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新醒過來後的第三天,一副巨大的匾額總算做好了。字由老秀才周玉升親自題寫,他沒寫什麼“華佗再世”“妙手回春”之類的俗語,因爲那天見識了皮刀川用藥的高妙手段,所以就寫了大大的“神藥”二字。
這匾額他不但親自題寫,還要親自送去。
從醴泉鎮轎子行找來周秉新結婚時的那幫轎伕,以及那幫擁有十碼牛皮鼓的鼓樂班子。將匾額打橫立在轎杆上,鼓樂班子頭前引路,從周家莊出發,熱熱鬧鬧的向醴泉鎮皮刀川坐診的盛醫堂進發。
今天的周玉升容光煥發,只見他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不斷的向出來看熱鬧的鄉親們鼓吹着皮大夫的神妙手段,有一些是他見過的,更多的則是道聽途說來的。一路下來,給“皮搗穿”臉上貼金不少。
呂決本來可以不來的,但他實在是對皮刀川那天的表現感到好奇,反正一時閒來無事,便也跟來看熱鬧。
剛進醴泉鎮鎮口,皮大夫就接到老秀才親自來送匾的消息,忙帶着幾個學徒出來迎接。要知道醴泉鄉鄉學周玉升的字在整個鄒平縣那都是大大有名,據說哪個商家店鋪要能得到他提的一份匾額什麼的,那營業額至少能增加一成以上。而能得到老秀才親自送匾這種巨大榮耀的,他“皮搗穿”在全縣那可算是蠍子拉屎——獨(毒)一份兒了。
一陣寒暄之後,周玉升要求皮刀川當衆就要揭匾。
醴泉鎮是個大鎮,絕對不是周家莊那種百把戶人家的小村子可以比擬的,此時整個街口已經被看熱鬧的街坊鄰居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周玉升的親家明世清更是擠進人羣來,極力鼓動着皮刀川:“皮大夫,趕緊揭,趕緊揭。讓我們大夥都看看,看我的鄉學親家給你提的什麼字!”
皮刀川呵呵笑着,在鼓樂伴奏聲中走上前,一把拉下了蒙在匾額上的紅綢布。
“——神——藥!”
“好字……”
“好匾……”
“……”
衆*贊聲中,呂決注意到皮刀川微微一怔的同時臉色竟有些發紅。這雖然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情,但呂決一直在注意着他,所以把他臉上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
呂決更加肯定——這老中醫肯定有什麼道道!
中午飯是布莊老闆明世清在醴泉飯莊請的。飯桌上呂決、周玉升和明世清輪番上陣,沒一會兒就把皮刀川的舌頭給灌大了。
吃完飯出門時,明世清要請鄉學親家到他的布莊坐坐,呂決則堅決要送走路已經歪歪斜斜的皮刀川回盛醫堂。
半路上,呂決對皮刀川說道:“皮大夫,我呂決對您的醫術那可是一萬個佩服。可是我心裡一直有個巨大的疑問,您能否幫小弟解解。”
“皮搗穿”一隻胳膊搭在呂決的肩膀上,身體一半的重量都轉移到呂決身上來,他腳底下拌蒜,舌頭更是拌蒜:“兄——弟,咱哥倆誰——跟誰啊!對別人我保留,對呂——老弟你,唵!只要是老哥哥我知道的,絕對——的問一答十!”
呂決連忙打猴順杆上:“那我就先謝謝皮老哥了!我想問的是爲什麼那天我就感覺不到秉新的脈搏,而您一上手就摸出來了呢?”
皮刀川對着天空哈哈一笑說道:“不是老哥我吹,就是一隻母雞把翅膀伸過來,我都能號——出它是要下蛋了還是要抱窩了!”
好傢伙,這還沒吹啊?
不過呂決要的就是這效果。於是又問道:“那您到底號出了他什麼樣的脈象呢?”心說你可千萬別給我講一大堆脈理,那玩意兒我可是聽不懂的。
就見皮刀川手一揚鬆開呂決的肩膀,轉身往後一靠,坐在不知誰家門口的石獅子上說道:“兄——弟,你這話可問到點子上了。要知道周秉新那脈象根本就不叫弱,那叫細。細的——”他找不到比擬的東西,一擡手薅下幾根頭髮來,“就跟這玩意兒差不多。”
得!好在是形容細。要是形容粗的話,他還不把大腿給擼下來。
“這周大少爺的症候你知道叫什麼嗎?那叫‘屍厥’。日本鬼子的槍子兒打穿了他的肺,也震傷了他的心脈……”
“皮搗穿”恍恍惚惚間看到呂決好像聽得不太明白,於是又說道:“……哦,縣城那些只會動刀子賣藥片的西醫們,把這管叫‘深度昏迷’。”
靠!你早說深度昏迷不就得了嘛,還什麼“心脈”“屍厥”的弄了一大串!
這深度昏迷呂決還是多少有些瞭解的,即便是在後世,如果處理不好,都是很容易造成病人死亡或者變成植物人的。
要想使深度昏迷的病人儘快甦醒過來,關鍵要找到造成病人深度昏迷的原因,那樣才容易對症下藥。而這所謂的下藥,有一種方法就是針對病因給予病人一定的刺激,讓他在本能的反應下自己甦醒過來。
看那天皮刀川胸有成竹的樣子以及剛纔說的什麼打穿了肺震傷了心什麼的,應該是找到了造成周秉新深度昏迷的病因。
可他那施救的方式屬實太離奇了,並且他出去了一趟回來時那毛筆尖上粘的東西很是讓人起疑。又加上他把毛筆從周秉新喉嚨裡拽出來時慌忙收起來的動作,呂決判斷:那毛筆尖上的東西要麼極爲珍貴,使他用完後他竟然連周家的毛筆都一起帶走了;要麼那東西就是十分見不得人,讓他用完後趕緊藏起來。而這後一種的可能性應該是最大的。
“皮大哥,”呂決心說既然你叫我兄弟,那我也就老實不客氣了,“兄弟我還有一事不明,望您一定不吝賜教!”
“你——看你這是什麼話!我不是說了嘛,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就儘管問!”
“那天你出去後在那支毛筆上到底粘了什麼藥啊,竟然那麼神奇?”
聽到呂決問這件事,皮刀川一激靈,好像酒都醒了一大半:“呵呵,這個東西不敢說……呵呵,不好說……呵呵,不能說……”
“皮大哥你看你這就不厚道了。剛纔還承諾什麼問一答十呢,怎麼一轉眼就……再說了,咱倆誰跟誰呀,我還能把您給賣了不成?”
皮刀川酒後的老臉更加紅了,過了半天才下定了決心:“好吧!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千萬要爲老哥我保密。”
呂決忙點頭如搗蒜。
“要說也就是夏天,要在冬天這玩意兒還真不太好找。”
呂決急切的問道:“那到底是什麼藥?”
皮刀川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附到呂決耳邊說道:“茅廁裡被蛆蟲鑽爛了的大便……”
……
呂決先是一怔,緊接着差點吐出來。這一切一切的離奇,都沒有這最後的答案離奇。
就聽呂決站在醴泉鎮的街邊上,對着周家莊的方向大聲吼道:“周秉新,我呂決對天發誓!你要是再玩什麼深度昏迷的把戲,老子打死都不會給你做人工呼吸……”
那聲音之洪亮,簡直響徹了半個醴泉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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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聯:上海自來水來自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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