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蓋地的榴彈總算不再往下落了。
呂決站起身來邊拍打着身上的塵土邊往兩邊看去,自己目力所及的範圍之內至少有三四十名士兵沒再站起來,而受傷的人更是不少,東一個西一個到處都是接受包紮或幫別人包紮的人。
高高的土圍子上並沒有一絲風吹過。呂決擦了一下在牆角里窩出來的滿腦門子汗水扭過頭往莊子外面看去,按照常規鬼子此時應該進攻了,可外面除了那排靜靜地立在那兒一動不動的老柳樹外竟沒見到一個敵人的影子。
他正暗自感到奇怪,東門方向卻響起了槍聲。
媽媽的!小鬼子竟玩起聲東擊西的把戲來。
東門方向的圍子牆上只有少數警衛部隊,要是敵人發動大規模的衝擊,根本就守不住。
“一連和特務連,跟我到東門支援!”楊國夫的嗓子似乎也受到了這該死的天氣影響,已經有些沙啞了。
許多戰士都行動起來,呂決雖然知道鬼子的這次的進攻八成是試探性的,但還是邊擦汗邊跟着士兵們向東門跑去。
路過下面的街道時,滿眼全是鬼子炮彈製造的殘垣斷壁。因爲村民們早就撤走的緣故,破敗中平添一股荒涼的景象。
圍子牆下面給人的感覺似乎更加悶熱潮溼。呂決不經意間擡頭向天上望去,還是看不到一絲雲彩的天空就像一個巨大的金黃色鍋蓋,而那個比平時大了不止一倍的太陽就正好是這鍋蓋的提鈕。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天氣,正預示着暴風雨就要來了。呂決抓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心說讓那暴風雨早點到來吧。一跺腳,轉身向東門跑去。
來到東門口,還沒爬上圍子牆就感覺到了情況的不同,外邊地輕重機槍聲太猛烈了,猛烈到給人一種像是站在窗邊傾聽到地暴雨聲。當然那聲音比暴雨聲不知大了多少倍。
上了牆頭那感覺更爲真切了。只不過暴雨是豎着下的,而鬼子的槍雨卻是迎面橫着來的。
沒有人敢從牆頂上往外露頭,戰士們都是躲在槍眼後面往外射擊,即便是這樣也不時的有人倒下。
呂決尋了個子彈飛過地空檔,從一個槍眼裡往外看去。牆外衝過來的敵人只有二三十個,可東北方向的墳塋地邊上卻聚集了數不清地鬼子,至少有五六架九二式外加二三十挺歪把子在那兒吼叫着。他總算看清了擲彈筒到底什麼模樣了。就在鬼子的機槍陣地後面,一排過去蹲着二三十個鬼子兵,每個人右手中都扶着一具黑黝黝短粗短粗的東西,八成就是這東西了。
他還想再看仔細點,槍眼外面幾聲子彈鑽土的“啾啾”聲傳來,嚇得他連忙往旁邊一躲,有子彈貼着臉頰飛了過去。一驚的同時,呂決突然想起,小鬼子的九二式可是有光學瞄準鏡的!只要是被它發現了。那射擊精度。雖然不會像後世帶光學瞄準鏡的阻擊步槍那樣一槍爆頭,但要人命已經是足夠了。
他再次從槍眼裡往外看去。敵人已經衝到了三四十米遠的距離上。
“扔手榴彈!”聲音太嘈雜。呂決沒分辨出這是誰地聲音。他沒有手榴彈,擡手照一個鬼子開了一槍。卻打在那傢伙地胳膊上。正想再補一槍時,一枚手榴彈在那個鬼子腳底下爆炸了……
手榴彈在三支隊也是比較稀缺的,估計前後也就投出去十來枚,但鬼子們已經甩下二十來具屍體退了下去。
“全部臥倒!”這回呂決聽清了,是楊副司令那已經變成破鑼般地聲音。
其實稍有經驗地人已經不用提醒,敵人的攻擊部隊退下後緊接而來地絕對又是猛烈的炮火傾瀉。
呂決剛剛趴好,那擂鼓般的聲音又在四周響了起來。
旁邊一位剛纔不知在忙活什麼還沒來得及趴下的戰士被榴彈片擊中,
“哎喲我的大哥!這下面是人不是皮沙發……”
開始呂決還以爲他只是受了傷,可推了半天沒見動靜,並且有熱乎乎的液體流了他一後背時這才明白,這位大哥八成已經犧牲了。
這次敵人的榴彈轟炸似乎時間更長。就在呂決被那位已經犧牲了的八路軍戰士壓得都快喘不過氣的時候,他聽見幾聲劇烈的爆炸,同時覺得身下的圍子牆一陣劇烈的晃動。呂決的腦袋壓在那位八路軍戰士的肚子底下,沒辦法擡頭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就是不看也應該能夠猜得到,這是鬼子在用山炮轟擊圍子牆的牆體。
炮擊還在繼續,呂決覺得牆體搖晃的越發厲害起來。
靠!不會小鬼子正好選中的就是這一段吧……
“轟隆”一聲巨響。呂決就覺得自己從腦袋到脖子再一直到胸口一下子失去了支撐,同時後背上的那具屍體也一下滑了開去。
他睜開眼睛一看。
媽媽的!自己的前半身已經整個懸空,而視覺內近四五米的圍子牆已被夷爲平地。
他扭頭向牆外看去,鬼子們猶如潮水般向這方缺口涌來,同時各種子彈在自己腦袋周圍“嗖嗖”亂飛。呂決一個翻身坐起,這才發現,天空中剛纔還在紛紛下落的鐵甜瓜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止了。
就聽對面斷牆上的楊國夫大聲喊道:“上刺刀!把小鬼子堵在牆外。”
許多戰士都下到牆下,端着刺刀也向圍子牆的缺口衝去。
這次呂決不再衝動了,他知道自己玩刺刀的那兩刷子衝出去也是送死,便站在缺口邊上居高臨下向衝上來的鬼子們射擊起來。
缺口只有四五米寬,可雙方涌向缺口的兵力加起來卻有五六百人之多。
以呂決和站在對面的楊副司令爲分界線,左邊全是是黃色的鬼子,右邊全是是灰色的八路,而中間則是明晃晃叮噹作響的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