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花被鋪了一地,蘇寒的骨灰被安放在花堆之中,而所有的一切都被囊括在一個八卦陣內。僅僅這樣一看,倒還真有點像那麼回事。
西門妝放好了骨灰罈,便退到了一邊,兀自鬆了一口氣,臉上揚起淺淺的笑意。她很期待,期待着蘇寒活過來,可是又很害怕,要是婷花沒用怎麼辦?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快到午夜十二點了。西門妝和沈爾站在遠處,守着陣地。而場內,一聲明黃色道袍的丁冶,手執桃木劍,一手捏黃符,有模有樣的上了祭臺。機臺上備了三個碟子,一個碟子裡放着婷花的花,一個放着婷花的枝葉,還有一個放着婷花的根。
目光微擡,丁冶看了不遠處的沈爾一眼,脣角微微上揚。
那淺顯閃逝的笑,西門妝並沒有看見,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蘇寒的骨灰罈上。但是沈爾卻看見了,他看得一清二楚,丁冶眼裡閃過的精光,帶着一絲奸計得逞的味道。
可是轉念一想,他打消了那個念頭。畢竟,丁冶是丁晨的親叔叔,蘇寒是丁晨喜歡的女人,身爲丁晨的叔叔,丁冶一定會竭盡全力幫他的。
天際的烏雲,將明月遮去的那一刻。丁冶開始唸咒了,手裡的黃符貼在桃木劍上,他輕閉雙眼念着咒語。
只見唰的一下,黃符驟燃,與電視劇裡那些神棍施法如出一轍,可是丁冶這卻是真功夫,西門妝他們都知道的。
時間隨着丁晨在八卦陣內的步伐流逝,烏雲掩去明月的光,天地暗沉不少。此時正是陰氣正濃的時候,正是陰靈聚集的時候。
西門妝屏息,夜風忽的颳得勇猛,揚起風沙。下意識的眯眼,沈爾的手適時搭上她的肩膀,將她攔在自己的懷裡,替她遮去了風沙。
“天地通靈,魂歸*,天靈靈!地靈靈!”丁冶嘴裡唸唸有詞,圍着蘇寒的骨灰罈,來回轉悠。爾後,手裡的長劍一揚,地上的婷花花瓣飛起,如雪花,轉眼將那個骨灰罈包裹起來。
西門妝努力睜着雙眼看着丁冶做法,衣袂青發飛揚,她看見那些花瓣逐漸裹成一道人形。爾後花瓣龜裂,似是破繭而飛的蝴蝶。一個少女慢慢呈現,那張熟悉的容顏讓西門妝驚喜。是蘇寒沒錯,沒想到丁冶真有一套,竟然能重塑人身,讓死去的人起死回生!
時間流逝,西門妝和沈爾依偎在一起。風漸漸平靜,素白色的婷花已經變紅,輕輕覆蓋着蘇寒的身體。
世界忽然安靜了,丁晨側目看去,看見那紅花中靜靜躺着的少女,一剎失神。
他的眼裡閃爍着不可思議的光芒,明明一直以來堅定的信念就是讓蘇寒活過來,可是現在她活過來了,他卻有些不敢相信。
“好了嗎?”沈爾淡漠的開口,目光移到一旁滿頭大汗的丁冶身上。
男人看他一眼,點頭。爾後收劍轉身,目光掃過那一地的紅花,眸光不由變得深邃。雪白的婷花變紅了,要麼是因爲沾了人血,要麼是被吸光了所有的靈氣。
丁冶有些累了,做這樣的法事,太過耗費體力了。
他從丁晨身邊走過,看見丁晨還傻傻的愣在原地,不由得笑道,“不去看看嗎?”說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少年的目光才微微閃爍了一下,從驚愕之中回過神來。
他移步,緩緩的向祭臺上躺着的少女靠近。丁晨的腳步邁得很緩慢,半途卻被西門妝攔下來了。
“先把她交給我和小舞吧!”西門妝說着,回眸看了依舊沉睡的蘇寒一眼。畢竟她是個女孩子,現在身上也沒穿衣服。
丁晨會意的點頭,聽她這麼說,他反倒鬆了一口氣。也許,他也需要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忽如其來的喜悅,實在衝擊力太大了。
西門妝看了西門舞一眼,卻發現那丫頭已經走到蘇寒的身邊,俯身將她抱起。那場景看起來不怎麼協調,可是西門舞的臂力實在不可小覷。
將蘇寒放在了丁香的牀上,三個女生便在屋裡找了地方坐下。
西門舞就坐在牀邊,丁香坐在書桌前,西門妝坐在窗臺上,目光一轉,還能看見庭院裡與丁晨說話的溫月成。唯獨不見沈爾和丁冶,會去哪兒了?
