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陳向東狂亂的拒絕,臉上的神情似發瘋了一般。
“你敢再說一個'不'字,我立刻扒光你的衣服,把你扔到大街上去——我可是說到做到!現在馬上把這件袍子穿上,立刻跟我出門。”駱子路冷着臉,毫無憐憫之心。
陳向東縮在牀裡面,怔怔的望着被褥上擱着的一件破舊的白闌袍,進退兩難。
他好害怕……那塵封的往事,已隨着他的背井離鄉而埋葬在心底深處。
此時此刻,他腦海裡浮現的竟然是王太醫的語重心長……
“這孩子恐怕今生今世都不能夠娶妻生子……加上這一流的人品相貌……還是送到寺院出家,了斷世緣纔是最好的出路……”
可是他害怕……害怕那無邊的寂寞……他如此的渴望着,期盼着一些莫名的東西……
那時的他正是十二三歲的年紀,正如這廢園殘垣處那些含苞待放的桃花一般。
原來他錯了,他錯了……
駱子路向前逼進一步,雙手互相撩起袖子,一付你再不穿衣出門,他就要大開殺戒的表情。
陳向東手忙腳亂的搶過衣袍,胡亂的披上。
表情着實的悽楚。
這時駱子路方纔做罷,只是轉身時,嘴角隱忍的笑意實在是好辛苦。
磨磨蹭蹭的,一刻鐘後陳向東纔跟在駱子路的身後,躑躅的向外走去。
突然間他停住了腳步,怔怔的望着那些綻放的的桃花。
桃紅粉紅妖豔可愛。
在池水邊,在斷垣旁,在荒草沒處,僅僅只是一夜之間而已。
桃花臨水,灼灼而開,戀戀紅塵,悵然欲淚。
“這無主的桃花也開放了。年年只是人空老,處處何曾花不開啊~唉,想我駱子路天縱英才啊,竟然至今還討不到老婆……老天無眼啊!快走啊~”駱子路扯過陳向東的手臂,向破敗坍塌的大門口走去。
清早的街市上只有小販來去匆匆,行人稀疏。
那些往來的客商恐怕還沉浸在秦淮女子的溫柔之中。
陳向東哪想到那破宅轉出去不遠處,竟然是夫子廟的繁華之處。
駱子路瞧出陳向東的吒異,嘆道:“想當年,朱門玉戶豈是尋常人說進就進,說出就出的,到了我爹這一輩,差不多就這樣了,唉~”
“駱少爺~”打遠處跑過來一人,身材矮小雙顴突出,十四五歲光景,透着一付機靈相。
一眨眼的工夫已經到跟前。
駱子路皺眉道:“這麼快就回來了?都拿去貼好了麼?”
唐三嘻嘻一笑道:“小的辦事那個利落,我摸黑的就起來了,全城都貼遍了——這位恐怕就是上次小人給你招攬的房客罷。這位相公好,小人唐三,就住在駱少爺家的隔壁不遠,日後有什麼差遣的儘管吩咐好了——”雙手合什不住的在身前搓弄。
陳向東沒好氣,心道:“好哇,原來是你給我弄到這麼個惡棍房東。”眼睛不由的瞄瞄駱子路,卻發現他正看着自己的腳,也不由的疑惑的低下頭。
原來自己的腳上穿着一雙黑皮錦紋的雲靴……竟然有漏網之魚!
陳向東不安的將身上的舊袍往下拉,極力的想要遮擋某人的視線。
心裡苦道:“恐怕看診回來,這雙鞋子也保不住了。”
駱子路用了幾個銅錢打發了唐三。
只聽他話氣酸澀:“這小子,日子過的比我舒坦多了……聽說他老爹已經給他定下一門親事了,他孃的!”
回春堂的面街臨水,大門前早已停下諸多車馬,顯得十分的擁擠。
陳向東腳步遲疑,心下的恐懼越盛。心裡怯場,卻又害怕駱子路胡來,一時間惶惶不安。
“快進來啊~”駱子路將他扯了進來。
堂內,坐了許多侯診的病人,非富即貴,全是家人僕傭簇擁着,服待着。
駱陳兩人一身的寒酸進來,就如同乞丐闖到了金鑾殿,那還了得,當下就炸開了鍋。
“怎麼什麼人都進來啊?”有人極度不悅。
陳向東忙低聲道:“咱們還是快些離開罷。”此刻恨不能插翅而逃。
心裡惴惴不安,想到若在這大庭廣衆之下,那大夫問起病情緣由來,那他怎麼說?說了他還能活麼?
一個小醫徒過來招呼:“駱少爺,你來啦……快進去罷,只等着你了。”
陳向東驚異之極,這些富貴之人都在外面等侯,卻偏偏讓他們先進去看……
莫非……
他的視線留連在駱子路的臉上,如果他是付明光的話,那麼一切都解釋的通了。但是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麼?
但是他心裡的疑惑,卻有人直接的問出來了。
“等一下,憑什麼我們先來,倒是他們先進去了。”其他的人也連忙附合,只見整個堂內吵雜如菜市,鬧得不可開交。
那小醫徒被別人扯住了衣裳,叫苦道:“駱少爺他父親跟我們老爺以前是知交好友,雖說,駱少爺家裡敗了,但是人情還在。而且他老早就打過招呼,說今日帶人來看病——老爺吩咐,只要他一來,便可先進去看診。哎喲,你們抓住不放也沒用啊~”
此時,駱子路拉了陳向東早進去了。