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萊蒂絲突然之間蹦出來危言聳聽勸尼奧跑路,尼奧搖頭指了指天空的飛艇,又指了指山谷中的教士和克拉茲狼人。“走的掉嗎?”
“有教廷的人制衡,至少是個……”葛萊蒂絲注視着尼奧,改口道:“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說的話,認爲我另有目的。”
尼奧坦然道:“不全是,我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
葛萊蒂絲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笑容,“尼奧,你太仁慈,也小看了上位者的決心和冷酷。另外,你低估了澤維爾的貪婪和無恥。”說着,葛萊蒂絲拉了拉寬大的深灰色兜帽,將自己的面容完全掩入其中,舉步與尼奧擦肩而過,順着峭壁,向東北面的出口行去。“記住,拉特諾的人情我已經還上。”
尼奧望着葛萊蒂絲遠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寒風颳過蒼茫荒涼的丘陵曠野,也在曲折多岔的山谷間形成一股股紊亂的風,捲起碎雪如棉絮般飄飛。尼奧緊了緊衣領,向着東南的營門行去,白襪子就在他的身側。
就在不久前,他準備了一個行囊,內中包括3天份的生活所需,從食物到用具一應俱全,另外還有一些貴重物品,比如風暴晶石以及含有淼晶和宿水晶石(重水盾衛本源棲息之所)的秘銀墜飾。
藏匿了行囊之後,他便去馬廄提了一匹快馬,然後前往東南面的營門。
“尼奧!”
“尼奧。”守衛營門的護衛隊員們熱情的跟尼奧打着招呼。
如此稱呼並非因爲尼奧在遷徙隊沒有職銜,而是大家都覺得這樣叫比較親切,尼奧沒什麼架子,跟大家的關係都不錯,閒暇時還會教大家幾手,而且有問題找到他幫忙,總是能夠快速有效的解決。與灘石人獸的對陣更是讓他在大家心中樹立了遷徙隊戰力第一人的權威形象,大家也都知道尼奧前途不可限量,這樣的人自然受歡迎。
或微笑,或點頭,或碰碰拳,簡短寒暄幾句,尼奧看着這些臉臉上盡是風霜之色、目光卻沉穩明亮的護衛隊員們,心中不禁微微感嘆,歲月催人老,事件礪人熟。遷徙隊一路東來,粗算也不過1月時光,大家實力提升或許不明顯,但心志卻有了長足的成長,從心態角度講,這裡都已經是合格的士兵了。
“法蘭克!”尼奧向一個年輕人招手。
法蘭克比尼奧還要小一歲,自從前年他那多病的母親去世後,他就成了孤家寡人,守着幾畝地過活。法蘭克是個有夢想、並且勤于思考、肯付諸行動的年輕人。尼奧經常在鬱金香鎮各處走動,自然與法蘭克是熟識的,法蘭克入過兩期民兵訓練班,並且向尼奧請教過如何成爲一名戰士。
尼奧至今還記得當初的情形,他那時並不以爲異,只是在基礎方面簡單的指點了一下。直到過了年多時間,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才發現法蘭克竟然一直苦練不墜,從未間斷。尼奧非常清楚這對一個要面對生存壓力的人是何等不易。尤爲難得的是,法蘭克沒有太多亂七八糟的綺念,過着簡約生活的他同樣有着簡單而清晰的思路和想法,專一,投入,法蘭克用另一種方法完成了尼奧花費無數時間和努力才擁有了的優秀品質。
後來,尼奧便時常指點法蘭克,結合他的情況,合理修煉。這是一種很純粹的幫助,沒有什麼功利色彩,只是很純粹的緣於欣賞、進而願意看到這個年輕人有所成。果然,在東遷的路上,法蘭克漸漸嶄露頭角,現在已積攻升任隊長,與瓦倫汀娜原本的騎衛丹尼、蓋爾、戴維成爲護衛隊的中堅力量。
“尼奧。”法蘭克緊走幾步,行到尼奧面前。對法蘭克來說,尼奧是亦師亦友的存在,是他的榜樣和目標,兩人的關係雖然並不熱絡,卻自有情誼在其中,歷時久而顯貴重。
“有件事要你親自跑一趟……”尼奧跟法蘭克一邊在壁壘下漫步,一邊交待任務。
法蘭克很快便察覺到了這次任務的不同尋常,任務的目的、目的地,都透着詭異,與其說是一個任務,不如說是一次避難行動。
“尼奧,是不是……”
尼奧伸手示意,打斷了法蘭克的話。“太多的不確定,我不能向你保證什麼。到了明天,一切自有分曉。”
“可拋下父老鄉親和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我……”
尼奧側身,用手指了指天上的飛艇,地下的驕兵悍將,“如果我們需要與整個世界爲敵,榮辱又算得了什麼?”
