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夏日絕不次於南方殘酷,三十多度的氣溫,一連數天居高不下,狗躲在任何一個陰涼的地方,吐着舌頭,眼睛懶得睜開,知了的吵鬧在城市的某個路邊遮了厚厚灰土的樹枝上徘徊。
我看着這座城市,在陽光下炙烤的城市。
這是一個新的開始,新的征途。一年前,我也曾在這個地方出現,只不過那個時候,天雲剛剛受挫,我流離失所,像一個落魄的流浪漢樣地在這裡盲目的徘徊。
三街依舊是以前那個三街,車子剛到三街的街口,高斌就喊停車,我看着高斌帶着劉鵬胡偉走出車子,後面的趙曉宇也停下車,這些人從這條街道走出來,那麼的倉皇,如今他們又回來,理直氣壯。
走到趙曉宇租的那家店時,我們看到一年前還是‘曉宇音像’的牌子,此刻已經被一個賣小飾品的場子取代,屋子裡裝修一新,趙曉宇掀開門進去,然後一行大男人魚貫進入那個小店,小店的老闆娘一見來了這麼多身高馬大,滿臉橫肉的男人立刻緊張起來。
要知道這種店,不過是賺附近中學的小女孩子的零花錢罷了。
“請,請問,幾位大哥,需要,需要些什麼?”老闆娘由於緊張,臉部表情顯得很不自然。
我站在門口,看着高斌他們在店裡轉,沒有一個人回答老闆娘的問話。
老闆娘兩隻手在身上搓了幾把,“幾位是?歡哥的人?咱的保護費可是交了一年的。”老闆娘這一句話立刻把這些人的眼球吸引過去。
“歡哥?東方歡?”趙曉宇皮笑肉不笑的問老闆娘。
老闆娘竟然不知說什麼好,衝着裡屋,“孩他爸,你快別睡了,出來啊,孩他爸。”這幾嗓子嘹亮的叫喊真的得到裡屋的一個男人的迴應。
“哎呀,你嚷嚷什麼呢?我他媽剛睡下,誰?要買東西買,不買就讓他走。”
老闆娘擠出高斌他們一行人的包圍,急急的奔裡屋而去。
“不是,不是,你出去看看。”
“什麼就讓我出去看啊。”男人不耐煩的叫嚷。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操,你這死老婆子。”然後聽見劇烈的牀動的聲音,一雙拖鞋的擦地聲想起,‘刺刺啦啦’“我看看這是怎麼啦?”男人一邊嚷着,一邊掀開簾子。
一顆應經禿了頂的腦袋露出來,接着一張醜陋的臉出現,一個塌鼻子巨大的壓在臉中央,一雙鼠目透着狡詐。他光着上身,下身是一條肥大的短褲,上面油膩膩的。
看到了店裡站着一彪漢子,他瞬間石化,臉上的表情僵硬在那裡.
他回過頭看着自己的老婆,“他,他們是?”
女人推了一下他,把他徹底的從裡屋推了出來。
他看着高斌一夥,笑了起來,“幾位有何貴幹?”小眼睛在面前的幾個人身上游走。
高斌走上前去,“我們想問一下,現在誰在罩着這一片的店?”
那個男人從兜裡摸出一盒皺巴巴的煙,從裡面抽出幾根,“來來來,先抽菸,抽菸。”趙曉宇大聲地說,“別整這個,快說,是不是東方歡?”
男人看了一眼說話的這個白白淨淨的男人,“額,是,是東方兄弟,不知幾位是?”
劉鵬冷笑了一下,“斌哥,看見沒?東方歡這孫子,真來咱這三街橫
行霸道呢。”說完啐了一口濃痰在地上。
高斌掃視了一遍這家店,“你這店,花了多少錢租下的?”
那個老闆一時間不知道高斌問這個的目的,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我操,你他媽快點說,別磨磨唧唧。”這次說話的是趙曉宇,他看着自己原來的店面被裝飾成了賣女孩子東西的地方,心情不佳。
“奧,是是。”老闆嚥了一口唾沫,“咱租半年,五萬塊錢,老闆是咱的哥們,這是優惠價。”他怯怯的看着眼前的幾位。
“我要把這家店再租回來,我還要繼續賣我的影碟。”趙曉宇一個人嘟囔着。
“曉宇,不要了,咱這次回來是玩大的的,你不要只看着這一方小店。”胡偉咧開了嘴笑着說,“咱以後都是天雲分公司的高層,再不要看店了。”
趙曉宇瞪了一眼胡偉。
我靠在門口,看着這幾個人嚇唬那一對夫婦,心裡不禁好笑。
這時倆個扎着馬尾的女中學生蹦蹦跳跳的過來,她們看見了倚在門口抽菸的我,臉上的笑容僵硬起來,可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我身邊擠進店裡。
一進店,她們立馬被裡面的陣勢嚇得目瞪口呆。
四個大漢凶神惡煞的跟老闆老闆娘‘對峙’着,一個女孩拽了拽另一個,搖了搖頭,然後兩個人慢慢的向後退去。
我給她倆讓開了門,她倆剛走出門口,“站住。”一聲喝令傳來。我聽得出是胡偉,這傢伙不知道又要幹什麼。
