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斜映, 繁星微微閃動,俯瞰着塵世間。
七月初七,七夕乞巧節。
牛郎織女尚在天上相會, 而這廂卻有一對鴛鴦被拆散, 一個這邊, 一個那壁, 一遞一聲長嘆息。
病已沉, 傷已深,陳向東獨坐思量,唯有悵然。
門猛然被踹開了, 付明光滿身酒.氣魯莽的闖了進來,且隨手將門關上, 只是門栓已被踢壞, 如何能關得嚴實。
陳向東遽然站起, 見到付明光突如其來的舉動,說不出的驚惶失措。
“付大哥你——”
付明光冷冷的說道:“不要說話!倘若今晚你再說一句, 那誓言不過是戲言,或者你要我獨自離去這樣的話,那麼我將會如你所願,頭也不回的離開,而且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永遠不會再看你一眼, 不再和你說任何一句話。縱然你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縱然你眼裡流出眼淚來, 我也絕不會再低頭看你一眼……或許我會一刀刺進你的胸口, 讓你還清欠我的全部情.債,從此我將把你忘記……”
陳向東眼淚奪目而出。
他怔怔的站立着, 微張着嘴巴,當真不敢吐露半點聲音。
“生則同衾,死則同.穴……”付明光緩緩的傾吐着,聲音低沉而憂傷。“紅塵四合,煙雲相連,你我相逢於紅塵之內,這是上天安排的夙世因緣,東弟你知道麼……”
這天下如此廣闊,偏生的他要經過那樣偏僻的樂凡鎮,偏生的要去折那枝俗豔的杏花,偏生的一眼便瞧見了這個前世的孽.債。
陳向東聽着付明光的話語,這些分明是他們曾許下的誓言。
突然聽聞此言怎麼不會痛哭失聲。
自前日他說了違心之言,傷害了付明光之後,整個人便神思恍惚,寢食難安。
付明光是他今生唯一的希望,是這迷暗的夜中的唯一一點亮光。
他如何能夠失去?
坐淒涼,思亂纏,睡迷離,夢倒顛。
人生唯此時,已入絕境。
陳向東素知付明光是說一是一的人,他若說再不理他,再不看他一眼,再不與他說話,那麼他真的就要跟他斬斷一切情.絲,從此天南地北,互不相交了。
從此,兩燕分飛,天寬雲迷,再難覓得其蹤。
那麼他會夜夜躺在榻.上難以入眠,日日眼中只浮現着付明光的身影,從此寂寥一生。
如此真的那樣的話,他還活着幹什麼……
陳向東半睜着眼,淚眼朦朧。
眼前這個男子在這一刻是這個世上與他最爲親近之人,付明光尚未來莫愁山莊之時,日日期盼,幾乎望眼欲穿。直到付明光真的來了,他竟又夜夜不得獨眠。
風弄竹聲,月移花影竟每每以爲是他的到來……這個男人是他心心念念之人,他捨不得,捨不得……
“你娘已經答應我們的事了,東弟,她答應一同隨我們回到汴京……東弟……”
而付明光見陳向東醒來,驚喜萬分,忙問:“東弟,你可有哪有不舒服?”
誰想陳向東只是默默的望着他,嘴角含笑,目中含情。
“有沒有好些?東弟,都怪大哥不好。”
陳向東搖搖頭,此時覺得人生再無遺憾。這些日子來的擔擾讓他不堪重負,而今日終於放開。
“東弟,以後有什麼事一定要跟大哥商量,切不可自己擱在肚裡。”
陳向東靜默半晌,最後輕聲開口,聲音嘶啞低沉:“大哥……我怕……”
“你還在爲莫祥麟的事擔心麼?大哥跟你說過多少次,莫祥麟禽獸不如,人人得而誅之,你一定要相信大哥啊,就算這件事有人捅了出去,大哥也有辦法壓下來。”
“不……不是,我是怕自己會傷害大哥,我好擔心。”
付明光見陳向東臉色好看了許多,心神放鬆下來,此時聞言笑道:“你會傷害我?是啊,大哥可是被你傷的體無完膚,遍體麟傷。你再狠心一點,大哥都快要吐血了,這條老命要送在你的手裡了。”
陳向東伸輕聲道:“不是,我是怕我在夢中會傷害你……你根本都不知道……”
付明光握住他的手,奇道:“在夢中?”
“大哥你可知道……我有夜遊症。”
付明光心中一動,立刻想起冷升對他所言。莫非東弟在他還未來之前,真的夜夜夢遊。
但是身爲東弟的母親慧娘卻堅決的否認,爲什麼?
“那你可知道莫祥麟是怎麼死的麼?在夜遊之時,我……拿刀子刺進他的胸口……”
“什麼?!”