法蘭克被尼奧的氣魄感染,肅容道:“那你……”
“但凡成事者,自有其運道,命硬、命長,歷風霜、經苦楚。如果這裡註定是我的盡頭,與世界爲敵這樣的話,囈語狂言……”尼奧說着搖搖頭,那意思,要是命中就這點運道,什麼與世界爲敵,不提也罷。
見法蘭克一臉凝重,尼奧失笑道:“這個安排,雖說不是捕風捉影,卻也好不到哪裡去。也許明天再見時,你就該笑我心理過於陰暗了,放鬆一點,不要跟神主他老人家學,臉一繃,天上陰雲密佈,一個噴嚏,世間電閃雷鳴。”
法蘭克哭笑不得。
數分鐘後,三人兩騎遠去,除了法蘭克,離開的還有兩名德魯伊,這兩位自願留下幫忙,尼奧一直是當做客座技師來對待的,而且奴民那邊也確實需要他們出力幫助一二,至於嚮導,白襪子能夠分辨他留下的追蹤氣味,完全可以勝任。
公國的飛艇上,三隻卡斑巨鷹起飛。尼奧望了一眼那空中盤旋的三騎編隊,眼神冷冽了幾分。
這次任務真正的主要負責者是白襪子,它帶着一封尼奧書寫的密信,大概的意思是讓疾風隊那邊準備的物資交換工作押後,等他回去再從長計議。
爲了躲避追捕,白襪子一行將先前往美朵匪巢,那裡地形複雜,不但穀道分岔衆多、密如蛛網,還有匪徒們挖通的土穴通道縱橫期間,很適合擺脫追蹤,反倒是疾風隊他們遷往的地城匪巢,僅是入口設計的花費了一番心思,內部的複雜程度在尼奧看來乏善可陳。
就在尼奧佈置這一系列事宜的同時,昆圖斯已經同澤維爾達成協議,教廷方開始高效的甄別信仰者、蒙恩者,並將之通過設置於地面的天梯(魔動力升降臺)輸送向教廷的飛艇,聖安琪拉號。
直到目前爲止,光輝教廷依舊是艾美拉世界體系最完善的組織機構,不論是政務運作、還是軍務執行,從人員的選擇安置、到一個鈕釦、一根縫衣針的製作,事無大小鉅細,都有相應的法、規,它完全可以看做一個國度,且是運行情況最良好的國度。而信仰,是這個國度的基石,一切的保證。
因此,沒有誰能在信仰上做的了假。尼奧當初給迪夫支招,可謂睜眼說瞎話,其能夠順利完成的根本,在於教廷是否有意將迪夫當做一枚可以利用的釘子,埋在弗瑞聯盟這塊土地上。這筆一廂情願的買賣無疑是冒着巨大風險的,一切都在教廷的某位掌權者的一念之間,教廷絕對不會缺少‘釘子’,迪夫所能指望的,也就是厄德里特領的被黑暗勢力侵襲這一特殊性,所謂黑暗中見光明,都看教廷方願不願意做這場秀。
但是,一個意外的變化使得情況一下變得複雜起來,那就是伴隨着尼奧設定好的、黎明時分的生命系列術法的效力發作,神恩也降臨了,儘管很微弱,或者說是象徵性的出現了那麼一下下,可神恩就是神恩,這個做不了假。最關鍵的是,教廷自組建到現在萬多年了,從未發生過非信仰者神祈成功的先例。
教宗和至高議會都被這事驚動了。神主早期就有嚴明者、公正者之稱,在信仰方面,從未出現過有功不獎、有過不罰的情況。所以一直以來,信仰就是教廷的基礎衡量準繩,某個教士,哪怕他表現的貪財好色、生活糜爛不堪、大小法規犯了無數,只要他神力充盈,去細查,定會發現他有大功於教會;而反之,則至少代表尸位素餐。
照這個準繩,發生在遷徙隊的神眷事件就相當有預兆性、相當耐人尋味了。神,緣何打賞?
