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屋門關得嚴嚴實實,倒是把楚驍嚇了一跳。
“驍兒,我要跟你說說霖洛身體的事情。”梅婆婆一邊說,一邊在一個書櫃裡翻找着什麼。
一聽是關於霖洛身體的事情,楚驍立馬來了興趣:“師傅,您是太瞭解情況了,現在霖洛的身體是完全靠她自己凝聚天地靈氣產生的靈體,就算這回渡過天劫,靈體也只是比以前更加凝實而已,仍然根本無法跟真正的肉體相比。她跟我說,要想煉製一具真正的肉體,我需要有相當高的實力,而且還要有足夠多的各類構成身體的寶物材料,我現在根本不具備這個能力。”
“通常意義上講,她說得沒錯。人的軀體是非常複雜的,製造一具人體本來就是極其困難的事,而想要製造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強者軀體那就更是難上加難了。光是湊夠支撐強者應有級別身體能量的寶物就夠讓你絕望的了。不過我突然想起了當年戰爭時期的一艘被擊落的醫療船。記得當時我們曾執行過一個任務,保護幾艘運送醫療方艙的界空舟前往戰線後方搭建臨時醫院。剛一穿梭進恆界大陸,便被敵方偷襲,其中的一艘被擊落。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醫療方艙中會有一臺用於肌體修復的‘聖壇’,和很多‘肌體原胚’。我不知道那艘被擊落的醫療船損壞程度如何,也不知道醫療方艙有沒有損壞。可是如果你夠走運的話,找到了那艘船,而且‘聖壇’和‘肌體原胚’都沒有損壞的話,那你可就走運了,霖洛恢復肉身也就指日可待了。”說到這裡,婆婆終於從書櫃中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那是一卷地圖,一卷兩百年前的軍事地圖。她將圖鋪在桌子上,然後自言自語的在圖上找着。“我記得,那艘醫療船是墜毀在這個位置附近了,不會超過方圓二十里。”她的手指點在地圖的一個點上,從等高線可以看出,那裡是一座山脈。
因爲這副軍事地圖的畫法和恆界大陸的輿圖截然不同,楚驍在腦子裡反應了半晌,忽然臉色一變,自儲物手環裡也拿出了一張薄絹繪製的輿圖鋪在桌上。這張圖相比之下風格就迥異多了,雖然畫得也很詳細,但卻是標準的手繪藏寶圖而已,圖上的一個地方點了一個明顯的紅點。可兩張圖對比之下,楚驍驚呼出聲:“這裡是靈族的靈鷲山脈!我之前在一個冒牌靈巫手裡得到的這幅藏寶圖,您說的那個位置和藏寶圖的這個紅點位置吻合啊。”
“那就是說,那艘醫療船確實墜毀在那裡了,而且已經被人發現。不過你不用擔心,界空舟對於恆界大陸的人來說,完全是不同文明的產物,一些關鍵的東西,這裡的人即看不懂,更拿不走。你把這個帶着,等找到醫療船的時候用你那通訊玉佩聯繫我,我讓琳琅教你怎麼做。”說着梅婆婆拿出一個工具箱一樣的東西遞給楚驍。
給霖洛一副身體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這讓楚驍心情大好,告別了師傅、琳琅和玎玲之後,他帶着其他人出了界空舟,回到山下的石屋,留下五百人在此等待玎玲後,便飛回了南旗城。
楚驍剛回來,水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衛兵就報告說烏衝將軍求見。長時間的並肩作戰,二人的感情是很好的,在一起時也很隨意,從沒什麼上下高低的分別。可今天的烏衝卻是有些不對勁,顯然心情不是很好,一進門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這是幹嘛?打算跟我表白嗎?”楚驍樂呵呵的打趣道。
“別鬧,我跟你說個正事。”烏衝仍然一副鬱悶的表情。“你是知道的,我原本是炎州城拜火教的副教主。而教主是我的一個忘年交,名字叫做焦天佐,已經是一百多歲的高齡。最近他怕是大限要到了,他再三跟我說,想要見你一面。”
“見我?我和他素未謀面,並不認識啊,爲什麼他在彌留之際會想要見我呢?”楚驍感到非常詫異。
“你我兄弟感情一直不錯,有些事情我以前並沒有跟你說,不過如今他非要見你不可,我猶豫再三,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爲好,很多事情我並不知情,想知道他也不跟我說,但我也不想你遇到什麼危險。所以,還是決定把我所知道的全告訴你,要不要去你自己決定。”烏衝的話說得雲山霧繞的,楚驍更是聽得一頭霧水。“還記得你之前在恆社用一套‘七星盤龍鎖天陣’換取‘離碭’的事嗎?這事情是教主委託我做的,爲了不讓你知道大陣最後到了誰的手裡,連去參加拍賣的人都被滅了口。後來參加比試奪帥,也是教主讓我多留意你的。我問過他爲什麼對你如此感興趣,他也不跟我說。雖然以你現在的身手,他應該奈何你不得,不過我還是得囑咐你,如果要去,一定要小心。”
