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向東暗暗嘆息,這樣的付明光原本應該是一個冷酷無情,內斂沉穩,縱然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之人。可是卻因爲自己變的面容憔悴,形容消瘦。
回想自己初見到付明光時,那時他的轄然大度,那樣的氣派,飛揚的面容,百折不回的氣勢,是何等的令人心折。而此刻,他堅毅的目光隱隱透着期待和哀求,他無畏的靈魂會因爲自己的命運而感到畏懼。
對於付大哥來說,他根本就毫無助益。
付大哥甚至還因爲他而命懸一線,如果他們繼續在一起的話,就有可能再一次讓付大哥陷入危險,原來終是自己拖累了他。
初晨的花瓣上依舊帶着朝露,一切的美好卻在陽光升起時化爲雲煙。
正如同付明光對他的迷戀,盲目的不顧一切的,卻是最容易清醒的。
付明光根本就沒有看清他陳向東。
付明光他什麼都不知道……
在付大哥的眼裡,心裡,他所珍惜的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堆徹起來的幻影。身世清白,知書達禮,溫文爾雅……這一切的一切,全是假象。
付大哥根本就不知道原來的陳旭是個什麼樣的人!
陳向東望着付明光渴慕的雙眸,他告訴自己,付明光所要的並不是他,不是他。他是一個活在陰影底下,根底臭爛的可憐蟲而已。除了這身外表可以見人以外,其他的一切一切都應活埋在地底下。他原本應該跟隨在母親身邊,和她一起老死在莫愁山莊裡面。又或者,江寧如此諸多的古寺名剎總有一間可以讓他容身。
他無法想象付明光得知他真正的身世時,在知道他所經歷的事情以後,會有什麼樣的表情。他絕對不要,絕不要付大哥的目光望向他的時候透露着鄙視和厭惡。
這些人,母親還有那些極力幫助過他的所有的人,他們的心血都白廢了。他辜負了大家,他根本還深陷的泥淖之中,無力掙扎。所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陳向東的嘴巴微微的張開了,在晨光裡象一朵淡色的鮮花在微微綻放。
付明光的心幾乎提到嘴邊上,胸口如雷鼓,心絃滿弓。
“付大哥……我想過幾日就回家鄉去了,承蒙你的捨命相救,這些日子又對我無微不致的照顧,陳旭無以爲報,只求來世……”
付明光瞪大了眼,彷彿象被天雷擊中,顫抖的如狂風中的落葉。
他虛弱的站起身,無意識的自語:“不要說來世,不要說來世,我不相信有來世!我不相信!”最後的聲音幾乎在嘶吼。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東弟他怎麼可能說這種話啊!
陳向東淚光盈目,但他除了流淚之外,一切都無能爲力,他只能硬起心腸。
“付大哥,若要陳向東報答,在下一無錢財二無權勢,只怕今生今世都不可能了。陳向東堂堂男兒,若要以身相報,自是萬萬不能,還請大哥見諒。”
“以身相報……陳向東,你把我付明光當成什麼樣的人。我付明光要什麼沒有——”付明光停在那兒,再也說不下去,徒然站立的身形無力的靠在亭柱上。
他要什麼沒有,是這樣沒錯,可是他偏偏就是得不到陳向東的心……
用以退爲進的方法,以爲能引起陳向東的憐憫,讓他主動委身自己。可是一切的冠冕堂皇都是枉然。話已說出口,他便不能再去苦苦糾纏。
付明光神色悽楚,冥目長嘆。
過了好半晌,付明光才緩緩說道:“東弟,你既然決意如此,大哥也不可強留,只是王太醫說你近日切不可長途跋涉,所以東弟你就再此多休養十天半個月之後,大哥親自送東弟回家,如何?”唯今之際,只能用緩兵之策,若有一線希望,他也決不會放棄。
陳向東不疑有他,自是點點頭。
自己若是再坐船定然要送命,坐馬車又不知何年何月才顛簸到洛陽,既然話已講明,料得付大哥也不會強加阻攔,當下點頭答應了。
付明光慘然一笑,席終了,人慾散,所有的真情美意終不過雲散水流。
轉頭望向遠處的湖邊,楊柳依依,波光雲影。樹梢鳥雀兒悠然而來,翩然而去,多麼自在逍遙。
東弟啊東弟,你真的這般無情無心麼?
你真的這般狠心硬腸?
這一切,好似神仙迴歸了他自己的洞天,空餘下多情人悵望着楊柳堆煙,無人問君愁幾多恨幾重。
這正是:
一枝紅豔出牆頭,牆外行人正獨愁。
長得長來猶有恨,可堪逢處更難留。
(完)
欲知,付明光是否能得到陳向東的真心,他是否能解開陳向東的心結,那麼請看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