣的將尼奧讓進自家的土堡中廳,並讓屬下給白襪子找些新鮮的肉食,尼奧微笑着用一句‘這位小姐最近一段時間正在減肥。’替白襪子婉拒了瓦倫汀娜的好意。
接下來,尼奧也沒有碰民兵端上來的吃食和水,他帶着野豬皮的水囊,那裡邊的水是蜜莉恩親自灌的,還特意加了蜂蜜。
尼奧表現出的謹慎並沒有讓瓦倫汀娜感到不快,相反,這讓她對尼奧很是欣賞,如果說進奎安是一種示誠和勇氣的表現,那麼婉拒吃食便是責任與自律的證明,而寵辱不驚的自若更是難能可貴的品質,這些特點加起來,反倒讓人忽略了這頭狼人那剛毅帥氣的容貌。
白襪子守在中廳門外,尼奧則蹲坐在距離壁爐很近的一張粗苯厚重的木製矮凳上,向瓦倫汀娜講述一些近況。
瓦倫汀娜聽完之後,在憂慮之餘、又有些嘖嘖稱奇,如果這個尼奧說的都是事實的話,那麼曼莫瑞斯勳爵那個14歲的兒子迪夫,可就太出色了。
瓦倫汀娜還記得她的父親曾說過,去年的某此宴會上,澤維爾曾隱晦的表示,想爲迪夫向她的妹妹多蘿西提親,結果賽弗裝笨拙把這事搪塞過去了,現在看來,這迪夫到不失爲一個好的擇偶選擇。
在弗瑞,貴族之間,雖然政治婚姻屢見不鮮,但也並非完全不通人情,14、5歲親事初定,兩人開始更爲密切的交往、培養感情,這同樣是很常見的。
相比於老賽弗,瓦倫汀娜更像一個典型的弗瑞貴族,明白、並重視金錢所能產生的力量。她覺得曼莫瑞斯家在商業運作方面的能力,是可以媲美斯羅德家在戰鬥方面的能力的,曼莫瑞斯+斯羅德,可以稱得上一種經典的互補式結合,而現在迪夫又表現的如此傑出,這讓瓦倫汀娜,很是動心。
幾乎是在很段的時間裡,瓦倫汀娜便做出兩個決定:1,親自做一回偵騎。2,如果事實證明尼奧所言基本屬實,那麼,瑪修亞領的民衆同圖雷斯的民衆一道東遷。給迪夫一個機會,也給多蘿西一個選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