話說到這裡,楚驍心裡有些譜了:“你們教主姓焦?是不是一個只有一條腿的殘疾人?”烏衝一聽大吃一驚,下意識的點點頭。他不明白,既然二人素未謀面,楚驍是怎麼知道焦天佐只有一條腿的。“我跟你去。”楚驍站起身,自顧自的向門外走去。
炎州城,拜火教總壇,楚驍、阿瑤和婁雪婷帶着五十個地境三階的“修羅衛”女兵跟着烏衝直接進了大門。拜火教在炎州城戰區雖然算是個比較大的勢力,但畢竟也就是佔據幾個城池而已,地境三階的高手在拜火教就算做不了長老也能做個執事了。而五十個如此實力的衛兵泄露出的氣息,以及所帶來的壓力,讓衆教徒們心驚不已。不過畢竟要照顧烏衝的面子,楚驍、婁雪婷都儘量壓抑自己的脈氣,跟着烏衝快速向總壇最深處教主的居所走去。
焦天佐此刻躺在牀上,如風中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房門打開,烏衝帶着楚驍走了進來。“教主,我把楚驍帶來了。”烏衝向焦天佐行禮,然後看向楚驍小聲道:“我就在門口。”楚驍衝他微笑點點頭,烏衝就出去帶上了房門,和阿瑤等人一起等在門外,如果有什麼動靜,就會第一時間衝進來。此刻烏衝的心裡很亂,一個是和他相識十幾年的忘年之交,一個是在戰場上背靠背戰鬥的兄弟,如果裡面真的發生什麼事情,他還真不知道該幫誰,或許他只能選擇不進去了。
“你就是楚驍?”房間裡躺在牀上氣若游絲的焦天佐,聲音顫抖的問道。
“你就是當年圍殺我孃的兇徒之一,那個被我娘廢掉一條腿的焦老?”楚驍聲音冰冷的問道。
“不錯,當年鬼迷心竅鑄下大錯,你母親死得慘烈,這些年來那一晚的場景一直是我的夢魘,惶惶然不可終日間,大限也到了眼前。當我得知有人專門要‘離碭’作爲交易條件的時候,我就知道報應的時候就要到了。雖然掩飾了過去,但我清楚,你遲早會來到我面前,向我討還血債的。對死亡的恐懼讓我一直遲疑,直到如今我已經行將就木,本來就這麼死去也算是躲過了上天的懲罰,可我心裡這關卻是過不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如果不能死在你的手裡,恐怕我死都不能安心。所以我讓烏衝將你找來,你現在就可以爲你的母親報仇了。”焦天佐一口氣說了這麼許多,終於氣喘吁吁的住了口。
楚驍一臉冷漠的看着他,然後淡淡的道:“殺害我母親的兇手中,司陽、項柳煙和傅彪已經就戮,翁子期還有‘萬花劍’葉天涯,再加上你,我已經心裡有數。據我所知,還有兩人,一個是使用鐵棍的地境八階老者,一個是天境二階的男子,這二人是誰我還不得而知。如果你覺得當初你們的行爲是錯誤的話,希望你能如實相告。”
焦天佐沉吟了半晌,才緩緩的道:“那個使用鐵棍的地境八階老者名叫厲權,是個小有名氣的賞金獵人,爲了錢誰都可以殺的那種。不過他已經死了。說來可笑,你家的那些寶物,豈是他這種既沒有實力,又沒有地位的人有渠道處理的。他曾找到翁子期,想要讓他幫忙銷贓,不料卻被翁子期搶走了儲物手環,還打成重傷。要不是他跑得快,一條老命便沒有了。也虧得他還不是太笨,去找翁子期時並沒有帶上所有的寶物,才讓他不至於血本無歸。後來你殺了司陽夫婦,他因爲害怕所以找到了我,想遊說我去殺了你,可看到我大限將至的樣子,便又將歪心思起到了我的身上。虧得那天烏衝在總壇,不然還真在他這陰溝裡翻了船。此人已死在烏衝之手,他分到的你家寶物,包括那塊‘離碭’都在這裡,還有我手裡的,一併還你。”說完,他從自己的枕頭下面拿出兩個儲物手環,楚驍接過略微察看了一下,便順手收起。
“還有一個人叫做唐以沫,此人背景我不太瞭解,似乎是某個大家族的子弟,年紀也就是二十多歲,長相很是清秀,這個年紀能夠達到天境二階的水平,着實可稱爲天才了,當然,和你是沒法比的。不過讓人印象最深刻的卻是他的武器,那是一對血紅色的吳鉤,這種兵器極爲少見,不過能夠使用的卻無一不是高手。有了這些線索,你見到他絕對不會認錯,憑你現在的地位,相信找他也不會是什麼難事。”說完這些,焦天佐已經很是疲累,如一個破風箱般艱難的喘息着。楚驍聽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就走。
焦天佐一看楚驍要走,馬上就急了:“你等一下,我是你的殺母仇人,難道你不打算殺我報仇嗎?”
