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槍開着車,副駕駛的位置上坐着孫甜,馬韻。後面擠着我高斌和高鐵。
這是一次很失敗的遭遇戰,假如沒有馬曉,我們很可能不能這樣四肢完好的走出北城區。我全身多處受傷,輕輕一碰就會劇烈的疼。高斌咬着牙,我知道這傢伙也傷的不輕。
每次打架數他最玩兒命,這次因爲馬曉他更是拼命三郎一遭。
車子裡死氣沉沉的,我已經沒有力氣說什麼了。
三槍突然把車子停在了路邊。
他一邊飛快的掏出手機一邊大聲地說“雲,雲哥,我這就給明,明子他們打電話,叫,叫,叫人,咱這就殺回去,這,這事不能,就這,這樣算了。”
說完他就開始翻手機的電話薄。
“你嚷嚷個屁。”高斌打斷三槍。
三槍扭過頭看着高斌一臉的生氣。高斌一直對三槍等人很客氣。在天雲,我這一羣兄弟中,除了我還沒有人和三槍用這種口氣說話。
高斌雖然在組織裡地位比較高一些,可是他的性格讓他一直溫文爾雅,兄弟們尊敬他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我對他的敬重。
此刻高斌坐在後邊,對三槍粗口了。
“你以爲事情這麼簡單?動動腦子行不行?”高斌聲音不高,但是語氣裡的憤怒實現而易見的。
我強打起精神,生怕三槍和高斌有什麼大的衝突。
三槍怔怔的看着高斌,眼睛裡雖然有不忍,但是,最終沒有發火。
他對高斌有一種莫名的敬畏。他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我,徵求我的意見。
“三槍,高斌說的有道理,先回去,這件事不要聲張。”
三槍聽了,狠狠砸了方向盤一下。把手機隨手丟在一邊。
我看了看旁邊的高斌,他現在把頭歪到一邊,閉着眼,默不作聲。
車子又發動起來。在夜色裡奔馳。
我不能讓父親看到我此刻灰頭土臉的形象,他會擔心。我和高斌在醫院簡單包了一下,就回到高斌的住處。
送走了高鐵和三槍,高斌從冰箱取出兩罐啤酒,甩給我一聽。
“正雲,今天的事,你怎麼看?”
我摸了摸臉上的紗布,“什麼怎麼看?能怎麼看,忍唄。”
他看了看我笑了笑“忍?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我仰起頭灌了幾口啤酒,“我有分寸,現在咱們最主要的是自強會,不是馬明。”
他點了點頭“早點休息吧。”
我看着他把易拉罐捏成一團關上了燈。
冬天已經快到盡頭,年底已近,已經有人開始在放煙花了,我看着窗外偶爾會綻放的花火心潮會澎湃。
多少個年頭,我在S城,盼着農曆新年到來,再守着新年過去,讓自己長大一歲,可是S城在一年年中不斷地繁榮,發展,而城中的我,卻在在茫茫的暗夜之路上,漸行漸遠。最終不知道自己的前途會是如何。
一連幾天,三槍在沒有過來。我知道他的性格讓他不能接受這樣的失敗,亦或是侮辱。我只是給父親掛了幾個電話,說是天雲建設有一個大項目,需要去市裡一趟,三叔過去陪了他幾天。
我
腫的臉慢慢恢復。可是一場惡戰就快要來了。
李楠已經送過消息,除了金天成來S城後親自提拔起來的幾個隊長以外,一部分的自強會幫衆願意追隨李楠,一方面李楠資格老,另一方面李楠這裡確實可以分到比從金天成那裡分的還多的錢。
我跟高斌簡單地計劃了下,在年前一舉拿下自強會。
至於馬明。他是敵人,但不是現在。
更多的人開始忙碌於過年的工作中去,置辦年貨,裝飾屋子。我幾天後回家,看到魏天正在興致勃勃的指揮着保姆打掃着屋子。
他坐在輪椅上,幫着送遞一些小東西。
“爸,這些事你讓阿姨慢慢做吧。”我一邊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一邊跟父親說着。
他揚起了嘴角,露出潔白的牙齒。說真的自從父親出事以後,我就很少再看到他的明媚笑容了,他把手上的乾淨抹布遞給站在凳子上擦玻璃的保姆,說“正雲,也就是現在,我還覺得自己還有一點用處,你不要讓我連最後的工作也失去啊。”
說完自嘲的笑笑,又滾着輪椅,去水盆裡洗替換下來的抹布。
我知道可能是由於過年的緣故,讓父親的心情稍稍變好,我走過去挽起袖子,“爸,我幫你一起洗吧。”說着我把手伸進水盆,從父親手上接過抹布。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正雲,我還記得以前的時候,我總是吼你早上起來跟我沖涼的。你還記得麼?”看着我說着。
我一扭頭目光正好與他的相撞,滿目柔情。