“丁香先拿兩件你的衣服給蘇寒穿上吧!”西門舞說着,轉目看向窗邊的西門妝,接着道:“小堂姐,你在看什麼?”
西門妝被她這一喚拉回了目光,她回身看向牀上的蘇寒,笑了笑,“沒什麼,蘇寒怎麼樣?”
“呼吸正常,心跳也正常,不過不知道爲什麼,還沒醒來。”西門舞如實回道,眉頭微微一蹙,略略有些狐疑。
西門妝聽了只是點了點頭,抱臂的雙手垂下,她從陽臺上躍下,向牀上的蘇寒走去。
走到牀邊站定,不由垂眸打量着蘇寒。
的確是蘇寒沒錯,容貌絲毫不差。丁香拿了衣服過來,爲蘇寒換衣服的時候,西門妝發現了一件事情。
蘇寒的右胸往下一指寬的樣子,有一個若隱若現的印記。這個印記形狀奇怪,讓她想起了之前溫月成他們所說的那件事。
“小舞,你身上的有印記和蘇寒這個一樣嗎?”她一提,西門舞的目光不由滑向蘇寒的右胸下。看見那個印記的時候,西門舞顯然已經。
“不一樣,無論是大小還是形狀都不一樣,但是我敢肯定性質是一樣的。”西門舞搖頭,目光卻是十分的肯定。
她的話讓西門妝陷入了沉思,畢竟據她所知,蘇寒的身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胎記。這個印記難道說也是在蘇寒死後才浮現出來了?
這些印記雖然都不一樣,但是來得都很蹊蹺,總給人一種感覺,這些身上有奇怪印記的人的死,是有聯繫的。雖然每個人的死法都不一樣,但是目的都一樣的。說不定,背後指使的,是同一個人。
如此一想,西門妝不由得蹙緊了眉頭,“蘇寒交給你們了!”她說着,便轉身向門外去。蘇寒身上有印記的事情還是要告訴沈爾和溫月成一聲,如此算起來,身上出現印記,並死去的人已經有…9個了。
林海慧,蔣欽,童嘉,姚佳,江雅美,許未陽,西門舞,韓靖,蘇寒…他們的身上都出現了奇怪的印記,其中蘇寒、西門舞和韓靖,雖然至今還“活着”,其實已經死了。
9個人,已經9個人了。
西門妝下樓,腳步忽然收住,素手搭在樓道扶欄上,站在拐角處,隱約聽見一樓傳來沈爾的聲音。
“想不到丁叔的法力這麼高超,起死回生的法術,想必溫先生都做不到吧!”少年的語氣含着淡淡的笑意,可是西門妝聽得出,沈爾並沒有笑,至少不是真心的笑。
丁冶一雙深邃的眸子看着他,臉色如常的回道:“我和師兄修習的方向不一樣,人各有志嘛!”
“是嗎?”沈爾的話落,微微垂下了眼簾。
丁冶向後退了兩步,偏着腦袋朝樓道看了一眼,笑了笑,對沈爾道:“小妝好像有事找你,我先回去休息了!”他說着,便提步越過了沈爾,往樓上去。
西門妝站在樓道口,微微有些驚訝。丁冶竟然知道她下樓了,在與沈爾說話的同時,他竟然還能注意到樓道的動靜。這能說明什麼,說明丁冶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又或許已經養成了耳聽八方的習慣!
