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

三個紅綠燈過後,已經隱隱的看見碧豪宮門口聚集了一大幫子看熱鬧的人。三槍一直狂摁着喇叭朝着人羣衝去。後面的車隊也跟着,笛聲長嘯。整條街都混亂了。

人羣四下散開,看着這一堆呼嘯而來的車子。

此時,我坐的奔馳車已經面目全非。前面整個撞爛,玻璃破碎了幾塊。

三槍一個急剎車,輪胎和地面摩擦出響亮的聲音。

緊接着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在街道上響起。

“媽,你呆在車子裡,我一會兒就送您回家。”

蘇夢琪一把拉住我的手,“正雲,小心。”她的目光堅定,她太知道黑道的血雨腥風了,稍有不慎便會送命,可是你在這個位置上,你又絕不可以不往上衝。

在母親的目光中,我踢開車門,退出車子。

三槍已經打開了後備箱,幾把砍刀已經被他拎了出來。

同樣的,別的車子中的傢伙都重見天日。

我拎着一根棒球棍,帶頭走進碧豪宮。

身後跟着天雲的最強戰鬥力,清一色的黑色西裝,墨鏡。手裡的傢伙反着慘白的光。

我一眼看到了以往氣派的碧豪宮被毀壞殆盡,兩羣人交織在一起,兵兵梆梆的刀的撞擊聲,不絕於耳。

準確的說,是一波人被虐殺。因爲基本上是幾個人圍着一個人亂砍。

我越往進走,對場面的認識越來越清楚。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我的心緊了一下。居然,居然他也來了。

是的,北城的龍頭,馬奔的少主子馬明,此刻正推開一個被他用膝蓋頂的不醒人事滿面鮮血的人。他直起身,看着我,然後整了整衣衫。

現在他又是一個英俊的美少年了。

“魏總,魏總。救我。”一個渾身血糊糊的人從人羣中跑出來,卻很快又被抓了回去,恩在地上亂砍。

馬明的目光從地上的李楠身上轉回來,他把身上的黑色禮服褪下。擺了擺頭,頸椎傳來‘咯咯’的響聲。

“魏正雲,咱們,又見面了。”他歪着頭似笑非笑的說,“你們太差了,一個區區自強會就讓你們損了幾員大將呢,你看看,你看看。”說着他擺起兩隻手,目光在這場子中掃視。

我真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輕而易舉的滅了李楠的人。現在對着我,無限的傲氣。

“魏正雲,就你這鳥樣,我真不知道馬韻怎麼會跟你混在一起。”說完他一轉身,指着地上的一個人,“還有這個傢伙,真是弱啊,我的妹妹,哎,家門不幸。”說着他搖了搖頭。

我順着他的指引,看到了躺在地上血泊中的高斌。

他的胳膊已經殘破不堪。身上全是血。

我的牙咬得‘咯咯’作響。

“姓馬的,老子用不着你他媽的來教訓。”

說完我就揮着手中的棒球棍朝他身上招呼過去。他身後的人一擁而上。

“拼了。”

“宰了馬明。”

我身後的兄弟們叫喊着衝上去。

我又有了那種感覺。那種很可怕的感覺。自己已經不是自己,是一個鬼,一個只會殺人的鬼。每一個接觸我手中神器的人都失去重心,四散落逃。

馬明依舊揚着嘴角,依舊沒有出手。他身後的百十號人已經衝到了他的前面。它只是冷眼看着我把他的兄弟一個接一個的打倒在地。

我從沒有過這種憤怒。

我不管身後的人了,我的眼中只剩下了馬明一個人。

突然,我的後背傳來一陣劇痛,我想也沒有想,揮起棒球棍往後面掄去。後背被一把刀剖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我的棒球棍正正的砸在身後那個

傢伙的頭上。那是一個金髮青年,個子稍微比我矮了一截,他驚恐地看着我,他也許根本沒有想到我的反應居然如此迅速。他更沒有想到我的力道是這樣的驚人,奪命。

他的血順着頭頂汩汩的流下來,眼睛驚恐地看着我。

嘴巴微微一張一合,然後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流出了鮮紅的血。我並沒有多加思索,緊接着一腳上去,那個人被踢翻,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抽搐幾下,就一命嗚呼。

我的後背像沾了一層芒刺,深深地刺進皮肉,刺進骨頭。我一把扯下身上已經破爛的西服,一把甩在正向我衝過來揮刀的馬奔的一個幫衆頭上,他反應很快立刻用手去拉扯我蓋在他頭上的西服。

晚了,他就不應該出現在我的視野裡。

他剛剛扯掉衣服,我的棒球棍已經橫橫的揮到了他的面門。我的虎口微微發麻。他向後退了幾步後,擡起頭,滿臉的血,鼻子歪到一邊,嘴裡亂遭八七,被敲碎的牙齒,被咬斷的半截舌頭混着血吐出來。

明子在他身後出現,一拳又晃到了他的頭上。這次他真的完了。明子的拳頭可以打死一條健壯的狗或是羊,他在部隊有‘屠夫’的稱號。

現在那個人爬在地上抽了幾下子,就再也動不了了。他甚至沒有看見是誰送他一程上了西天。

明子看到我背後的血,“雲哥,你被砍了。”

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我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宰了馬明。’

明子一把拉住我,想把我拽出戰場。

我瘋狂之中以爲明子是敵人,回手棒球棍已經砍到了明子面前。明子不愧是退伍老兵,身手的敏捷讓人難以想象,他後退一步閃過了我的攻擊。到時我攻擊的力道太大,又一擊未成,此刻整個身子失去平衡,向右邊倒去,撞到一個人身上。