昆圖斯親自來,主要就是爲了這個。
當然,以他之能,還沒有妄猜神意的本事。這個要等到將受眷者帶到聖地,由專職人員向神詢問,才能得到明確答案。昆圖斯要做的,就是把好第一道關,不要到時候帶回去,一票人連信仰之門都過不了,那就貽笑大方了,光輝教廷可丟不起那個臉。
正向尼奧預料的那樣,昆圖斯首要見的就是2級牧師諾林德,作爲神職人員,牧師比普通的信仰者更懂得如何敞開心扉,堅定信仰,以及與神交流,他們或許會因個人能力等問題被矇蔽,但就其本身而言,是無法作假撒謊的,而且教廷自有一套相關的法規,只要以信仰爲誓,便等於是請神來仲裁,如果連神都能騙過,教廷認了。
諾林德雖然平庸了些,但不失爲一個盡職盡責的牧師,當初逃出克羅浦,他只帶出了主的神像,以免遭異族的褻瀆,每到一地,都會專門支起營帳,充當臨時教堂,帶領信徒進行日常祈禱。聖潔事件之後,泛信者數量大增,而且有一大批人要求加入教會,因此一直以來,諾林德極爲忙碌,不得不挑選了十多個長期助手(義工),即便這樣,也是直到昨天才把教務初步理順。
諾林德的證言真實可信,確認無誤。然後檢查信徒,確實有相當一部分擁有蒙恩之光(未經過正式儀式就成爲信民),尤其是那批病號,無一例外,全部是蒙恩者。昆圖斯暗噓一口氣,這次檢查嚴格,他親自監督,也是親眼所見,沒有錯,情況真實可信。
接下來就好辦了,教廷對待‘自己人’向來呵護備至,信徒全部達成聖安琪拉號向教會屬地轉移,其家眷也破例可以一同離開,前提是必須入教。至於‘我們曾是圖雷斯、瑪修亞的領民,領主那邊如何交代……’這類問題根本不用操心,信仰爲天,爲了信仰該拋家棄子、跟父母妻兒絕情斷恩都得義無反顧,領主是個啥?不必理會!