“小妝下來了,蘇寒醒了嗎?”丁冶與她相遇,慈愛的笑了笑,下意識的問道。
那語氣揣着一絲關心的味道,叫西門妝微愣,“還沒有,丁叔辛苦了。”她回神笑笑,只見丁冶點了點頭,從自己身邊走過。
男人走遠,腳步聲逐漸遠去。西門妝才提步繼續往樓下走。
少年就站在一樓的樓道口等她,看見西門妝下來,他那一臉的憂慮收起,換做溫柔,“蘇寒還沒醒?”方纔她和丁冶的對話他聽見了。手微擡,修長的手指握住西門妝的手,另一手繞過她的纖腰,將她整個人從兩級臺階上抱了下來。
溫暖的懷抱讓西門妝心安,她的後背抵在牆壁上,微微擡眸看着沈爾,道:“你和丁叔都說了些什麼?”她很好奇,她下來之前,沈爾和丁冶都說了些什麼。
少年笑笑,如實回答:“溫先生不是說過,婷花的根不能起死回生嗎?所以我很好奇丁先生是怎麼做到的。”
“什麼意思?”她有些不明白。
沈爾也不再解釋,只是笑笑,鬆開了她,兩個人朝着屋外走去。夜十分安靜,他們剛剛步到院子裡,便看見溫月成和丁晨兩人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談論着什麼。
看見他們兩人過來,溫月成向他們招了招手。
“蘇寒怎麼樣了?”丁晨看見西門妝的第一句,便是問蘇寒。
與西門妝意料中一樣,“她沒事了,還沒有醒過來,再等等吧!”她說着,與沈爾一起在桌邊坐下。
坐下之後,西門妝便將在蘇寒身上發現印記的事情告訴他們。而丁晨也第一次瞭解到印記的事情,陷入了沉思。
“這麼說來,蘇寒是第九個受害者?”溫月成擰眉,身子往後一靠,靠在了椅背上,接着道:“我有個想法,你們想不想聽聽?”
“什麼想法?”沈爾看向他,等着他的後話。
“如果我的想法是對的,那麼接下來,將還會有4個人死去。”
溫月成的話讓西門妝三人驚到了,那篤定的語氣,似乎有一種魔力,至少西門妝聽見他這話的時候,莫名相信了他的想法。
“爲什麼這麼說?有什麼依據?”沈爾相對理智些,一雙深邃的眸子看着溫月成。
溫月成也是一連嚴肅的看着他,“我曾經說過,血族詛咒的事情。第三代的十三位殿下,被封印之前就發過誓,當他們掙脫封印重見天日之時,必定將反叛者斬盡殺絕。”
西門妝沉眸,蹙眉,“反叛者?你是說第四五代?”她記得溫月成之前提過這件事。
“對,就是我們四五代。所以我來九州城,就是爲了檢查封印,加固封印。可是這麼多年了,那十三道封印之門已經被人移了位置,我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溫月成說着,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我擔心是有人故意爲之,目的是將第三代的十三位殿下從封印中救贖出來。”
他說着,語氣越發凝重,神情嚴肅,看得西門妝揪心。
她雖然也是第三代,但是想到溫月成說的第三代的毒誓。她能感覺到第三代的強大與那深沉的恨意,到時候如果真的第三代從封印中解脫出來,那麼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那是什麼人,想要將那十三個惡魔放出來?”丁晨問道,看了溫月成一眼,又看向沈爾。
他的話戳中了重點,這也是溫月成所想不明白的。
第三代的十三個吸血鬼要是被放了出來,人類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實在不敢相信。不僅是人界,就連妖界和血族也會受到影響。應該說這世上不該有人願意將他們放出來纔是!