“小妹妹過來。”兩個女孩本想跑的可是一擡頭看見了門口站着的我,可能是我的面容嚇壞了她們,臉上可怕的刀疤,是那樣猙獰,她們竟忘了逃跑。
乖乖的退回小店。
“小妹妹,別害怕,喜歡什麼隨便拿,今天哥哥送你。”胡偉走過去,對着一個小女孩說着。
那個女孩後退了一步,手裡緊緊拽着另一個的衣袖。
“嘿,別怕,哥哥們都不是壞人,你們想買什麼?”胡偉擰出一個假裝溫柔的笑容。
“發,髮卡。”女孩怯生生的說着。
“奧,髮卡啊,在哪呢?”說着他直起身在店裡掃視,接着在那個格子裡看到一堆髮卡,“在那呢,去,去啊,喜歡哪個,自己挑,今天哥哥送你。”
“去啊。”看到兩個女孩依舊站在原地胡偉有點生氣,口氣硬硬的。
女孩子渾身一哆嗦慢慢朝那個格子那挪去,另一個眼中已經有淚花在打轉。胡偉撓了撓頭,“我有那麼嚇人麼?小妹妹真的,哥哥我給你們買。”說完他氣呼呼的看高斌。
高斌微笑着搖了搖頭。
我看着這個矮墩墩的胡偉,忽然覺得這傢伙如果不入黑道應該是一個不錯的家長。
兩個女孩每人從架子上拿了一個髮卡,胡偉看了笑了笑,“行了,玩去吧,去吧,去吧。”兩個女孩如釋重負拿了髮卡跑出小飾品店。
胡偉從兜裡掏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放在桌子上,“老闆,這是那兩個髮卡錢。”
“用,用不了這麼多。”老闆娘搖着手說,那個禿頭男人踢了女人一腳。
高斌轉過身,“咱們走吧,影響人家做生意。”說完帶頭出了店,趙曉宇,劉鵬,胡偉尾隨其後,胡偉在走出店門的時候,順手在旁邊的眼鏡架上取下一副黑色墨鏡,戴在臉上。
“雲哥,我這形象怎麼樣?”說着他笑着甩了一下他的頭髮。
“你丫的,別他媽噁心我們了。”
“你快死去吧。”趙曉宇和劉鵬一人一句讓胡偉超級傻逼的愣在那裡。
我們幾個朝前走了很遠,他才呼啦呼啦的追上來,“嘿,我問雲哥呢,我問你們了嘛?你們幾個長得好?去,當明星啊。”他罵罵咧咧的跟在我們後頭。
夕陽在西天扯得長長的,滿天幕的紅色在瀰漫。
我們的背影被拉得悠長悠長。
三街的街道已經到了下班的高峰期,人流洶涌,沒有人注意我們一行人,打打鬧鬧的穿街而過。
可是很快他們就會知道,也許這個黃昏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這幾個人,就是在H市裡掀起滔天巨浪的那羣小子。
公司的註冊相當順利,有天雲的基業在S城,所以天雲建設H市分公司很快落成,很自然的公司地址選在了三街。
高斌原來的舊部紛紛前來投靠。
齊南齊北二話不說關掉了火鍋店,參加了天雲,還有一些在街面混的,與高斌一行人混的不錯的人都過來了。
天雲高斌的大旗一豎,很快天雲帳下已經集結了四五十號子混混,他們都是在街上混慣了的,個個痞氣十足。
天雲建設落成典禮後,我專門設宴請了這些人吃飯。
在如意齋,三街最豪華的場子。
擺了滿滿五大桌子,熱熱鬧鬧的場面,讓我略感不適。
一個頭發五光十色的小混子明顯的喝多了,他拉着我旁邊的高斌,“斌哥,你說,咱哥倆關係怎麼樣?我記得最開始你出來混時,什麼都不知道,是兄弟我一個老大一個老大的給你介紹,對吧。”說着他端起一杯酒,“高斌,現在你混牛.逼了,可不能忘了哥們,來,幹了。”說完他把那杯酒一飲而盡。
他把酒杯狠狠放在桌子上,一抹嘴,看見高斌面前的杯子依舊滿滿的,“嘿,斌哥,這,你這不是打兄弟臉麼?”說完他過來抓起高斌的酒杯,“喝,今天你一定要喝。”
高斌的右臂不方便,可是那個小混子卻不住的晃着高斌的右臂,高斌一擡胳膊,那混混手上的酒杯落地,碎片和裡面的液體濺了一地,旁邊人一身。
那個混混愣在那裡,臉上青一塊白一塊。
我從我身後招呼過來石雲飛
石雲飛也喝了酒,但是不多,此刻臉只是微微發紅。
我湊到他耳邊說,“那個混混,拉出去教訓一下,讓他滾蛋。”石雲飛點了點頭。
我站起身圓場,“高斌喝多了啊,今天太高興了,那個兄弟,也喝了不少,出去透透氣,一會咱再喝。”然後石雲飛起身架起那個混混朝門口走去,那個混混被拖着還不忘回過頭叫嚷,“斌哥,斌哥,咱一會接着喝。”
高斌看着石雲飛駕着那個混混出去了,知道我的意思。
他走過來,對着我的耳朵小聲說,“不要打壞了。”
我小聲迴應,“石雲飛有準。”
高斌看着我點了點頭。
一羣烏合之衆,假如沒有嚴格的紀律,森嚴的等級,那就什麼也不是,不堪一擊。而現在天雲需要的是一支能征善戰,聽招呼的兄弟。
不是混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