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爲自己死定了呢。”楚驍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說道。
宜蘭也沒說話,直接撲在他身上,兩片炙熱的脣朝着楚驍的嘴便印了上去,那溫軟的觸感和淡淡的體香讓楚驍的大腦立刻一片空白。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麼?楚驍感覺自己又快要暈過去了。
許久,宜蘭才滿臉通紅的從楚驍身上起來,矜持的坐到一旁:“你可把我嚇死了。”她狠狠在楚驍腿擰了一把。
後者吃痛,嘴角咧了咧道:“沒辦法啊,那混蛋瘋了,我也是拼了命的跑,這不是沒跑掉嘛,師尊送我的保命之物都差點沒保住我,天知道那傢伙用的是什麼變態玩意兒。”似是想到了什麼,楚驍向四周看了看,然後向不遠處的一堆土招了招手,半截破爛不堪的手臂飛了過來,楚驍從那手臂的一根手指上取下一枚戒指,那戒面上刻着一團黑色的火焰,正是楚家的族徽,無量業火。正是母親留下的那枚儲物戒指,楚驍衝破其中的靈魂印記,從中掏出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正是最後的一塊“離碭”。“八年了,我終於爲母親報完了仇,孃的在天之靈應該可以安息了吧。”楚驍望着手中的離碭,眼角多了兩滴晶瑩的淚水。
“有志者事竟成,從今往後,你的日子就可以爲自己而活了。”宜蘭將腦袋輕輕靠在楚驍的肩上,小聲的安慰道。
這一個簡單的動作,便是讓楚驍輕哼了一聲,宜蘭察覺不對,一把扯開他的衣領,只見他全身都佈滿了長短不一的撕裂傷,有的傷口上還在不停的冒着血。“你瘋啦?這麼重的傷,你也不知道吭一聲?”宜蘭連忙掏出了金瘡藥,可是傷口流血太厲害,藥粉撒下去,頃刻間便被血水沖走了。宜蘭眼睛都紅了,拿出一塊乾淨的手巾便捂在楚驍的傷口之上,死死壓住,而楚驍的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起來。
就在這時,一位藍裙女子出現在他們身邊,她看了看楚驍的傷勢,然後對宜蘭道:“我是石頭城城主樑拂秋,帶上他到我那裡去。快點,再耽誤他可能就要涼了。”宜蘭沒有猶豫,直接扶起楚驍便跟着樑拂秋離去了。
當楚驍再次醒來時,是躺在一張柔軟的牀上,身上的傷口已經上好了藥,被繃帶裹了個嚴嚴實實。宜蘭正伏在牀邊熟睡着,窗外明月皎皎,已是夜半十分,一陣似有若無的悠揚琴聲隨夜風飄來,帶着一個柔婉的女聲輕唱道:“秋花殘敗,秋葉黃,陣陣秋風,話淒涼,此身願隨秋風去,飄搖一縷於君旁。於君旁,解神傷,人至窗畔心彷徨,天空又是月皎皎,君已醉臥溫柔鄉,心怯怯,情慌慌,十年生死兩茫茫,淚灑斑駁湘妃竹,意永訣,魂難忘。”歌聲悽悽艾艾,充滿了幽怨,讓人心碎不已。楚驍輕輕下牀,將一條被單蓋在宜蘭身上,然後方纔躡手躡腳的出了房間,這是座大宅,雖不富麗堂皇,卻也是比那些石頭屋子強了不知多少倍,這裡顯然還是石頭城的範圍,只是位置比較偏僻,一個藍裙女子坐在涼亭之內,藉着明亮的月光,一爐檀香,一張瑤琴,邊彈邊唱,很是入境。楚驍聽得有些揪心,似是這女子也是個很有故事的人,正琢磨着,女子琴聲戛然而止,身影一幻便出現在了楚驍的面前。
楚驍露出一個陽光微笑,對着女子躬身一禮道:“多謝前輩救助,不然我命休矣。”
“你要謝的不是我,而是守在你身邊的那個姑娘。若不是看她用情至深的樣子,我也懶得管你的生死。畢竟這石頭城,死人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女子淡然說道。
楚驍有些尷尬,不過還是抱拳說道:“不管怎麼說,前輩也是出手救過我的,這份恩情晚輩銘記。”
女子並沒有接楚驍的話,而是淡然問道:“楚濂喬是你什麼人?”