這就是教廷跟弗瑞聯盟搞的很僵的一個體現了,教廷並不認可這些流竄出來‘逃民’、異族所組建的政權以及分封的貴族,但有必須承認弗瑞聯盟已經是一支起到舉足輕重作用的力量,有些重大事情,是繞不開這支力量的。反過來,弗瑞聯盟的人大都很牛氣,在相應的文化教育薰陶下,覺得信神就是出賣身體以及靈魂。然而,上位者很清楚世界局勢有多嚴峻,他們的政權要想穩當,同樣不能得罪教廷。於是就簽署了一系列的協議。其中包括信仰自由、教會屬地協議等等。
最終,搭乘聖安琪拉號離開的民衆爲803人,這大約是遷徙民衆總人數的三分之一。由此可見,在弗瑞聯盟傳教真的是很不容易,經歷了聖潔事件,見證了神蹟,連帶格外開恩收留的那一部分,一共才這麼些人。以至於臨走時,那些來自神聖奧德王國的教士們很多都頗爲憤懣。
“執迷不悟、鬼迷心竅!很難相信這些人竟然跟我們是同一個祖先。”
“他們從小被灌輸的就是異端邪說,很多人已經魔障入心,即使被魔鬼逼上絕路,也難以醒悟。”
“就有這樣的人,就是這樣的人,爲魔鬼平白增添力量!整個弗瑞,都是滋生黑暗和墮落的溫牀!”……
望着遠去的聖安琪拉號,維克多撇撇嘴,對身旁的美女副官道:“聖域者來打雜,教廷還是一如既往的牛氣轟轟啊!可惜那些戰士了,都是不錯的好苗子,就是被洗腦成了宗教狂人,嘖嘖!唉!算啦,讓這些傻叉去泰坦之都跟魔鬼們拼命去吧,我們繼續忍耐,發展發展再發展,最後用錢砸死那幫白房子(教廷)裡的老不死。幹啥事也得有歇有晌吧,媽的都抱着權杖萬多年了,也該讓別人拿幾年了,哪能總仗着一個空了的座位(神座)就一直當老大!”
“咯咯!”美女副官聽維克多說的有趣,笑的花枝亂顫,一對高聳的乳顛啊顛的,要多養眼就有多養眼。
維克多頂着這對乳峰皺起了眉,“似乎……又大了!該不會是用加厚胸罩糊弄我呢吧?來!摸摸!”
美女副官很輕巧的躲開了那並沒有什麼速度的鹹豬手,然後大大白了維克多一眼,“殿下,這是在什麼地方?現在又是什麼時候?”
維克多幡然醒悟的‘啊’了一聲,哼哼道:“還有人等着討要封賞呢。忘了這茬兒了。讓人把門都看緊了,什麼阿貓阿狗的,就不要亂竄了。”
遷徙隊營地進入戒嚴狀態,就連護衛隊成員都被勒令各自歸帳,武裝倒是沒有解除,利爪狼人們根本不把護衛隊的那點戰力當回事,更看不上那堆破爛兒般的裝備。
“站住!回到營帳去,不準隨意走動!”說話的是帶着一伍士兵的士官。所謂的回營帳,指的是就近回帳,尼奧從容的闊步而行,太過扎眼了,這士官看着不爽,故意刁難。
尼奧並不理會,繼續向前,這裡距離澤維爾所在的土窯已經不遠,他不怕鬧事,也不甘心就這樣簡單的淪爲囚徒。
那士官見尼奧根本不搭理他,頓覺血氣上涌,一個短縱外加掃踢便踹了過去,這一腳要兜實了,以一名4級戰士的身體強度衡量,至少得瘸拐一星期,這還不算現場被踹飛後的摔傷。