“我怕我再夜遊之時,拿着刀或是其他什麼會傷害到大哥……”
付明光象是聽到奇聞軼事一般,呆愣半晌,方道:“既是夜遊你醒來便不記得罷,那你怎麼知道是你殺了那個姓莫的呢?”
陳向東目光憂鬱:“在我醒來,染着血的兇刀就在我的枕邊。若非大娘,大哥還有曉春嬸,更要謝謝秦大哥,要不然,我恐怕沒有辦法跟你相遇在樂凡鎮了。”
付明光眉頭緊皺,細思量之後,握緊陳向東的手:“東弟,你上當了,莫祥麟絕對不可能是你殺死的,你是當人別人的替死鬼了! ”
陳向東‘啊——’了一聲,不解的望着付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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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太久,原文劇情自己都忘了,咋整呢?就重新寫個唄!
兄弟情小劇場——假如當年的我又活了
(當年沉溺於弱受的我,眼淚流下來……)
陳向東正眠臥花蔭,忽然覺得繁華枝葉間,有目光窺視。
他不免將醉眼微睜,只見牆頭馬上,有個華服公子正駐馬而望。
只是他醉眼朦朧間,那華服公子面容模糊,瞧不分明。、
似曾相似,似是而非。
感覺很親近,偏又極遠極遠。
陳向東容貌原就生得如女子般,薄醉之時,雙頰染紅,脣色嫣然,當真色如春曉之花。
尋常時,他最煩別人這樣肆意打量。
他擡起胳膊,用寬大的袖袍擋住了臉,繼續輕眠。
一陣寒風吹過,他突然感覺有些冷意,驀然驚醒時,發覺自己根本不是躺在什麼庭院之中,亦不在杏花樹下。方纔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境而已。
陳向東從鋪着乾草和破舊被褥的簡陋牀上醒來,室內一片昏暗,寒風順着牆縫無情的肆虐着。
好冷!
他明明已經死掉了啊?
就在……付明光的懷裡。
這時他注意到自己身上只着薄棉衣物,還多處補丁。
破舊房屋裡,空無一人。
肚子裡一陣飢鳴,隱隱襲過一陣眩暈。
好餓!
這時,他發現牆角邊擱着一個小挑擔,看着象是挺眼熟的。
他還活着?怎麼可能?
付大哥爲了救他,殫精竭慮,全國名醫名士都求了個遍。
陳向東從挑擔裡找到幾個冰硬的環餅,欣喜異常,就着冷水,將環餅吃了,這纔好過一些。
待身上有了力氣,他才急忙出門。
他要去找付明光,付大哥若是知道他還活着,一定欣喜若狂。
陳向東想着外面一定很冷,他做足了準備,咬牙將破門打開時,發現門外站着一個人。
陳向東滿臉驚愕之色,訝然呆立。
這世上真有心靈相通之事?
因爲門外站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付大哥。
可不待陳向東喊出“付大哥”三個字,付明光目露急切神色卻平緩地說道:“陳宣,這幾天天冷,我給你拿了些衣服過來。……過幾天,我便要上京了,你要隨我一同前往麼?”
陳向東目光中的欣喜冷卻下來,心頭一陣隍隍。
原來這具身體叫陳宣,他跟付大哥是什麼關係?
爲什麼付大哥會認識他?
付大哥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就認識這人的?還是在他死了之後?
陳向東點頭說:“好,我願意與你一同前往。”
付明光喜笑顏開,說道:“那再好不過了,以後,我絕不會讓你再吃一丁點苦。”
陳向東嘴角露出艱澀笑意,心裡如翻江滔海一般。
這是他的付大哥,愛他入骨髓的付大哥麼?
爲什麼會這樣?
他爲什麼要死而復生?他的靈魂應該消散在天地間,這樣,所有的深情不悔,所有的誓言不移!
付明光拉着他到了破屋子裡,將手上的厚披風爲他披上。
陳向東低頭看着這錦緞披風,身上的暖意襲來,心底的寒意瀰漫。
付明光說:“等到了汴京,就把禮給辦了。”
陳向東:“……”
他伸手解下披風,猛地扔給付明光,怒聲說道:“我不去了。”
付明光呆愣道:“小宣,你怎麼了?如果你不想去汴京,咱們就在江寧把禮給辦了。”
“江寧……”原來這裡是江寧?
陳向東擡頭,眼淚順着臉頰而落。
“你……喜歡我麼?”他喃喃問,身上不知道是寒冷還是什麼,不停地戰慄着。
付明光忙道:“喜歡!當然是喜歡!要不然我怎麼會認你做義子!”
義子?
什麼義子?
陳向東懵了。
等一下,付明光說的禮,是指收義子麼?
“我不去!”陳向東更慌了。
突然間,他要做付明光的義子,那他和付明光……不,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