楚驍停下腳步轉過身:“你讓烏衝找我來,就是想讓我殺你嗎?”
“不錯,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平生這般的虧心事就做過這麼一件。苟延殘喘的偷生這麼多年,心中始終無法釋然,我想一命抵一命的還了這場勾腸債,到了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焦天佐望着楚驍,一臉的乞求之色。
而楚驍卻是笑了,笑得讓焦天佐感到渾身發冷。“你快死了,就想要拿你這條几乎沒有了的性命去換個內心坦然?你還真夠厚顏無恥的啊。我是要報仇,不過報仇的方式並不一定就是殺人,尤其是像你這樣的。殺了你反倒讓你解脫的事,我怎麼會幹呢?剛纔我已經用靈魂之力檢查了你的身體,你這條命也就還剩五天時間,日子一到你自然會死,如果這樣會讓你感到無法釋然或是死不瞑目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從我這裡,你是沒辦法讓你的良心得到安寧的,更不要想着還了人命債就能變回一個好人了。殺人償命?真是可笑,就是將天下所有姓焦的人都殺乾淨,能讓我娘活轉過來嗎?我娘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你捫心自問,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是什麼?是你那個廢柴兒子?還是你那視如掌上明珠的曾孫女?你拿他們的命來做交換纔算公平。你可願意?”
焦天佐的臉此刻凝固了,渾濁的眼裡滿是慌張:“你調查過我?”
楚驍冷笑:“在你們將替你去參加拍賣會的人扔進陰溝裡之後,我就開始調查你了,之所以沒有大張旗鼓找你求證,一是因爲一直要跟雅安帝國打仗,二是因爲不想讓我兄弟烏衝爲難。沒想到你倒還臭不要臉的找起我來了。你選吧,是你兒子,還是你那如鮮花般的曾孫女?”
“別,請你不要傷害他們,你把我怎麼樣都不要緊,但請你不要傷害他們。”焦天佐老淚縱橫的懇求道。
“說得太對了。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你們這羣狗強盜,把我怎麼樣都可以,只要別殺我娘就好。可是,這世上總有那麼多的事與願違不是嗎?”楚驍走回來,坐到牀邊,一臉戲謔的看着焦天佐。
焦天佐此刻的神志似乎都有些崩潰了,只是喃喃的不住道:“別碰他們,別碰他們……”楚驍冷漠的瞥了他一眼,緩緩起身離開。
房門一開,楚驍見到烏衝就站在門口。“你會去動他的兒子和曾孫女嗎?”烏衝小聲的問,顯然房間裡的對話他都聽到了。
“你第一天認識我嗎?我要這麼幹,和他又有什麼區別?”楚驍拍了拍烏衝的肩膀,向總壇外走去。而烏衝回頭看了看房間裡的焦天佐,然後便轉身跟着楚驍一同離去了。五天後,焦天佐的生命在驚恐和神志不清中結束,烏衝給他辦了一個隆重的葬禮,然後接任了拜火教的教主之位。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他接任教主的第二天,他便宣佈,拜火教解散,願意跟着他的便跟他到中州聯軍第一兵團,他保證能給予相應的安置,不願意留下的,他發放遣散費。一時間炎州城一帶搞得沸沸揚揚的,楚驍也很好奇,問烏衝爲什麼要解散拜火教,烏衝的回答是:既然是個教,就是要讓人信仰的,結果連自己的信仰都崩塌了,還能讓別人信仰什麼呢?