尼奧別說有防備,就是沒有防備也絕不會吃這樣的虧,他的反射神經之強悍,就是這名利爪士官也有所不及,至於搏殺經驗,更是不在一個檔次。就彷彿腦後張了眼睛,尼奧猛的側身,恰好避過而來這利爪狼人士官的掃踢,而尼奧的一記蹬踏,那狼人則毫無防備,被正正等在胸腹之間,‘嘭’的一聲直飛出五米多遠,重重的摔在地上。
血腥廝殺出身的尼奧向來都是獅子搏兔、出手狠辣,這利爪狼人大大吃了一虧,否則以他8級的實力,斷不至於一招之內就如此狼狽。
以利爪狼人的驕橫,哪能經受的住如此羞辱?當下便發作,嚎叫聲中,直接狼化,並且猛撲向尼奧。
全天下只有荒野狼人能夠一直以狼化狀態生活,甚至變回人形態都覺得彆扭。利爪狼人的狼人化時間在各氏族中算不得持久,他們的特點是變身時間快,而且如氏族之名,狼爪碩大鋒利。
尼奧早料到對方不會幹休,一腳將那狼人踢飛後,已經先一步撲上,本來以他現在的狀態,跟對方比起來實力相差不少,奈何之前那一腳的威力這時才真正發作,那狼人就覺胸口劇痛、眼前發黑,雖然只是一瞬,但對尼奧而言,有這機會就足夠了,他電射上前,一把插住利爪狼人士官的頸部,運用戰能的情況下一捏一抖,狼人士官直接被卸去了勁力,連正在進行的狼化也結束了。這就是尼奧超越同等實力普通者的強大的地方之一,在南茜的幫助下,對人類、狼人的身體結構可謂瞭若指掌,他若任第二,恐怕艾美拉已經找不到幾個有足夠資格稱第一的人了。
這下算是起了轟動效應了,不光是狼人士官所在的那支小隊的一幫狼人士兵,就連附近原本抱着看熱鬧心理觀瞧的狼人官兵們也都紛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並隨即勃然大怒,圍了上來,斥責尼奧,讓他鬆手放人,如果不是那狼人士官的一條命就握在尼奧手中,恐怕再就一擁而上先圍毆了再說了。
周圍的營帳很多,而且大都不是那種封閉的特別嚴實的冬帳,尼奧跟狼人士官的衝突很多遷徙隊的民衆都看到了,他們又是欣喜解氣,又是爲尼奧擔心,這些前腳教廷的人一走就變了臉的狼人讓大家厭惡,可他們畢竟代表着公國,而且個個強大,這任是誰都能看的出來,尼奧這樣當衆削這些驕橫兵將的面子,這事恐怕麻煩了。
“怎麼回事?吵什麼呢?”首先土窯中出來的是維克多的美女副官,看到這邊亂哄哄的,叉着腰雌威大發。
尼奧一手卡着狼人士官的脖子,拖狗拎雞般向土窯這邊行來,那狼人士官呼吸不暢,頭暈目眩,一張臉都憋成了豬肝色,根本沒氣力反抗,更別說聚集戰能還手了。
獠牙兵團在公國素來驕橫,自身強大是一方面,其他人禮讓三分是另一方面,這次由維克多統帶帶,竟然發生了此等羞辱事件,這要傳出去,簡直成了全聯盟的笑話了。打了維克多的臉,這比打了她的臉更讓美女副官難以忍受,嗓音直接就高了4個分貝,指着尼奧叱吒道:“你是什麼東西,竟然在這裡撒野,還不鬆手?”
“你又是什麼東西?配在這裡指劃!”