“是晚輩先祖。”
“果然如此,怪不得你體內會有無量業火。”女子眼中有着一絲複雜的神色。“以前沒見過你,是新被關進來的?”
“……剛進來沒幾多久。”楚驍並不確定是否可以告訴對方自己並不是被關進來的。
“見過他了嗎?”女子眼睛看着地面,淡淡的問道。
楚驍心裡頓時就明白了,這是跟祖爺爺有故事啊,就憑剛纔那悽婉的歌,祖爺爺的魅力也是不容小覷啊,他忙回答說:“見過了,這段時間一直是住在他那裡的,他挺好,總是四處雲遊訪友的。”
女子臉頰一紅:“我有問你他好不好嗎?”
“……”
“他讓你出來,是歷練嗎?”女子看到楚驍尷尬,便扯開了話題。
“是的,所以我就來參加鐵籠生死戰了。”
“鐵籠生死戰是要判生死的,你這不是歷練,是找死。”女子白了楚驍一眼。
“……”楚驍已經被懟兩回了,這女子性格的確是有點怪啊,根本沒法愉快的交談嘛,怪不得祖爺爺沒有選擇她。楚驍沒羞沒臊的想着。
“反正,現在無論是鐵籠還是競技場都毀了,全得重建,那這鐵籠戰的規矩也可以改一改了。當初用生死戰控制人口,是因爲當時蒼遺界裡的凡人太少,根本養活不了這麼多的強者,如今幾千年過去了,凡人已經繁衍了足夠多,光靠着平日裡的爭鬥殺戮,便足以控制強者數量的有序增長了,我想着此後的鐵籠生死戰也可以不分生死,改成一日幾場,參賽要交報名費,贏了的從門票和報名費裡抽成做獎金,應該可以非常好的運營下去。這樣一來,也能夠讓那些傢伙有地方釋放他們過剩的精力,一舉多得。”女子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唸叨着,似乎越想越開心,臉上浮現出了一抹興奮的光彩。“就這麼定了。這樣一來,鐵籠生死戰便可以改稱鐵籠爭霸賽,成爲這蒼遺界最火熱的娛樂活動。既然有錢賺,又不用死,那麼報名的人也會非常多。而且,你小子也可以報名進去歷練了。”那女子開心的對楚驍說道。
“可是,這麼大的事情您可以做決定嗎?我好像聽說,這個鐵籠生死戰是主神們定下的。”楚驍弱弱的問。
女子白了他一眼道:“知道我是誰嗎?蒼遺界主神以下第一強者,石頭城城主樑拂秋。這件事主神是沒興趣管的,我可以說了算。”
於是,第二天在城主的命令下,競技場和鐵籠開始重建,對這裡的魂境強者來說,用石塊壘砌一座建築簡直就跟玩耍一樣簡單,唯一複雜的便是鐵籠的製造了,兩位精通鑄器的火系神境強者出馬,用了大半天的時間才造出了一個和以前一模一樣的鐵籠。楚驍也盡了一份綿薄之力,在鐵籠外面加裝了兩套隔絕大陣,以免再出現波及觀衆的情況,雖然不至於能夠擋下翁子期那般威力的大殺器,但至少將其削弱六成是不成問題的。競技場造好,新的規則出臺,正式起名爲“鐵籠爭霸賽”每人只需繳納一千混元石,便可以報名參加比賽,贏了便可以得到兩萬混元石,如果能夠連贏十場,便可成爲“霸主”,獎勵十萬混元石,由城主府頒發“霸主徽章”。如果在一年內能夠贏下一百場比賽的,將會被城主府封爲“武聖”,獎勵五十萬混元石。此外,競技場每天晚上將進行單人、雙人、和羣戰各三場比賽,每晚的門票要一人二百混元石,雖然票價比過去貴了四倍,但是能夠看到九場精彩比賽,對於這些無聊到要發瘋,除了修煉之外沒什麼事情好幹的強者們來說,絕對是物有所值的。最重要的一點是,比賽不分生死,分出勝負即可,除非雙方有死仇,非要往死裡打之外,沒有深仇大恨的也就沒必要下毒手了。
競技場這邊緊鑼密鼓的籌備着開業,而楚驍則是耐心的在樑城主的大宅裡養傷,不得不說,楚驍的恢復速度堪比小強,僅僅三天的時間,楚驍的傷便好了個七七八八,沒辦法,好藥多啊,人家可是有一大片藥田的人,那些昂貴的金瘡丹、復氣丹,楚驍吃起來如吃花生米一般。如今他和宜蘭都躍躍欲試的等着鐵籠爭霸賽的開始,想着和衆多的魂境強者交手,二人便感到莫名的興奮。