楚驍更忙了,因爲正式發兵紫菱州的日期越來越近,食品軍需的調集、十萬大軍兵分三路的行軍路線安排、一路上的補給點和兵站的設立、軍餉的發放等等,都需要他過問。因爲中州戰事的結束,中州的人口也在不斷增加,當然不是因爲生育,而是之前爲逃避戰火逃到大元王朝,甚至是遍佈兇獸的無量山脈的中州百姓,都遷回了原籍。還有因爲中州和蠻荒六國結爲盟友而從蠻荒移民過來的大批百姓,甚至還有在大元王朝混不下去的一些人也抱着重新開始的希望涌入中州。人口增加,勞動力就增加了,當初南旗城糧幫的耐旱短週期高產糧種,早在戰前就通過恆社在中州推廣了,因此糧食的增產也是立竿見影的,在整個恆界大陸的老百姓都覺得吃飽飯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時,中州僅僅用了不到一年,而且還是戰爭中的一年,竟然解決了所有人的溫飽問題。老百姓是單純的,也是非常現實的。哪裡能夠吃飽飯,哪裡就是樂土,值得他們不遠萬里投奔而來。中州繁榮的基礎已經成功奠定。
三個月的時間,寧蕊和陳南大師幾乎快被逼瘋了,雖然準備工作從當初他們上任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但這麼短的時間內先不說那二十萬城衛軍,單單要將這支十萬人的野戰部隊打造成一隻正規軍隊的樣子,就差點要了陳南大師的命。從鞋子、水壺、飯盒、軍裝、鎧甲、鋪蓋、武器這些單兵裝備,到竈具、帳篷、營盤、騎兵裝備等規範日常裝備,甚至是大型武器裝備等都要進行正規化重建。大型武器裝備和傀儡等還好說,因爲基本都是戰爭開始後新造的,都是比較正規的制式裝備,不過其他的帳篷、營盤、騎兵裝備這些,大部分都是繳獲而來,有的現在上面還帶有雅安軍的標識記號呢。至於單兵裝備就更可憐了,鞋子、水壺、吃飯家伙這些都是士兵自備的,軍裝和鎧甲沒有固定制式,南旗軍一個樣,炎州軍又是另外一個樣,如今部隊整編起來,軍裝便是千奇百怪讓人難以接受了。至於鋪蓋和換洗軍裝,還有什麼冬裝、夏裝?不存在的,聽都沒聽說過。爲了能夠及時趕製出如此多的軍裝、鋪蓋、帳篷、鞋子等等,陳南大師通過恆社的網絡幾乎動用了中州所有的裁縫鋪,甚至連大元帝國的不少裁縫鋪都用上了,恆社在整個恆界大陸範圍內調撥來的無數布匹,在三個月的時間內全部變成了軍裝、帳篷等軍用裝備,還有水壺、飯盒、鎧甲、武器等金屬裝備,難度要比裁縫的工作大多了。在愁掉了大師不少頭髮、鬍子後,終於還是沒有將他難倒。鎧甲的制式就採用和雅安帝國一樣的也無所謂,只要在頭盔和盾牌上做出區別就可以了。這樣,之前的數萬具鎧甲將雅安標記銼掉即可,就不至於浪費了。也省掉了一半的時間。還有飯盒、頭盔、盾牌這類製品,以前是鐵匠們用錘子一下下敲出來的,可當大師發明了衝壓機之後,僅僅幾臺機器,便輕易解決了批量生產的問題。原本的傀儡生產已經形成規模,成本更加低廉,生產更加簡潔的傀儡快速批量裝備部隊。很快的,各個野戰兵團開始陸續換裝,當士兵們領到嶄新的兩套軍裝、兩雙軍鞋、一牀被褥以及新飯盒、水壺等物品時,瞬間高漲的士氣竟是讓軍官們都嚇了一跳。
寧蕊則是一下子掏空了中州所有的糧倉。爲了發餉,利用恆社網絡在整個恆界大陸範圍內用鈦金兌換了大批的銀幣。這些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運輸。寧蕊如今擁有整個中州最龐大的一支運輸隊。數以萬計的大車和畜力還有成百上千的巨型飛行兇獸,負責將糧餉和裝備運輸到戰場或是行軍路上,光調度運力和出入庫的單據就夠堆滿一個屋子的了。
在收復中州的三個月後,一支嶄新的中州聯軍野戰部隊已經準備就緒,玎玲也完成了她的修煉,辭別師傅趕回了部隊。烏衝、楚菲和馬嘯天在楚驍的命令之下,分別帶領各自的兵團,兵分三路殺向紫菱州的雅安帝國北路軍,軍令之上,他們的目標不是擊退,而是全部殲滅。雖然中州士兵們人數佔優、裝備精良而且士氣正盛,不過雅安帝國北路軍畢竟士兵能力要高中州聯軍一個檔次,這一場在許多人看來都是勝負難料的大戰,也是中州和雅安帝國此次戰爭最後的一場戰役,就這樣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