這時,維克多、澤維爾、蜜莉恩和奧蘿拉也隨在美女副官之後出了土窯,看到這一幕,四人的表情當真是各具特色,精彩極了。
澤維爾臉沉的跟鍋底一般,他現在都恨不得撲上去咬尼奧幾口。蓋因爲迪夫早先跟他談過抱教廷粗腿的事,被他沒有任何緩轉餘地的拒絕了。哪知迪夫嘴上不說,心裡做事,跟尼奧說是已經做通了澤維爾的工作,實則根本瞞了下來,以至於今日之事,澤維爾措手不及,非常被動,雖然他很快想明白了事件的主要關竅,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尼奧懷恨在心,他本來挺期待能和兒子共同再創曼莫瑞斯家的新輝煌,哪知道兒子竟在尼奧的慫恿下賣身教廷,這簡直就是在逼宮。
澤維爾40出頭,趕上這大事件,好不容易熬到了現在這步,又怎甘心說放棄就放棄,從此蒙迪夫那還不能完全確定的榮耀餘蔭度日終老?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聯盟公國,同時對將他們父子擺上對立面的尼奧自然是恨之入骨。現在尼奧又惹出了這樣的事,簡直就是在阻撓破壞他靠攏公國,再加上他越來越忌憚尼奧的人望,綜合起來,足以讓他再次萌生至尼奧於死地的心思。
只是,澤維爾深沉而善於隱忍,他知道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蜜莉恩還在,他很瞭解這個女兒的性格,他要現在爲難尼奧,蜜莉恩真敢當衆將家醜抖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他放過尼奧。同時,尼奧在遷徙隊的極高人望也是個顧忌,他如果現在發作,民衆們的唾沫也夠他受的,如此一來,他的名聲就算是徹底爛了,這樣的事他可不會讓之發生。
“你等着,等蜜莉恩走了,看我怎麼借維克多的手收拾你!”澤維爾暗中思忖對付尼奧的具體辦法,神色中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讓人覺得,他僅是爲眼前尼奧跟利爪狼人之間發生衝突而不快。
蜜莉恩則是震驚之餘,一臉苦笑,心說我的個情哥哥啊!這是王室殿下當面,可不比在圖雷斯,在索爾斯,您怎麼就不能稍稍忍讓一下呢?與這樣強勢的一幫兵將結下仇怨,掃了王族的臉面,有什麼好處呢?
奧蘿拉則是一臉疑惑,在不明原因之前,她從不會做出任何實質性的結論。尼奧給奧蘿拉的第一信仰很深刻,那種氣勢,那種萬千敵人環峙,仍能從容不迫、剛勇內蘊、刀鋒般銳利的氣勢,她只在她父親統轄的軍隊中那些百戰餘生的老騎士身上見過。
維克多的神色最爲奇特,既有驚詫,又有某種理所當然的釋然,似乎在這裡出現尼奧這樣的一個人,他並不覺得有多奇怪。
美女副官被尼奧理直氣壯的一句‘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氣的手抖,雙頰窘的通紅,一連好幾個你!結果你不出個所以然來。
太囂張了!太野蠻了!太放肆了!太……美女副官活到這麼大,都沒有被如此頂撞過,包括維克多,都沒大聲跟她說過話,眼前這麼個穿着蠻荒的野男人,竟然敢當衆如此質問她!
嗆一句話能把自個兒氣成這樣,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嬌生慣養、沒遇過大挫折的貨色。他也懶得搭理,手一揮,將那狼人士官丟摔出數米遠,正好離美女副官不遠,將之嚇的“呀!”的尖叫了一聲,以爲尼奧要對她不利。
“捆起來!將這野人給我捆起來!重重的打!”意識到自己又丟了一臉的美女副官氣急敗壞的對周圍的利爪狼人下令。
利爪狼人們正要動手,就聽尼奧洪聲道:“狗崽子們,你們的主子還沒放話,什麼時候輪到一隻雞在這裡叫喚?”
鴉雀無聲!
在場的人都覺得要麼尼奧瘋了,要麼他的膽估計有南瓜那麼大個兒!背後詛咒神明的都大有人在,可當面罵獠牙兵團的利爪狼人們是狗崽子,罵維克多的馬子是雞的,到目前爲止就一個,就在這裡。
這時候,最適合打破僵局的人出現了,維克多,他走上前,似笑非笑的注視着尼奧,“小夥子,你很囂張啊!”