那人一扶我,等我擡起頭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的刀已經高高的舉起,此刻已經向下劈來。

“我操,完了。”我知道我的身手,絕對逃不出了。我使盡全身力氣把手中的棒球棒由下向上頂去。

即使他砍死我,我的一棍也會讓他最起碼斷子絕孫。

他的刀到了我的頭頂時停了下來。

我的棒球棒卻沒有停,直直的,重重的照着他的襠部去了。

明子的手抓住了刀刃。他的手上有着厚厚的老繭,在部隊他練過精確地徒手奪刀。在這危急的時刻,他顧不得對方刀勢的凌厲。硬硬的用一隻手接住了刀,然後將刀刃一翻。

與此同時,那個人的睾.丸已經碎了。他的整個身體瞬間失去平衡。

在他倒下的時候,明子的刀砍在了他的胸口。

我看了眼明子。這一次,我的命是明子用一隻手換來的。他的手,右手整個被劈成兩半,一半耷拉在在那裡,像一根折斷的葉子。隨風晃悠。

我慢慢的起身,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個兄弟今天會像明子一樣,爲了我,爲了天雲而肢體殘損,而命喪黃泉。

我擡起頭,閉着眼大吼。

在我的吼聲中,一個個天雲的戰士倒下去,再也爬不起來,一刀刀揮下去,在前來毀我天雲的敵人身上開花。

明子就在我旁邊,看着我,保護我不被過來偷襲我的敵人傷害。

馬明在我的吼聲中露出了恐懼之色,因爲他看到,眼前的這個比他年輕的小子是那麼的幸運,是那麼神勇,是那麼恐怖。

我的吼聲停止的時候,混戰還在繼續,場面基本已經失控,看不出哪一撥的人佔了上風。馬奔的人數衆多,百十來號,但是天雲的人都憋了太久,他們都是以一當十的戰神。幾乎每個人堅持到現在的人都砍翻了三到四個敵

人。

我抓起棒球棍,朝着人羣之外一直冷眼旁觀的馬明而去。

馬明朝我跑過來。

我們距離並不遠,他卻真的朝我跑過來。

手從身後突然舉出一把東洋刀。正是高斌那把東洋刀。

我停住看着奔跑過來的馬明,他像一頭急速攻擊的豹子,速度是他的殺手鐗,在我沒有準備的時候,一刀斃我的命。

我壓低下盤紮了一個馬步,並慢慢握緊了棒球棍。

在他距離我大約五步遠的地方,我的棒球棍掄起來,全身的力道全部凝聚在這一根棍子上。我們都只有一擊。

馬明在距離我大約五步遠的地方突然起跳,雙手握着東洋刀深深舉過頭頂,照我側劈下來。這是一個自殺式的攻擊。

我們都沒有退路,誰也不能猶豫,不能後悔。因爲沒有機會。

當我的棒球棍擊到他的胸口時,他的東洋刀正好閃到我面前。

他在空中,受到我的拼盡全力的一擊,瞬間像一節褪下的火箭殘骸,劃了一道半拋物線重重的摔在左邊。

我眼前一黑,腦袋轟的一聲。

“雲哥。”

“雲哥。”

“雲哥。”

我聽不見兄弟們的呼喊。

眼前是一片綠茫茫的原野,我歡快的在青草上奔跑,擎着風車。一陣悅耳的歌聲傳過來。我看見那張溫柔的容顏。她也是個孩子的摸樣。嘴裡輕輕哼着歌。然後她衝我招手。

“魏正雲,你過來呀。”一陣歡笑,盪漾着像水波涌來把我沉淪。

可是眼前的綠色慢慢濃厚,又慢慢融化。最後一道紅色的瀑布把我擊中。

……

我睜開眼,明子把我扶起來。

我低頭看到身上的血,猙獰的肆意流淌。擡起手一摸,一道巨大的峽谷樣地口子在臉上鋪開。我看見明子的嘴一張一合,我看見奔跑過來的三槍,看見高鐵對着我大喊,然後被他身後的人一刀砍倒。

我的世界沒有了一點聲音。只有一個女聲柔柔的說

“魏正雲,你過來呀。”“魏正雲,你過來呀。”

我顫抖的站起身,看到同樣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馬明,我的手不住的抖,伸出手去抓地上的棒球棍,身子一軟又倒在地上。

明子哭了,可我聽不見他喊着什麼。

我一瞬間失聰了。

我站起來,看到馬明搖搖晃晃的對着我。

我慢慢朝他走過去,他手中一把黑色的槍,冷冷的槍口正指着我。像一個黑洞洞的陷阱。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思考。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

“砰。”

我的耳膜又被震動。

“砰”

第二聲。

“砰”“砰”

四聲槍響過後,我被軟綿綿的壓倒在地上。

三槍躺在我身上,胸口四個稀爛的血窟窿。我眼睜睜的看着他,在我懷中大口大口的吐血。我抱起他,慌亂的想找到人,我們去醫院,我們不會死。我們還要一起混這世道。

他微笑的看着我。眼中突然涌滿了淚水。可是噴涌流出的淚水很快被臉上的血淹沒。

我聽到他結結巴巴的喊我。

“雲,雲,雲哥,請幫,幫我照,照顧我媽媽。”

我抱着他的頭我說不出話,我只是戰抖着抱着他的頭。

“雲,雲哥,好疼,疼。我,我真的,不,不想,死……”

我緊緊地抱着我的兄弟,淚水,血水,在我們的衣衫上交融,翻飛。

明子,張一天等所有的天雲戰將怒吼着衝向馬明。

“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