新競技場落成的這一天,蒼遺界的強者幾乎來了有七成,熱鬧得如同是個什麼節日似的,買票的、報名的、開設賭局的、連倒黃牛票的都出現了。報名的人多到排起了長隊,楚驍二人因爲樑城主的關係所以每天穩穩的都能拿到一場比賽的機會,或單人,或雙人,他們可以自由決定,只要提前一天告知工作人員即可。
晚上,競技場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兩場實力強悍的開局賽將觀衆的情緒調動到了快要瘋狂的程度,第三場是雙人戰,由楚驍和宜蘭對戰著名的冰火雙煞兄弟,這二人都是魂境六階的高手,而且是孿生兄弟,心意想通,所練功法也是冰火相濟,十分難纏。而楚驍這對小情侶由於那天的感人場面以及楚驍在爆炸中心都能不死的奇蹟,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可以說這場比賽算是今天晚上的重頭戲了。
楚驍和宜蘭並肩站在鐵籠之內,對面是冰火雙煞兄弟,二人都是四十多歲中年人的樣子,一個一頭銀髮,一個一頭紅髮,兩人長相一模一樣,此刻都是一臉好奇的看着楚驍。
“二位前輩,這麼看我會不好意思的。”楚驍露出一個陽光微笑。
“我們只是好奇,在那種爆炸中你如何能夠活下來的,即便是神境強者恐怕都很難做到全身而退。”火煞說道。
“每個人都會給自己準備一些保命的手段不是嗎?這沒什麼稀奇的,請二位前輩賜教了。”楚驍也沒心情廢話,立時動用《天怒》,宜蘭也開始借勢,方圓數十里內的各類能量也被借了過來。兩人身上的氣息如爆炸般向四周擴散而出。冰火雙煞瞬間面色凝重了起來,他們沒有想到,不但楚驍很厲害,連他身邊的這個小姑娘也是不可小覷。
一股極度冰寒的氣息和一股炙熱無比的氣息分別自冰火雙煞的體內暴涌而出,只見二人同時伸手一點,一紅一白兩道光束相互糾纏在一起,向楚驍激射而去。後者並沒有動,他的面前已經出現了一道風牆,風牆後面則是楚驍寒星玄冰所凝聚的冰盾。而宜蘭卻是已經原地消失,兩道巴掌大的薄薄風刃,突然在雙煞面前撕裂空間而出,無聲無息的急速切向二人胸膛。冰火雙煞臉色一變,沒想到這小姑娘的空間規則感悟能有如此之深,她怎麼看都還只是一個天境四階的小朋友啊。二人忙不迭的閃身躲避,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這風刃是會拐彎兒的,在宜蘭的控制之下,兩片風刃如影隨形的跟着冰火雙煞。後者又要伸着手持續對楚驍的攻擊,又要極力躲避宜蘭的風刃,姿勢怪異,很是狼狽,看臺上響起了一片鬨笑。再說那兩道轟向楚驍的紅白光束,瞬間撕裂了宜蘭的風牆,砸在了冰盾之上,一陣白煙升騰,第一道冰盾碎裂,緊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當最後一道冰盾碎裂時,楚驍一聲暴喝,一拳轟了出去,“轟隆”一聲爆響,光束消散,楚驍僅僅後退了幾步。隨着光束攻擊的失敗,冰火雙煞終於能夠騰出手來應付宜蘭的風刃了,然而當他們正要對此採取措施的時候,風刃卻是憑空消失,兩道風錐已經出現在了二人背後。兩人心中明悟,他們這種聯手先擊敗一人的戰術在楚驍和宜蘭面前是行不通的,冰煞陡然轉身,兩道凍氣迎向近在咫尺的風錐,而火煞則是手中攥着一團赤紅火焰直衝向前方的楚驍。然而楚驍則是輕描淡寫的一揮手,一團漆黑的火焰帶着能夠焚盡一切的恐怖熱量籠罩向火煞。“是無量業火!你是楚家的人?”火煞瞬間暴退,驚恐的喊道。他玩了一輩子的火,當然明白無量業火是多麼的可怕。此刻冰煞已經徹底被宜蘭纏住,半分抽身不得,眼見這場比試已經沒有了任何勝出的可能,火煞大喊一聲:“認輸了!”