“你問問他,就知道我爲什麼這麼不客氣了。”尼奧說着指了指那個基本已經緩過勁來的利爪狼人士官。
美女副官尖銳的嗓音響起:“大膽,你竟敢對薩洛特親王殿下不恭……”
“閉嘴!”維克多厲聲喝斥。
尼奧就覺得耳朵嗡……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他知道,這維克多借故對他施以懲戒和警告。不顯山露水,光是聲音就能對他造成如此傷害,他跟維克多的差距,當真是雲泥之別。
尼奧聽力恢復時,那名狼人士官已經將之前發生的事交代了大半,這貨倒也磊落,沒有歪曲事實。
“尼奧,你的行爲有些失當啊!”澤維爾站出來板着臉說。
此話一出,奧蘿拉一臉詫異的看向澤維爾。在她看來,尼奧不惜跟這些驕兵悍將動手,正是爲了維護遷徙隊的尊嚴和榮耀,從另一個角度講,也是爲了維護澤維爾的臉面,對他跟公國代表維克多的談判是很有幫助的,畢竟比起別人給,面子還是自己掙出來的比較值錢。
教廷是帶着一票信徒們走了,但遷徙隊的榮耀並不應該因此而分薄,他們靠着自己,在缺衣少穿、黑暗勢力頻頻騷擾、異族軍隊步步緊逼的惡劣情況下,一次次走出困境,輾轉千里,逃出魔掌,這本身就是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蹟,是值得傳頌、值得學習、值得大書特書的,獠牙兵團的狼人們將這樣的人當奴隸般喝斥驅趕回營帳,這可以說是對英勇和榮耀的赤裸裸的踐踏,這口氣如果不爭,那與那些奴顏婢膝的順民有何異?又怎麼體現出這是一支完成了奇蹟般勝利和壯舉的英雄遷徙隊?
作爲領主,澤維爾應該爲有這樣忠勇的屬下而自豪,應該爲尼奧做主撐腰,哪能別人還沒表態,自己就已經先數落自己人的不是呢?
奧蘿拉的不理解在之後澤維爾的大喘氣的說法中有了另一番轉變和認知。
就聽澤維爾接着數落道:“我們是蒙斯托克的那些蠻子嗎?我們是隻知道拿着刀劍,看誰不順眼就砍過去的癡佬嗎?我們是文明國度的居民,是自由國度的居民,是受了禮儀王法多年薰陶的公民,難道連起碼的待客之道都忘了?不知道謙讓,不知道什麼叫遠來是客嗎?真是太沒有規矩了!趕快,向公國的勇士賠禮道歉,我們可是全指望着人家保家衛國呢!”
不得不說,澤維爾頭腦還是清醒的,懂得把握關鍵時刻爲自己謀得利益,而且這招以退爲進那是相當的犀利,尤其是最後一句,全指望人家保家衛國。刺激的一幫利爪狼人能背過氣去。哦,一幫牛人,這時候來我們面前抖威風了?厄德里特領被黑暗勢力和異族端了老窩這麼多天,死傷無算,損失慘重,你們都在幹啥呢?
其實在尼奧看來,這次事件鬧的還不夠大,或者說,火候還不夠,最好是那利爪狼人士官氣的紅了眼,提出決鬥,然後他親手將之擊殺,再痛斥公國這幫人們太過霸道,放着厄德里特領不去收復,放着黑暗勢力、異族不去清剿,在這裡對從魔爪下逃生的民衆呼呼喝喝,算是什麼東西?
這樣,火候就差不多了!尼奧如此做並非全是像奧蘿拉所猜測的那樣,是爲了爭一口氣,氣不氣的對那些主義堅定的或許重要,可對於從厄德里特領死裡逃生的民衆們真那麼重要嗎?
不是有那麼一句話,人們總是以主義高於一切而挑起戰爭,然後以生命高於一切結束戰爭。在經歷了那麼多苦難之後,能夠安然度日,享受平安,這就是大多數遷徙隊民衆的願望,沒有幾個人會爲了爭取更多的利益去冒偌大的風險,畢竟說白了還要仰人鼻息,你讓人家一時不痛快,人家讓你一輩子不痛快怎麼辦?再折騰?受的傷不夠深?還是死的人不夠多?