“解除封印,和那些身上帶有印記的人的死有什麼關係?”西門妝擰眉,將心裡的不解問了出來。
溫月成是當初帶頭反叛的人,他最明白如何才能解除封印。
其實這世上不存在解除封印的辦法,可是聰明如第三代的十三位殿下。他們當初將自己的意識遺留一縷在人間,等到時機成熟,意識覺醒,將他們喚醒,復仇的序幕也就拉開了。
換而言之,在人類世界裡,有十三位殿下的二重身,一個二重身消失,將會有對應的殿下覺醒,等到十三個二重身全都消失,那麼也就是十三位殿下覺醒之時。那麼到時候,封印對他們將毫無作用。雖然沒有解除封印的辦法,卻能生生將封印毀滅。第三代的行事作風,向來都是這樣的。
“你的意思是,現如今死去的九個人,全都是二重身?”沈爾略驚,眸子裡閃過一抹訝異的光芒,卻又好像明白了什麼。
溫月成擰眉,“我只是猜測而已,也許是我想多了。”
“也許你說的沒錯,真的是第三代的復仇序幕拉開了。”丁晨接話,爾後問道:“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應該去找那些身上有印記的人,然後好好的保護他們?”
“二重身只有死在人類的手裡,纔有效。”
“這麼說來,死去的九個人都是被人類殺死的。”
“話是這麼說,但是背後一定有一個強大的傢伙,在策劃。”丁晨肯定的道。
西門擰眉,兩手交疊在桌上,不解的道:“我現在應該找到那些身上有印記的人,但是該如何去找呢?整個九州城的人這麼多。”
“我們無從下手。”沈爾說道,將西門妝的念頭打消,“印記也許會在那些人死後才浮現出來,也就是說,如果我們真的要找,那麼不僅要找人,還要查看屍體。”
西門妝頓時頹敗了,靠在椅子上,不由抿緊脣蹙起了眉頭。
四個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就在他們沉默之時。二樓傳來一聲驚叫,頓時拉回了所有人的神思。
西門妝下意識的回眸,四個人的目光齊齊的望向二樓丁香的房間,只見一道身影從窗戶破出,一躍而下。身子輕盈得像是一片落花,爾後西門舞也從窗戶鑽了出來,丁香一個人站在窗戶前,擔憂的張望。
剎那,丁晨便起身追了出去。越過西門舞,翻出了丁家的院牆,追着前方那道身影遠去。
西門舞停下,看了看丁晨遠去的背影,才轉眸看向不遠處的西門妝三人。
“怎麼回事?”西門妝向她走去,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方纔破窗而出的那道身影,是蘇寒。
果然——
西門舞道:“蘇寒醒了,不過她有點奇怪。”她說着,便將方纔的事情與西門妝他們說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她的精神有問題?”沈爾蹙眉,疑惑的看着西門舞,爾後擡目看了一眼被穿破的玻璃。
看樣子,蘇寒活過來了,但是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蘇寒了。至少,從她剛纔破窗而出的行爲來看,她已經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了。
“蘇寒說什麼了嗎?”西門妝有些擔心,畢竟蘇寒重生,本來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她擔心,出什麼事情。
“她什麼也沒說,從醒來開始,就用十分陌生的目光打量着我和丁香。怎麼說呢…總覺得蘇寒好像不記得我和丁香似的。”西門舞如實答道,眉頭蹙了蹙,回眸看了一眼窗戶邊守望的丁香。
那丫頭會意的轉身,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從屋裡到了院子裡,與西門妝他們會合。
“失憶嗎?”沈爾擰眉,“爲什麼會失憶呢?”他的目光挪向溫月成,那少年也正看着他,亦是蹙眉。
“難道是丁叔做法的時候,出了什麼差錯?”西門舞挑眉,把事情想得十分簡單。
丁香點了點頭,附和道:“可能是出了什麼差錯!畢竟蘇寒是第一個靠着婷花根起死回生的人,之前沒有先例,所以我們也不知道重生以後,會不會有什麼別的不好的事情發生。不過我覺得,關於這些事,我們應該去問問我叔叔。”
“明天再問吧!丁先生也累了。”沈爾開口,引來了西門妝不解的一望。她不明白,明明沈爾對丁冶就有看法,爲什麼現在卻又這麼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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