勝負已分,楚驍收回了無量業火,宜蘭也憑空出現在了楚驍的身後,二人臉上露出了一絲開心的笑容,而看臺上一個妖豔的紅裙女子則是不屑的一撇小嘴:“冰火雙煞這兩個白癡,雙人戰有這麼打的嗎?”說着一甩腦後的馬尾辮,轉身便離開了觀衆席。
火煞面色和藹的看着楚驍:“沒想到在這裡能夠見識到楚家的無量業火,我以前見過的楚家人也不少,但卻從未有幸一睹無量業火的真容,今日得見,方知九大祖火果然名不虛傳,我玩兒了一輩子火,能夠一睹祖火真容,也算死而無憾了。”
“前輩不必灰心,楚家無量業火也非只我一人擁有,同理可知,任何一種祖火都並非只有一枚火種,說不定哪天因緣際會間,您能得到一枚也說不定。”楚驍恭敬的說道。
“多謝楚驍小友開解,我就承你吉言了。”冰火雙煞向楚驍二人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鐵籠。
戰鬥的日子過得很快,楚驍和宜蘭過着夜晚廝殺、白天養傷的日子,二人身上的殺氣在不斷的累計着,戰鬥技巧日漸成熟,尤其是二人的配合也是越來越天衣無縫了。此外夜晚戰鬥的巨大消耗和白天奮力的補充,也讓他們體內的脈氣存儲量得到了極好的鍛鍊,兩人能夠感受到,離突破已經越來越近了,可見戰鬥所能帶來的好處有多麼巨大。
這天晚上,是宜蘭的單人戰,她敗在了一位魂境八階的老者手上,已經累到了脫力,身上也有不少傷痕,楚驍給她餵過了復氣丹和金瘡丹,也包紮好了傷口,正揹着她走在回城主府的路上,一個黑衣老者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位前輩,您找我等有事?”楚驍看着眼前的老者,根本無法看出此人的深淺,這說明他至少是一位神境強者。
“你可認識趙天陽這個人?”老者死死盯着楚驍的眼睛。
“不認識。”楚驍淡淡的說道。
“不認識?你莫要哄老夫,我可是追在你們後面來到石頭城的,你們留下了兩個趙天陽的人讓他們送一羣女人回家是吧?你們的年齡、相貌,可能要去的地方,他們可是毫無保留的告訴了老夫。你認也罷,不認也罷,都不要緊,只要老夫認定是你們乾的就足夠了。”老者俯視着楚驍,在他的眼裡,楚驍雖然不能算是螻蟻,但也不過是個翻手可滅的小角色而已。
“既然如此,你還跟我廢什麼話?事情是我做的,和她無關,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先讓她離開吧。”楚驍將宜蘭放到一邊,然後準備着隨時動手。
“不好意思,老夫習慣做事不留尾巴。趙天陽是我的人,打狗也得看主人這句話想必你也聽過。既然你們喜歡多管閒事,那就該有踢到鐵板的覺悟。”說着,老者伸出一隻乾枯的手輕輕向下一壓,只見楚驍和宜蘭周圍的空間開始寸寸崩裂,而二人竟根本無法動彈分毫。
這就是神的力量嗎?楚驍心裡咯噔一下,身後的宜蘭伸手輕輕的挽住他的胳膊,臉上有着無畏和滿足的笑容,即便是死,也無所謂,至少他們可以永不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