也只有領主這類有更深心思的人,將臉面和榮耀當做一種籌碼,去力爭、去運作,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什麼是民心?表現最直接的就是聲望,至於是靠何種手段得來的並不重要,是否矇蔽民衆亦或民衆利益受損也不重要,這種東西本身就是虛浮多變的,一句謠言就可能毀了一個名士,相反,衆人擁躉也能讓半傻不奸的貨色升到高位,關鍵是要有名,正名,並且在有限的時間內,最大限度的發揮其效力。
澤維爾顯然走的就是這樣一條不怎麼穩當的路,藉着這個時機,靠迅速聚集起來的聲名,來謀奪實質的好處,維克多的許諾不算塵埃落定,公衆們的認可,直到謀得了他要的利益,坐穩了位子纔算塵埃落定。所以他現在就是真貴族,名聲高於一切,爲此就是聯盟議長來了該翻臉也得翻臉。當然,實際操作起來是需要講求技巧的,不能爲了自己的面子就將其他所有人的面子都踩在腳下,所以澤維爾很知機的跟尼奧玩了一出剛柔並濟。
尼奧不在乎這個,澤維爾能把握住這個機會是澤維爾的本事。尼奧在乎的是瞭解維克多此行的真正目的。
尼奧不信任葛萊蒂絲,但葛萊蒂絲至起碼給他提了個醒,讓他意識到一個問題:迪夫、瓦倫汀娜的避難谷之行算是己方在政治角逐中,把握機會,以小搏大的一張牌,教廷和公國會如何反應呢?真的會像他所預測的那樣,乖乖的應牌嗎?要知道這兩個大佬手中可是握着滿把的牌,要如何應對,那選擇可就多了去了,也不見得出哪張就一定好的不得了。尤其是公國方,他們面對的近乎於一個‘點炮局’,即將點炮的一方自然是遷徙隊這一方,教廷要藉機動搖聯盟的莊家地位,莊家面對不利局勢,還會繼續壓錢跟牌嗎?還是擺脫被動,直接否認點炮者的參與資格?
尼奧之前就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於是他也是藉機生事,如果維克多利用自己的身份蠻不講理耍賴,那麼尼奧心裡就踏實了,他寧肯前倨後恭,不就挨頓打嗎?至不濟搞個多處骨折什麼的,以他的恢復手段,南茜的調節能力,養個傷並不費勁,至於聲名,以他的身份,本就不可能成爲這場特殊搏殺中的最大獲益者。
可如果維克多忍了這口氣,意思就是要塑造一個公正嚴明、不計個人得失的形象。這是尼奧比較害怕的。他考慮的是,維克多的這個形象是做給誰看?當然不是遷徙隊的人,遷徙隊的人對他再有好感,也沒可能一下子超過澤維爾。他是做給利爪狼人們看的。
然後呢?尼奧推測,維克多不僅要借用利爪狼人的手,還要藉助他們的嘴。劊子手、傳播者,達成這個目的並非不可能,只需要一樣,矇蔽!
尼奧的計劃雖然因澤維爾過於良好的表現而程度有些不夠,卻也不算完全破產,至少能看出一些端倪。
結果維克多進行了一次很煽情的即興演說,其演講內容被特意收錄並在不久之後以文字的形式在聯盟發表,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其大致內容是:公國的民衆繼承了先輩的美德,他們是優秀的、甚至是偉大的,他們每一個都是公國的寶貴財富,爲了保護他們的財產和生命安全,公國願意付出一切所能付出的。
這演講中一再強調了一點,那就是值得尊敬並讓公國願意付出一切而去保護的,必須是真正的、合格的公民。
維克多的演說纔剛開始不久,尼奧便已經意識到這貨確實居心叵測,而且從某種角度上講,是他,給維克多造就了一個順理成章的機會來進行這次演說,什麼即興,純粹胡扯,如果維克多的即興演說能達到這種高度,那以演說能力文明的初代恩斯巴斯大公都該去學校好好補補課了,根本就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如此才能這般條理清晰、面面俱到、用詞準確、聲情並茂!
“你媽的!這下是真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