“我記得呢,我現在不忙的時候,也依然會沖涼的,跟你學的,爸。”我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父親很少和我這樣子談話的,一時間我還沒有適應。
“有六七年了吧,一轉眼那。”說着父親搖了搖頭,“以後的世界是你,是你們的了,要好好的闖,不要讓我們這些老傢伙失望。”說着很不自然的笑了兩聲。
父親突然說出了這些話,他接受了自己下半生要在輪椅上度過的現實,接受自己老了的現實,接受我已經取代他的現實。
幾天前父親還再爲自己的身體大發雷霆,幾天後竟然平平靜靜的接受命運,我不知道我在外的這幾天和三叔說了些什麼,想了些什麼。讓桀驁不馴的魏天正變得平和。
我把洗好的抹布遞給保姆,站起身“爸爸,我們出去走走吧。”
他點了點頭,“小孟,這裡的事情,你自己收拾吧。”說完他擦了擦手。
保姆看到平日裡對他一直很嚴肅的魏天正今天心情不錯,所以對剛纔他的話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她很燦爛地笑着“魏總,您放心吧,我會做的很好的。”
父親穿好我遞給他的外衣,帶好了墨鏡,頭髮梳理的井井有條。
我推着父親出了小區。
今天的陽光也溫柔的恰到好處。在地上,人身上,心裡鋪的金燦燦的。
街道上有堆堆的爆竹屑,一些孩子奔跑着,在地上的紅色炮屑中尋找着沒有點燃的爆竹。
“正雲,你小時候,是不是也喜歡這麼玩呢?”父親凝神看着那些樂此不疲的孩子,突然開口問我。
“我小時候?嗯,很少這樣的,我不喜歡
放炮仗。”我心裡酸溜溜的,當我還是小孩子時,瘸三是沒有多餘的錢給我買炮仗的,我看着鄰家的孩子,在一聲聲的綻放中面靨如花時,總會告訴自己,一個男人是不會玩這些幼稚的東西的。
也就是說,我幼年時是沒有這些樂趣的。
“不喜歡?呵呵男孩子應該愛這些東西的,你不喜歡放炮仗,那你也不一定會喜歡槍了?”父親好似喃喃自語。
“槍?”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以前只是知道父親那裡有一把的。
“對,槍。正雲,假如想壯大天雲,你必須有槍,很多的槍。”父親小聲的跟我說。
此刻我們身邊人來人往,父親當街跟我講這些東西,因爲他知道,我也知道,身邊的這些都是凡人,他們根本注意自己擦肩過去的這一對父子是S城的黑道梟雄。
“可是,爸爸,槍可是違禁的東西,現在真有那麼容易好搞到麼?”
“傻孩子,你太幼稚了,”父親呵呵的笑了,“哪有那麼多違禁?我告訴你,現在的社會,有槍就有話語權。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給天雲勢力來一批硬軍火,武裝一下,這樣跟馬奔對抗勝算更大。”
我心裡一驚,“爸,你的意思是馬奔那邊有槍,而且很多?”
魏天正並沒有回答我他指着前面已經蕭索的植物公園,“正雲,我們去那邊走走吧。”
我推起輪椅穿過馬路,腦中一直想着父親剛纔說的話。
假如馬奔那裡真的有槍,那麼金天成可能也會有,槍可以輕而易舉的奪走我兄弟們的命,不論他能不能打,不論他出沒出手。
“爸爸,天雲去哪才能搞到槍?S城有麼?”過了好久,我問他。
“市裡就有,我一直在和H市的王家聯繫,他們家可以說就是整個省裡軍火的源頭。”
我對王氏企業多少也是有所耳聞的。
在整個H市,一個是王氏,一個是孫氏,是市裡的龍頭企業。合資了國有資產,但是兩個家族依舊掌控者各自企業的大部分資產。
可是我沒有想到,所謂的王氏居然還做這種生意。
“王氏家族?可是他們算是國企的,怎麼還?”
我一頭霧水的問魏天正。
“那些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爲了讓自己的企業更有聲勢,他們什麼做不出來?正雲,你現在就要開始準備了,要強大天雲,再也不是隻靠着兄弟們拿着刀,棒子去一下下的往出打了,得跟得上形勢。”他停了一下又說“武裝自己也是保護兄弟們的最好辦法。”
我馬上想起了即將到來的對今天成的最後一擊。
那肯定是一場血戰。
回來的路上,我們一直沉默者。
父親的沉默是源自對我的失望,我接手天雲不短時間了,沒有太大建樹不說,連最基本的槍的重要性還不懂,這讓他很是擔心。
我的沉默是出自對對手的重新認識。金天成不是我一直設想的普通老混混,他有槍,他可以很簡單的殺掉我們,即使我們用計,他也一定有機會在自己被砍殺之前,打死我的人。
此刻驚響起的連串的炮仗聲竟成了壓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